第二十七章 魅影（中）
面對著那雙古井無波的幾乎無情無欲的目光，楊長峰心裡有些發毛，下意識的，他把陳艾佳一把拉到了身後，挺身擋在那女人面前。
這是他的本能，抗震救災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挺著胸膛把別人擋在身後的。
陳艾佳張了張嘴，有些好笑，第一次心裡被感動到了。
他就不知道先問問這人是誰嗎？
「你是誰？」楊長峰還沒來得及問，那女人已經開口了。
大概是陳艾佳的緣故，她並不冷淡，只是奇怪。
原來是熟人，那還好，還好。
楊長峰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有年紀的女人不好惹。
在開門看到自己的一瞬間，那雙眼睛里透著死的氣息，這是在戰場上見到過的不少對生活完全絕望的人才有的氣息，這種人其實並不會有多強，只是那種從心底里發出的毫無生機的氣息，就算是兵王，那也很少敢於直接面對的。
陳艾佳的家裡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人？
她吃喝穿戴都很不錯，想來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跟戰亂地區的那種情況完全不一樣，為什麼還會眼含死氣，整個人如同一顆灰濛濛的灰玉米？
楊長峰讓開路，陳艾佳笑吟吟地道：「於媽，他來家裡住一段時間，沒事兒，最近身體還好嗎？」
果然是家裡的人，這就好。
不過，楊長峰總是提心弔膽的，這麼一個人出現在陳艾佳家裡，以前是看起來沒任何問題，可以後呢？
尤其是他這個外人住進來以後，生活能說得准？
陳艾佳知道這個於媽的來歷嗎？
於媽臉上出現慈愛的神態，眼睛里也多了許多明亮，笑呵呵地讓開門，不過，看楊長峰的那一眼，卻還是帶著灰濛濛的審視的色彩，讓楊長峰心裡直發毛。
她拉著陳艾佳的手，把包接了過來，一雙並不粗糙，相反，比同齡的人其實更細膩的手在陳艾佳手裡摩挲著，能看得出來，她對陳艾佳是真的很關心。
「我很好的，就是好些天沒見過你回來，又不知道你到底在幹啥。」於媽拉著陳艾佳往裡面走，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她慈祥地道，「我想去看你，又不敢打擾你的工作，回來好，回來好，還帶著人，好的很……」
楊長峰似乎感覺到於媽的餘光在側目而視，目標正是自己。
她會是高手？
不能，從於媽身上，楊長峰感受不到絲毫的威脅，除了一見面時候那種目光，她不能給自己帶來絲毫的緊迫感。
這於媽，來歷恐怕是個迷啊。
要不要提醒陳艾佳，讓她注意點這個於媽？
糾結了一下，楊長峰放棄了這個打算。
明顯的很啊，陳艾佳跟這位於媽的關係不是一般的親近，恐怕這位看起來應該是陳艾佳請的傭人那樣的長輩，至少陳艾佳心裡是很放心的，不然也不能好多天不回這裡來啊。
而自己卻是陳艾佳的仇人，至少在她心裡是這麼想的。
相信自己人，還是相信仇人，這是陳艾佳想都不用想就能做出的決定。
但對楊長峰來說，有時候，他一定會選擇相信敵人，敵人的行動目標和行動的性質不會騙人，可看起來是自己人的人卻會騙人，這是血的經驗。
轉著身看了看這間富豪別墅，內部空間極大，二層小洋樓樣式的別墅，樓上當然暫時還沒法看到，只看一樓就夠闊綽的了。
全實木的紅木傢具，不乏有紫檀之類的小物件，地板竟是用3D列印出來的，整個一樓的地板被裝飾成了泥土地，牆壁上，空間里，虛的實的竹林花圃，把整個一樓裝飾成一方水邊竹林的景況，彷彿使人置身於郊外的清溪竹林中一樣。
只是這些傢具才告訴來人，這裡是室內，而不是在室外。
一樓有廚房，有餐廳，還有兩間一東一西相對而置的客房。
陳艾佳甩掉鞋，赤著玉足在地板上走來走去，她在活動被鞋束縛的有點發脹的血管。
於媽去了廚房，說是要給兩人準備宵夜和果汁兒，楊長峰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陳艾佳嗤笑道：「怎麼，你又覺著於媽有什麼問題嗎？」
楊長峰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沒什麼問題，不過眼睛很奇特，有死氣。」
陳艾佳臉色一變，冷冷道：「換作是你遇到於媽的情況，你也會那樣。好了，東邊的客房，以後你就住那邊吧，沒事別到樓上來，我不喜歡自己的死人空間被打擾，還有，」她從客廳茶几下的抽屜里熟悉地翻出一串車鑰匙，找了一下，嘟囔道，「好像沒有合適的。」
楊長峰忙道：「也不用麻煩，我出門坐車也行。」
陳艾佳嗤笑道：「你以為這裡會有公交車經過？再說，以後我上下班，每天至少四趟，你負責開車。」
這是要讓自己當專職司機？
楊長峰無所謂，當司機也沒什麼，不過，安雅不是也要過來嗎？
陳艾佳道：「安雅過來之後就不用你開車了，你自己去上下班，嗯，也會有大量的自己的時間。」
突然，兩人身後，於媽幽幽地道：「兩個人怎麼能這麼對話呢，快坐下啊。」
陳艾佳還好，習慣了於媽的神出鬼沒，楊長峰跳了起來，嚇的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要不是知道這是陳艾佳的家裡，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反手就是一個殺招。
於媽手裡端著一個果盤，有水果，有奶昔，還有果汁。
把東西放在茶几上，於媽擦擦手，道：「你們早點休息，我該回去了。」
她不住這裡？
於媽出了門，沒幾分鐘，直通大門外的地下車庫裡駛出一輛沃爾沃，雖然舊了，但這可不是低檔車。
陳艾佳有這麼好，給於媽都配備了沃爾沃？
這一家兩個人真怪！
陳艾佳在沙發上正襟危坐，忍住強烈的要放飛自我的心情，一本正經地向楊長峰介紹說：「別小看於媽，她可不是一般人。」
當然不是一般人。
楊長峰心裡腹誹著，拿了一杯橙汁，沒去動奶昔，而且也不喜歡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