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這次算我欠你
不加掩飾,沒有排練,甚至都不曾預料到的話,就這樣被我吐了出來,就像喝醉了的午夜,胃液忍不住翻滾而出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防備。
張瑤沒有說話,我知道她就站在我身後不遠的位置,哪怕我能聽見她的呼吸,能感受到吹進窗子里的風,吹亂了她的發梢,我也不敢回頭去看。
彷彿自己所有的勇氣,在前一刻就已經被我耗盡。
香煙被我夾著,直到火星兒燙到手指,我才發覺,原來自己只是將它點燃了而已,怔怔地盯著逐漸燃燒殆盡的煙蒂,我隨手將它按在窗台上捻滅,然後丟在窗外,任由風將它吹響不知哪裡.……我的心也跟著它一道飛出,帶著點窘迫與慌張,還有那抹不易察覺的期待。
「公德心這個東西,你真該有的。」
張瑤終於開口,只是沒有再跟我糾纏上一個問題。
「呼……」
我長吁一聲,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回身道:「腦子被自己打壞了,也把那些東西打丟了。」
「是嗎?」
張瑤歪著頭,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一陣風過,幾縷碎發隨風飄著,很美,很明媚,她輕輕的問:「你確定自己腦子丟了?」
「我……」
現在這感覺我不知道怎樣形容才算恰當,只覺著自己就像十八歲那年,陷入進了初戀怪圈的少年,紅著臉,不敢跟對面的姑娘說一句完整的話。
不,不該出現這種感覺的,我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現在不是十八歲,畢竟一切已經過去了九個年頭,而我對面站著的,不再是那個我摯愛的姑娘.……她是張瑤,是一個就算在北京都很優秀的女人,我們之間的差距很大,兩個世界的距離,我,跨不過去。
深吸一口氣,我笑道:「這有什麼不確定的,現在頭都在發脹,真的,我後悔了,再來一次的話,我絕不會這樣做。」
說謊並不難,騙人也不難,可笑著說謊,騙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卻很難。
……
「難得,你能聰明一次。」
張瑤並沒有什麼變化,一直都是一個態度,一個表情,見她如此,我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失落。就像個期末更改了成績的小孩,不想讓家長發現,又渴望家長給予關切跟照顧……矛盾極了。
她應該是能夠看透的,只是她並沒有戳破。
「是啊,我這樣的傻逼聰明一次真的很不容易。」自嘲一笑,我問:「你不用去跟你哥他們去吃飯嗎?大老遠來幫忙的,這樣怠慢總是有些不好的。」
「你已經第二次問我這個問題了。」她翻了個白眼。
「.……」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也想有個人陪著我。
這樣矛盾的心理我當然不會言明,只能尷尬的撓撓頭,說道:「看我這記性。」
「算了,你自己待著吧,我先回客棧了,明天你跟我去見陳金髮。」
「這.……」
「找准自己的位置,工作時間你要聽我的,出差也不例外。」張瑤很強勢的打斷了我,彷彿這一刻的她,才是我最為熟悉的那個人。
處事不驚不喜,決斷雷厲風行。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OK。」張瑤點了點頭,轉身而去,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我多希望她能給我留下幾句話,哪怕是一個關切的眼神也好……可能是我想多了,其實我們之間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又何必在心裡給自己加上那麼多戲份呢?
直到病房的門關上,我才嘆息,搖頭,最後倒在病床上躺屍,直到被深深的孤獨感包圍。
人一安靜,就忍不住會想很多跟自己意念過不去的東西,我此時想的是該怎樣給佟雪答案,該怎樣面對那份失而復得的情感。
我不該猶豫,可偏偏在那個時候就猶豫了,是我不愛她?還是我的心裡有了另一個人?
兩者都有,也都沒有。
因為我自己都不是很確定。
……
從黃昏到深夜,我一直都是這樣度過,在寂寞中享受著孤獨,然後借著香煙讓自己迷失.……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甚至是很厭煩,但,我也已經習慣。
這個習慣持續了五百多天,我又該怎樣戒除呢?就像抽了很多年的香煙一樣,早就化作了沉甸甸地毒,會伴隨著我的一生。
門開了。
進來的,是今天來找我的第三個女人,林佳一。
她手裡拎著幾罐啤酒,還有一份外賣,想不到這個丫頭還會想起我,尤其是她受了委屈之後。
是的,我把她經歷的這些東西,歸結到了我自己身上,如果當初不找她來做這個模特,或許現在的她還是無憂無慮的,或許,現在的我們已經淡了聯繫,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她將會少忍受許多自己不曾忍受過的東西。
「你來了?」
「是啊,過來看看你。」
林佳一把東西放在床頭之後,很自然地坐了下來,四下打量一圈,說道:「還挺愜意的。」
「嗨,已經這樣了,不趁機偷懶還是我么?」我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這幾天委屈你了,真的很抱歉。」
「跟你有什麼關係?」她疑惑的看著我。
「如果不找你當模特,你就不會卷進這灘泥水裡了。」
「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再者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我輕輕重複了一聲,豁然開朗,重重地點頭道:「對,我們是朋友!」
「傻樣吧。」林佳一拿出一罐啤酒,「能喝么?」
「能。」
「喏。」她幫我啟開,遞到了我面前,然後自己也開了一罐,我們相視一笑,碰了下啤酒罐之後,喝下去一口酒,苦澀中的甘甜,讓人好不自在。
「陳默,你沒必要這麼拼的。」
「嗯?」
「你的事兒我都知道了,這次算我欠你的。」林佳一擺了擺手,很是大方地說。
「不是.……這都哪跟哪啊。」我笑了笑,問:「這算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嗎?」
朋友之間不該留有虧欠,這個世界上什麼債都有還清的一天,唯獨人情債沒有,她之所以說自己欠了我,大概是我的舉動幫她解決了麻煩吧?
畢竟,那個綽號老六的人,是被她開的腦袋,事情發生了不能有人追究,可事情解決之後了呢?
原來,林佳一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她,又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