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人神威
玉鼎大陸，得天獨厚，處處是寶。
但寶地與寶地之間亦有高下之分，作為天選之地的中原腹地，早早被三教為首的百家萬派占據，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福地。
而與之相對的西域邊陲則是完全的另一個極端。
倒不是老天厚此薄彼了，而是西域邊陲地質特殊，專產各類金屬。
而金屬深埋於地下，絕大多數靈氣也統統集中在地下，地上則是完完全全的不毛之地。
玉鼎大陸到底不是工業文明，在開采底下這一方麵進展實在低下，而地下又是極其強悍的各類地下妖獸的地盤，人類光是開采就費盡心力，實在難以攻下一塊地盤。
這樣靈氣稀薄的環境自然不利於修行，絕大多數仙佛聖，乃至修為高深的凡人都不願意在此久留，也因此成為了正道勢力的真空帶，窮凶極惡之徒的避風港，同時也是整個玉鼎大陸最為混亂的地區。
人稱聖不管，佛不問，仙不理的三不天。
但沉眠於地下的無盡礦藏依舊算是一份重寶，各類兵器也缺不了這些東西，因此也不可能就完全放棄。
這地方紛亂已久，不下狠手治不了，而強者又大多不願意在此久留，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交易的傳統。
比起玉鼎大陸其他地方一言不合就殺人奪寶，外來勢力更加習慣於和本地地頭蛇交易。
最大的一條地頭蛇，便是紮根於此已經有二十代人了的石家堡。
不要因為名字中有一個堡字就以為規模隻是區區一座城堡，玉鼎大陸的麵積大得驚人，僅僅是三不天的總麵積就由原始位麵中國的兩倍之大，石家堡的占地麵積則接近一個西藏，已然一國。
今日的石家堡似有貴客來訪，各處張燈結彩，並宴請三不天的各路豪強前來觀禮。這些人卻都被侍者安排到兩側的閣樓之上，中間偌大的廣場則空著，很明顯今天的主角並不是這些人。
石家堡當代家主石康端坐在廣場宴席的主座之側，如此排布，更是不讓人不由自主地開始猜測，到底來的貴客是何方神聖？
石康是一位身披黑色鎧甲，留著一頭衝天發和濃密胡須的中年人，就算是坐在主座之側也絲毫不會降低這個人的存在感。
石家之所以能夠在凶人無數的三不天紮根，一個原因就是他們一族特殊的功法，能夠讓他們不斷從地底的礦脈汲取力量來修行，修行到最高峰之後隻要身處頂級礦脈之上，就能使出仙人的力量，這在三不天這種地方威脅實在太大。
而這一代石家堡之主石康更是野心勃勃，想要脫離家族武學的桎梏，培養出一個真正的仙人，故而早早將自己天資最高的三兒子送去中原學藝，並且每年都花費大筆錢財和中原各大勢力結交。
因此不少人猜測，這次來的想必也是中原的某個大人物。
閣樓與廣場之間並不遠，以石康和身邊長子、次子的修為，很多話都能聽得見。有些難聽的像什麽石家堡墮落了，要去舔中原大人物的屁股之類的髒話，石康聽了絲毫不為所動。
但是他兩個兒子就沒這麽好的涵養了，拍了桌子就準備上去教訓那些人一番，卻被自家老爹一瞪眼，立即乖了起來。
“一點城府都沒有，以後我可怎麽放心把石家堡交給你們？”
長子石玉有些不服：“爹，你怎麽請人的時候把那些混蛋也請來了，那些渾人鐵定要鬧事的呀。”
次子石井則不知道從哪裏抄出一根齊眉短棍：“就是，爹，我現在就趁著人還沒來的時候上去教訓他們一頓，免得過會兒讓那些海外人不高興了。”
石康見兒子身上居然還帶著武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把奪過棍子：“老子的話也不聽了，叫你們別帶兵器過來了！當時我和時大人約定的時候你們也在場，難道不知道我們約好了不能帶武器的嗎？”
石井顯得並不那麽緊張：“老爹別這麽緊張，我當然知道，但自家主場帶根棍子算什麽，而且我看時大人是個性格儒雅的賢士，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石康見自己兒子的蠢樣子，再度後悔不該把教孩子的事情交給他們的娘，隻好耐心而小聲地給他們解釋一下：“你們這兩個蠢貨真的覺得我是隨意選的人，那些和我們不對路的人都是我故意放進來的，也是我故意讓他們帶著武器的，就是為了試探那些海外人。
你們都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吧，時大人來了之後，我們為了探探對方的底出手試探。
