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髮不應該這樣的。
偏偏在面對我們的時候，他表現出了這樣。
這與他的實際身份極其不符，要知道，之前文彬在跟我談論的時候，都說過自己惹不起陳金髮的話。我清楚自己的斤兩，也清楚林佳一的斤兩，那麼，為什麼陳金髮要和顏悅色的面對我們？擺出這樣一副姿態來。
他說，是想讓上次的事情徹底翻篇。
半年的時間裡，我跟林佳一誰都沒有來過烏鎮，對陳金髮來說，我們絕對稱得上是過客，甚至在我看來，他應當早就忘記了我們的存在。
但，現實擺在眼前。
他沒有忘記我們，也沒有給我們這兩個曾讓他吃癟的年輕人什麼臉色，反倒是請我們來茶樓附庸風雅……
所表露出來的一切，都已經超過了我的邏輯認知。
我還有一點不清楚，那便是林佳一下車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情，還是陳金髮給解的圍？
所有問題交織在一起，讓我有些恍惚，當律師的時候，我習慣將遇見的問題逐個擊破，捋順邏輯后，再用自己所學幫助委託人維護權利。
而今，我面對的這些問題，卻無法逐個擊破。
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為陳金髮的態度，只有他說清楚為什麼，我才能夠知道答案。
偏偏他沒有給我們解釋清楚的心思，在他從林佳一那裡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就已經緘口不言了，自顧自的品茶。
很自然，也很隨和。
氣氛有些尷尬，確切的說，是我一個人的尷尬。
陳金髮喝茶，林佳一無所事事的擺弄著手裡的茶杯，而我只能看著二人，不知道該怎樣打破沉默。
我是想問她遇見了什麼的，可我又清楚，這個場合談論那個不合適；我也想開口感謝陳金髮替林佳一解了圍，但在我還沒弄清楚的前提下，不能顯得如此突兀。
格格不入中，我儘可能的讓自己自然一些，拿起瓷杯，倒好清茶后，輕抿了一口，嘖嘖稱讚，「佳一，這茶還真是能解暑，你也喝點，歇夠了，我好給你找地方住下。」
明面上，這是我跟她之間的對話，實際上，我是想向陳金髮反應，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們準備離開了。
「行呢。」
很明顯，林佳一明白了我的意思，應了一聲后，便開始學著我剛剛的樣子，自行倒了一杯茶。
這個時候，陳金髮終於抬起了頭。
「你們準備在這兒待多久？」
沉默被打破，一切也就變得自然而然了，我扯起一抹微笑，對陳金髮回道：「三哥，不瞞您說，我們準備在烏鎮混口飯吃，開一家工作室。」
「哦？主要做什麼？」
「文創之類的，就是跟相應的酒吧還有客棧、酒店之類的商家合作。」
「這樣啊。」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旋即又換上一個笑臉，頗為熱情的說：「別的沒法保證，但在烏鎮這一畝三分地，如果遇到了什麼不開眼的人，儘管來找你三哥。」
這是個很明顯的示好信號。
我這個外地三無人員，憑什麼讓他如此對待？帶著這個疑惑，我很是開心的說道：「有您這番話，還真是小弟的榮幸。」
「什麼榮幸不榮幸的，我們是本家嘛。」
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就把我言語中的試探給措了過去。
陳金髮肯定看出了我的用意，畢竟在他這種老油條面前，我還稍顯稚嫩；看破沒戳破，他應當還在隱藏著什麼，同時也給我找了個台階下。
見此，我只好不住乾笑，止住了不必要的言語。
便在這時，林佳一有了行動，只見她不輕不重地放下了茶杯，對著陳金髮燦爛一笑，「挺謝謝你幫我解了圍，之前那些事兒呢，我也確實沒有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可終究你幫到了我，我看你跟我倆在一起也挺不自在的，那我們就先走一步，沒問題吧？」
這丫頭！難道沒有看到我給她使得眼色？
懊惱中，我開始思索，假設他突然發難，我該怎樣化解，甚至開始規劃一會兒拖住他，讓林佳一自行逃走的路線。
這般想著，我有些緊張的看了陳金髮一眼，發現他抽了抽嘴角，很明顯被林佳一給噎的不輕。
「請便。」
幸好，他沒有發作。
「愣著幹嘛，走吧？」林佳一乜了我一眼，率先起身，出門而去。
「三哥，謝過您的招待。」
我賠了個笑臉，跟在林佳一的後面，走出了門。
……
天氣是炎熱的，可當我站在商業街的街道上之後，心中卻是輕鬆的。
林佳一正站在我的身前，雙臂抱肩，不發一言。
「你下車之後到底遇見了什麼？」我看著她小麥色的臉龐，開口揶揄道：「拉薩的天兒，還真是無情呢。」
「少說這些沒用的。」
「那什麼有用呢？難道要我問你怎麼遇見了他嗎？」
「行啦，這些事兒一會再說，我都要餓死了，下車就惹一肚子氣.……陳默我告訴你，如果不把我招待滿意了，姐們兒跟你丫沒完。」
「得嘞，這就安排。」
訕笑著點了點頭，我很自覺的把她背包接了過來，走在前面帶路。
「你怎麼想的，要在這地兒辦工作室？」僅僅只過了片刻，她就開口問起了我的近況。
面冷心熱，說的就是林佳一這種人，認識這麼久，我自然是清楚她脾氣的，也沒有在意，燦然笑道：「在這找到了新的人生意義，這個答案ok么？」
「.……問了等於沒問。」
「那你想知道什麼呢？」
長吁一聲，我終於正色說道：「要麼回家，要麼再尋找一個新的可能，你說，我該怎麼選？四九城裡，肯定不缺我這樣的青年，所以我只好找一種新的出路了。」
「也對.……有時候，你反倒比我洒脫一些，現在看來，你找到了？」
「說真的，我心裡也沒有具體的答案，但總歸能有一個方向。」
「行吧。」
我們再度回到了一個安靜的氣氛里，走在燥熱的街道上，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