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記得你的話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記得你的話
蔣永林看了一眼蔣忠康他們點的菜,那一桌子都擺滿了,店裡的招牌菜一樣不缺,還叫了好幾壺酒。
這一桌子,蔣永林覺得就是苗柳這會兒在這裡,怕也是拿不出這些銀子。
「我今日來鎮上,也不是來採買東西,因此帶的銀子不多。」
「三叔,那你有多少先給我多少,我一定讓我娘還給你。」
「都給了你,我怎麼給小秋買東西。」
「她一個丫頭片子要買什麼?三叔你就是太慣著她了,我這裡比較要緊!」
蔣永林的臉皮一僵,本還想著蔣家的事兒與小輩無關,能幫就幫一下,可此刻,他是一點兒不想幫了。
「我覺得我的女兒更要緊,我自己的女兒我不慣著,難道還要慣著你不成?」
蔣忠康在蔣家是長孫,從小到大所有的東西都是最好的,所有的要求都會被滿足,他永遠都排在第一位,就連忠全的待遇都不及他,更別說小丫頭片子。
蔣忠康覺得,就算蔣永林離開了蔣家,也一定會凡事都緊著自己才對,爹娘總是跟他說,蔣永林沒個兒子,等以後老了,還不得指望自己,他的家產,往後還不得都是自己的?
他是萬萬沒想到蔣永林會拒絕,當即臉色就不好了,「三叔,你真要如此絕情?你可想清楚了,我往後是要考秀才的,到時候就連里正都要敬著我,你若是這樣對我,可別想我會照顧你們半點!」
蔣永林從他身上看到了十足的蔣家人的影子,自私自利,尖酸刻薄。
「你放心,往後你多發達,我們也不會去沾你的光,蔣家也不會允許,所以我們最好各不相欠,在我家,我女兒最重要。」
蔣永林很少有如此斬釘截鐵的態度,他為人向來隨和,因此在村子里的口碑也十分不錯,但此刻,他是真的很生氣,蔣忠康會說這樣的話,蔣家人定是沒少在家裡說他們什麼。
蔣忠康見蔣永林居然如此不通情理,氣得臉色通紅,他的同窗見他過來說了半天的話,忍不住也走了過來。
「忠康,你跟你三叔說什麼呢?趕緊過來喝酒呀,咱們難得能有一日休息,吃完早些回去,明日先生可要抽查背書的。」
「我、我馬上就去,你們先去吃著。」
「哎呀你跟他們有什麼可說的,咱們一邊喝酒一邊暢談政事,好不快哉。」
蔣忠康一個頭,兩個大,忽然他眼睛一亮,眼裡像是放出了光來,頓時朝著蔣永林冷笑。
「三叔不是要走嗎?那還不趕緊走?也是,你們難得才能來這種地方吃飯,自然是能多待一會兒是一會兒,不過也該往邊上站站,免得饒了別人的興緻。」
小秋之前因為蔣永林對她的維護,心裡暖暖的,這會兒聽見蔣忠康這麼說,忍不住皺起了眉,「忠康哥,你在學堂里就學了這些?你就是這麼對待長輩的?」
「要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多嘴?你算什麼東西,我可是在學堂里念過書的。」
「有什麼了不起,念書念的連禮義廉恥都不懂,我看這書也白念了。」
「你……」
蔣忠康直接舉起了拳頭,蔣永林把小秋護在身後,臉上神色冷然,「你想幹什麼?」
「我要教訓教訓這個臭丫頭!你們看看你們把她慣的,往後還不知道要禍害誰家呢!」
「你再說一遍?」
蔣永林臉綳得死緊,蔣忠康心裡有些發怵,但是他看到走進食肆的人影,膽子又大起來。
「我有什麼不敢說?身為女子就該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呆著,學學怎麼做家務伺候人,還帶她來鎮上逛逛?我看你們家遲早要敗在她手裡!」
蔣永林頭一次生出想要打人的慾望,然後一聲尖銳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來,「你想幹什麼?啊?你想幹什麼?」
苗柳一下子衝過來,「好你個蔣永林,你攔著我兒子想做什麼?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欺負個孩子,你要不要臉?」
蔣永林頓覺頭疼,跟這種不講道理的婦人糾纏,簡直是浪費時間。
「永林哥,我們走吧。」
雪娘也懶得跟苗柳多說一句話,拉著蔣永林就打算離開,苗柳得理不饒人似的插著腰,吼得整個食肆的客人都聽得到。
「不要臉!居然來為難我念書的兒子,我兒子往後可是要做大官的,你害臊不害臊?」
小秋聲音脆生生地說,「大伯娘你誤會了,是忠康哥哥來跟我爹借錢,說是沒錢付賬,我爹說沒有他就罵人,念書的人都這麼會罵人的嗎?」
苗柳臉皮漲漲的發紅,「你個小丫頭嚼什麼舌根?啊?小小年紀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那麼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呢,讓自己兒子吃白食,到底是誰不要臉?」
小秋嫩嫩的聲音十分好聽,口齒也清晰,說完話蔣忠康的同窗都朝他看了過來。
蔣忠康急忙搖頭,「別聽她胡扯,我娘都來了,怎麼可能會沒錢付賬?我怎麼可能會跟他們借錢?」
他轉頭看向蔣永林一家,惡狠狠地說,「倒是你們,早跟我家沒了關係,往後也別指望跟咱們家借錢!」
蔣永林一家三口都跟看傻子一樣地看他,蔣永林冷笑了一聲,「成,記住你說的話。」
他轉身帶著妻女走出了食肆,苗柳臉上浮現出揚眉吐氣的笑容,只覺得早上被蔣永林拒絕的惡氣總算吐了出來。
「娘,我這裡也快吃完了,你去幫我把帳結了,咱們回書院說話去。」
苗柳應了一聲,直接將夥計叫來,然而夥計一報飯錢,苗柳的臉瞬間綠了,「多、多少?」
她常年生活在村子里,家裡就是難得打個牙祭,用度也嚇不死人,所以她理所應當地以為,一頓飯錢能有多少?