整整三天三夜，我們出盡全力用了各種手段都沒法讓他退半步，整個過程他甚至連還手都沒有，我們這才答應他全力配合海外人在三不天紮根。
但是臨走之前他說過了，海外人無法修行，連內力都沒有，除了他這個特例之外，戰鬥的時候所使用的是一種叫做科學的力量，所以請我們在他們來到的時候不可以帶兵器，也不要做出任何用武力試探的舉動。
為了和海外人打好關係，我們當然不能出手試探，但是三不天可不是我們一家獨大，萬一混進來幾個不懂規矩的帶著武器的瘋子，我們也無可奈何是不是。”
說到這兒兩個兒子都聽懂了：“也就是說老爹你是故意放那些人進來，讓他們當我們試探海外人實力的馬前卒。”
石康道：“你們總算知道了，一個個都給我規矩點，把兵器收起來，別到時候起衝突的時候把你們兩個也給端了。
對了，老三去哪裏了，他也知道這事兒的，沒帶武器的對吧？”
不知為什麽，石康的兩個兒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個個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你們……”
不等石堡主問出究竟怎麽回事，同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變化。
漂浮在天空中的雲霧仿佛被一雙看不見的巨手向兩旁一撥，所有雲氣向兩邊散去，將那科技造物的頂峰，鋼鐵洪流的結晶展現在所有人的麵前。
在場都是久居三不天之人，其中不乏鐵匠與鑄造大師，將這些人一生所做之夢連在一起，也不曾夢過這樣的偉業。
那已經不是鋼鐵的山嶽這種貧乏的詞匯可以描述的東西，硬要說的話，那就是一塊圓盤形狀的黑鐵大陸，以自己為中心形成全新的重力，將所有人的心聲全部吸引過來。
“巨大”
“鋼鐵”
“飛行”
完全超出自己認知範圍的東西出現，未等騷亂真正擴大開來，全新的變化又開始出現，鋼鐵大陸的底下突然大開，一個又一個車馬大小的鐵塊從洞口飛出降臨在廣場中央，並用從底部伸出的雙腿一樣的支架牢牢站住。
一共三十六隻鋼鐵怪獸結成一個拱衛的架勢，不少眼尖的人已經發現，這些鋼鐵小怪獸的透明頭顱之內，似有人類存在。
未及仔細探究，突然間所有鋼鐵小怪獸伸出了耳朵一樣的東西，無比優美又雄壯，激昂與積極兼備的音樂響起，再一次震撼了眾人的內心。
同一時間一道光柱從鋼鐵大陸的底部射出，兩個人在光柱的中心緩緩落下，那速度慢到足夠讓所有人看清兩人的容貌。
其中一個身材欣長，麵容俊美，一見麵就會給人一種老友般的好感，卻同時又給人一種不可接近的距離感，兩種矛盾的氣質完美的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卻不會讓人感到突兀。
這人之前石家堡的眾人早已見過，正是自稱海外人之首的時來。
而他身旁的那位則是首次見到，個頭比時來稍矮，麵容上仍能看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春顏色，雙眼中卻隱約透露出一股與年齡不符的陰暗氣質，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座強忍住不爆發的火山。
石家堡自然不可能等到兩位貴賓落地之後再動作，石康早早地起身率人迎接。
這裏倒不是石康刻意巴結，而是這些海外人的玩意兒過於未知，結合之前時來展現出的壓倒性的力量，自己若是不帶頭，自己的人都不一定有勇氣站到那些鋼鐵怪獸的旁邊。
石康主動上前行禮:“時大人，石康不負所托，率石家堡全體和三不天各路魁首恭迎大人。”
時來含笑點頭，一時間似乎連鋼鐵怪獸帶來的壓力都小了不少:“石堡主客氣了，依之前所言，我們原始位麵在三不天的經營就勞堡主費心了，隻是事情有些變化，之後負責作為我們原始位麵統領的人，改為這位遊曆先生，認識一下吧。”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遊曆身上，遊曆毫不在意上前一步，雙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逝，眾多在刀口討生活的凶人用盡全力才沒有被逼得後退一步。
那瞬間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男子是打定了殺人的主意才來到這裏的。
在愈發緊張的氣氛之中，遊曆開口了，聲音卻極為爽朗，任何人都會認為這聲音的主人必定內心充滿著陽光。
