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開不開
佛祖保佑,他蔣明晨竟然,無意中遇見了這等好事!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盛公子出身名門,實在慚愧。」
蔣明晨喉嚨上下輕滾,態度再次變得更加凝重誠懇,然而他的心尖兒卻是在發抖,期待著盛嘉言真能幫他引薦。
盛嘉言顧左右而言他,又把蔣明晨稱讚了一番,蔣明晨連應聲里都帶著輕顫,恨不得趕緊提醒他,別再說別的了,快給他引薦啊!
終於,盛嘉言像是才想起了這茬,在書案上鋪了一層紙,提筆刷刷刷幾個字寫好,蓋了自己的印戳,連個信封都沒有,直接扔給了蔣明晨。
「你若是有機會,便帶著我信去青州桐縣去找,我大哥見著了你定會很歡喜的。」
蔣明晨像是捧著寶貝一樣捧著那封書信,生怕弄出一個皺褶來。
他眼睛里閃動著名為「野心」的光芒,在盛嘉言的目光下一覽無遺。
果然這會兒還嫩著,不似從前那樣善於隱藏心思。
盛嘉言淡淡地笑了,可這樣也有趣。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蔣明晨無意再留在這裡陪一個殘廢閑聊,他很當機立斷地告辭,說是不想耽誤盛嘉言休息。
盛嘉言也沒有挽留,揚聲讓青竹送客。
蔣明晨帶著書信離開,心裡已是恣意暢想了一番,原本是想來碰碰運氣,想著能否也進入學海堂,可如今,學海堂算什麼東西?
青州盛家!竟然是那個盛家!
蔣明晨不由地對盛嘉言同情起來,生在那樣顯赫的家裡,卻是個殘廢,怕是已經被家裡遺棄了吧?怪不得會來這種窮鄉僻壤。
不過同情也只是一瞬,剩下的,都是狂喜。
他若是能同盛家的人搭上,還愁什麼前程?
蔣明晨看了一眼手裡的書信,呼吸都經不住粗重起來,這將是他飛黃騰達的第一步!
……
盛嘉言在蔣明晨走後,把玩了一會兒他的那枚印章,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盛家是真的,印章也是真的,只是他與那位他口中的大哥之間,可並非兄友弟恭。
那個人,是盛嘉言認識的人當中,最小心謹慎,又最多疑善變的人,蔣明晨跟他比起來,根本就不夠看。
若是他知道蔣明晨是自己引薦過去的,怕是會生出不少心思來。
盛嘉言將印章收好,沒辦法,誰讓他如今是個「廢人」呢,只能請別人幫他處理一點垃圾了。
……
「小秋,你如今可有什麼想做的沒有?」
瑤娘心血來潮地問,過年嘛,總是該有些新的想法,女孩子希望的事情,大抵不過往後找個好人家了。
蔣小秋想了想,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有的。」
瑤娘坐直了身子,滿臉的好奇,「可能說給我聽聽?」
「賺銀子,賺好多好多銀子。」
蔣小秋毫不含糊地脫口而出,「等我攢夠了銀子,就搬去鎮上住,到時候也好將嬸子一家接過去。」
瑤娘期待的表情微微凝固,很快又笑起來,「你一個女孩子家,這些事情哪兒用得著你來,往後自是有夫君操心。」
蔣小秋就只低頭笑,可是夫君沒有銀子可靠呢。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當時說起來是喜歡了,可是說不喜歡的時候,也就是真的不喜歡。
但銀子不一樣啊,銀子始終那麼真誠,能讓自己變得有底氣,有尊嚴。
小秋若還是連這個都看不透,她真是白死了一次。
瑤娘覺得小秋聽到「夫君」這個詞的樣子,並不是害羞,還是一種超凡脫俗的表情,彷彿談論的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
她心裡略慌,然而也不好在小秋面前再說什麼。
……
一晃年後,不管窮年還是富年,這個年都算是過去了。
喧鬧了大半個月的秀雲村,也漸漸地恢復了往日生活的節奏。
剛過完年,秀雲村就迎來了一件喜事,蔣家的大孫女要出嫁了!
然而知道一些內情的人,都沒法兒覺得這是一件喜事。
「聽說許的是白家,就隔壁村那個癆病白家!」
「真的假的?我聽說那藥罐子沒幾日好活了,蔣家捨得?」
「蔣家有什麼捨不得的?聘禮給了十兩銀子呢,又說是八字特別合適,蔣老娘又去要了五兩回來。」
「可這嫁過去,還有什麼盼頭?」
「蔣家人也不心寒,真是作孽哦。」
然而這些同情的話,都是私底下說的,明面兒上見了蔣家的人,誰都會道一聲恭喜。
「恭喜啥啊,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好?你們以為我是圖那幾個銀子?說的那家可是個大戶,嫁過去就不愁吃穿的,這麼好的親事哪裡找哦。」
蔣老娘一臉炫耀,彷彿為孫女兒操碎了心。
其他人聽著只能不做聲地點頭,她們能說什麼呢?
蔣小秋對這件事不多做評論,只是從小冬的口中,得知蔣家這個年過得實在是不好。
「小春姐又鬧過兩次,有一回都吊上樑了,幸好我娘發現了, 還有一回撞了牆,也救回來了,之前大伯娘還去看她,如今也不去了。」
蔣小冬語氣里有些同情,她覺得若是小春姐死都不願意,為何家裡人卻還要這樣逼她?她真的好可憐。
蔣小秋卻只是聽聽,轉而繼續她自己的賺錢大業。
她可沒心情同情蔣小春,沒有跟她上輩子一樣踩一腳,已經很道德了。
然而蔣小秋沒想到的是,某一日,蔣小春居然跑到了她的門前。
那是一個清晨,蔣小秋的門被拍得震天響,她迷迷糊糊地起來,披著衣服走出屋子,「誰呀?」
「小秋是我,你開開門,救救我!」
蔣小秋睡意消散,聽出了門外的聲音是蔣小春。
她的腳步停下來,就在門前站定,卻並沒有打開這扇門,「有什麼事嗎?」
「小秋你快開門!他們會發現我的,你快點讓我進去!」
蔣小春的聲音里滿是焦急,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在緊追不捨似的。
開門,還是不開呢?蔣小秋站在門前,目光平靜地盯著上面的門栓,淡色的嘴唇抿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