可苗柳沒想到,蔣忠康這一頓飯,竟是吃了幾乎蔣家一年的嚼用!這是多麼瘋狂的一件事?
蔣忠康還在一旁隨意淡然地說,「也不算多貴,平日里都是他們請我吃飯,我回請一頓也是應該的,這家食肆的招牌菜口味都極佳,對得起價格。」
苗柳恨不得抽他,送他來鎮上這才多久?居然就忘了身份,還覺得吃這樣一頓不貴?他們家裡是有金山銀山嗎?
苗柳一把將蔣忠康扯到旁邊,「忠康,娘身上哪裡有這麼多錢?你們、你們怎麼吃了這麼許多?」
「這哪兒多啊,他們請我去的地方更貴呢,娘你趕緊付了錢,咱們得快些回去,明兒先生要考校的。」
苗柳也想啊!但她拿什麼付?今兒她確實是給蔣忠康送束脩過來的,但比起平日已經是少了將近一半,連這頓飯錢的十分之一都抵不上!
「娘身上哪裡有那麼錢?」
蔣忠康眉頭皺起來,「那怎麼行,娘,這幾位都是我的同窗,家裡都有些地位,跟他們將關係處好了,往後便多幾條門路,您別太摳門了。」
「你不知道家裡發生了變故,如今都快揭不開鍋,就連你的束脩都是我從手指縫裡省下來的,哪裡有那麼多錢?」
蔣忠康臉黑了,一旁的幾個同窗明顯已經不耐煩,吃頓飯都吃的不舒心。
「我說忠康,你還走不走?我們可不能在這兒耽誤時間。」
「馬上好,馬上好……」
蔣忠康陪著笑臉,轉頭又跟苗柳惡聲惡氣地催促,夥計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窘境。
「是沒帶夠錢吧?也沒什麼,讓跟你一起來的人誰先付了賬,等回去再還也是可以的。」
夥計並未冷嘲熱諷,可他的善解人意在蔣忠康的眼裡,就跟扇了他一個大耳瓜子一樣。
「忠康,你不是說你娘來了,你手裡就寬裕了嗎?怎麼,給你送的錢連一頓飯都付不起?」
「當、當然不是,我娘只不過將銀子放在了別處,所以才……」
他語氣有些微的慌亂,那幾個同窗看他的眼神漸漸地變了味。
「算了算了,早知如此,我們也不該叫你來,讓你這麼為難,我看這頓飯,還是算我們的吧。」
幾人也不喜歡被人圍觀,直接將帳給付了,蔣忠康無比難堪,並且有一種隱隱的預感,這些人,往後怕是不會再跟自己走得近了。
不止如此,他的窘境怕是還要被其他人知曉,他在書院里或許會淪為笑柄……
蔣忠康臉色發紫,猛地一把推開苗柳,拔腿跑了出去。
「忠康,忠康啊!」
苗柳著急地想要追出去,卻瞧見那幾人就要出門,桌上還有不少菜放在那裡,夥計就要招呼人過來收拾。
「哎哎哎,這些、這些都不要了?那怎麼成,都是好好的東西,你趕緊給我都裝起來。」
幾個學子楞了一下,紛紛發出意義不明的嘲笑聲,一邊笑一邊離開了食肆。
……
小秋跟著蔣永林和雪娘離開了食肆,一路上氣氛都很沉悶。
雪娘以為小秋是氣著了,柔著聲音安慰她,「你不用在意別人說的話,我和你爹有你這個女兒,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小秋忽然抬頭,「娘,我能上女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