“你們好啊，諸位開明人士。感謝各位能拋棄偏見，全心全意地幫助我們重返故土，所謂最好的朋友也不過如此了。”
這話聽的石家堡眾人心頭一鬆，連聲稱是。
遊曆道:“對了，我有個小疑問，來之前我聽說玉鼎的環境十分特殊，如果有一流的聲樂響起，就會有異象相隨，難道我特意選的這首《蘇維埃進行曲》格調還不夠嗎？”
“不，遊曆大人誤會了，”石康解釋道，“隻有在文氣濃鬱的地方才會發生這種異象，這裏就稍微有點……”
“這樣啊，多麽神奇的地方，能來這裏真是太好了！”
見到遊曆由衷開心的表情，氣氛再度緩和了起來。
遊曆道:“今天這麽高興又正好有這麽多朋友在場，我就也秀一下原始外麵的有趣之處，就是之前老板說過的科學。”
石康一驚:“大人，不如到內房去找個僻靜的所在……”
遊曆笑著搖了搖頭:“不妨事，我們雙方同宗同源，那自然應該曉得孟夫子所言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也是一個讓大家見識一下我們原始位麵風采的好機會。
在此解釋一下，我們原始位麵之人單個沒有什麽強大的力量，但是我們有一種名為科學的東西。”
遊曆抬起手手心向下，一個空間蟲洞在手下張開，一個手提箱一樣的東西從蟲洞中緩緩落在地上。
在場之人，無論是石家堡之人，還是高閣上的來客，盡是武道名家，自然能感應到這兩個原始位麵來客毫無內力，隻是結合那讓人震驚的出場以及這會兒仍舊飄在天山上的鐵之大陸，沒人會輕視他們。
同時也更加勾起了人們的好奇心，這所謂的科學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
“這是我自製的雷達，探測距離稍微小了一點，但在收集信息方麵可以說相當優秀。能量水平，是否攜帶武器，甚至連情緒的信息都能收集，就像這樣。”
自製雷達運作起來，瞬間展開一個巨大到足以囊括整個會場的淡綠色圓球，所有人都吃驚地發現自己胸口多了一個小方框，裏麵寫滿了字，細看之下卻發現一個都不認識。這莫名其妙的文字，看著像是中華一係的方塊字，筆畫卻少得不合理。
很快有聰明人發現這些方框似乎分為三類，石家堡之人方框頂端是一個藍色的星星。
來客則分為兩類，大多是一個黃色的瓜，少數卻是一個鮮紅又畫風極簡的骷髏，而他們藏著的武器都被用紅光標了出來。
“看起來是石堡主安保工作做的不夠徹底啊，這樣我怎麽能放心把老鄉的性命交給你，按我們原始的說法: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棍棒，就我個人而言，我稍微嚴格一點。”
遊曆飛上高空，飛到與高閣平齊的位置。全身光華一閃，一道玫紅色的光柱從他身上升起，並以極快的速度不斷分叉，停止之後又在每一分支的頂點結出一個像魚眼一樣的東西，相像極了一棵帶來毀滅與不詳的妖樹。
就在毀滅的狂風即將吹起之前，石康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蠢兒子之前想說什麽，該不會是老三這會兒帶著兵器去閣樓找那些炮灰的晦氣了吧？
情急之下，石康對著人在地麵的時來大喊：“時大人！”
時來回過頭來將手指貼到嘴邊，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注意了，現在你的上級不是我，想要在我們海外人手底下做事，就要學會適應不同的上級，你不能一廂情願地認為所有人都和我一樣好說話。”
高閣上縱是傻子也知道有問題了，藏著武器的人心虛之下有的奪路而逃，有的挾持身邊之人作為盾牌，有的則自恃功力高深，準備運功抵抗。
玫紅光束的末端之眼爆發出了更加奪目的光束，其速度之快讓那些神行百裏的輕功高手來不及察覺自己的胸口被開了個窟窿，而威力之強讓那些刀槍不入的硬功高手回憶起了身為凡人時候的無奈。
正當挾持人類的幾位慶幸自己找對了方法的時候，那可怕的光束居然瞬間曲折了幾次，繞過人質洞穿了自己的身體。
無論采取何種何種應對之法，死亡都一視同仁地發生在同一個瞬間。
遊曆落回地麵，在絕對的死寂之中，率先開口的是感應到自己幼子身亡的石家堡主。
隻見他低下頭顱，單膝下跪：“大人神威。”
石家堡眾人一同下跪：“大人神威。”
三個呼吸的猶豫之後，高閣上的眾位還活著的來客也一同單膝下跪：“大人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