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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5章 自由至上

  薛仁賦聽到她說的這些話,心頭微微一顫,唇角浮現的笑容漸漸隱去了,放在門把上的手放了下來,準備轉身離去。


  「雪麗,雪麗……」這時候,他聽到她在喚丫鬟,「人這是去哪兒了?」


  他轉過身來,將門推開一點,只見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平日里那叱吒風雲的安國公主,此刻竟顯得有幾分凄涼。


  他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絲不悅的感覺,那些伺候她的奴才都去哪兒了,不是說她身體不好嗎?為何不時時刻刻守在身邊伺候著。


  「咳……」她掩嘴咳嗽了一聲,薛仁賦再朝裡面看了過去,只見她坐在石凳上衣袖遮住了半張臉。


  石凳?


  這樣冷的天氣,她竟然坐在石凳上?她是公主啊,連這樣容易受涼也不懂嗎?!

  那些奴才到底是幹什麼的?


  為什麼任她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薛仁賦沒發現自己此刻竟然特別生氣。


  接著,又看到她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竟然直接趴在了石桌上!!

  他手下一顫,推開門走了過去。


  「雪麗,你去哪裡了?本宮喚你好幾聲也不見你出聲。」她又咳了一聲,問道,便轉過身來。


  當看到眼前那藏藍色錦袍的男子,邁著修長的雙腿,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的時候,她愣住了,緩緩地站了起來,這一刻,她疑心自己做夢了。


  淡淡的月光下,她一身白色中衣,臉色蒼白當皮膚通透,整個人顯得冷清而疏離,彷彿天邊的一抹白雲,可能下一刻便會被一縷風吹散似的。


  直到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才回過神來。


  她連忙轉過身去,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聲音冷漠了下來,卻抑制不住聲音里的顫抖,道,「你怎麼來了?」


  薛仁賦張了張嘴,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是月光傾泄造成的錯覺嗎?此刻的她,背影竟有幾分清瘦和憐弱。


  其實,他剛來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停在庄外,沒有進來,她還以為天都黑了,他應該已經走了。


  「你……」


  「露重的天氣,你應該多穿些衣裳,在房中好好歇息,你身體又不好,坐在這冰冷的地方,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嗎?!」他僵硬著臉,說道。


  「你……」安國公主聽到他的話,一下子感到那麼不真實,「你……來了?」


  薛仁賦突然之間察覺到自己為些有的沒的事情在意她,頓時愣了愣。


  「我……我聽說你身體不太好。」過了一會,他才說道。


  「身體不好?」她一頓,笑了聲,道,「你聽誰說的?我身體好的很,一點問題都沒有,你不要聽別人瞎說,你有想知道的,直接來問我。」


  薛仁賦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但你剛才咳了。」


  「晚餐吃了些火氣重的,喝點水就好了。」安國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清冷,薛仁賦猜不透她的心裡在想著什麼,對於他的突然出現,她有什麼想法。


  現在,院子里有隻有他們兩個人,身邊沒有任何其他人,這樣的相對,自從大婚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我……昨日回了薛家。」薛仁賦沉默良久,終於說道。


  「哦。」她點了點頭,他的事從來不會向她說,現在說這些幹什麼?

  「原來這些年來,公主幫了薛家很多,我的父母兄妹後輩都因為公主的照拂而過的很好。」薛仁賦說道,但口吻顯得生硬,不自在。


  「……」安國公主聽了這些,沒有回話。


  薛仁賦看了看她,說道,「無論如何,多謝你。」


  終於,安國公主恢復了臉上的表情,美艷中帶著一絲疏離,她轉過身,淡淡地道,「你前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的嗎?」


  薛仁賦抬頭,與她四目相對,她眼底沒有什麼溫度,彷彿已經將他看淡了一般。


  想到這個可能性,想到那一封和離書,他心裡堵得慌。


  「聽說……你生病了,現在……」


  「我沒有生病。」她打斷了他的話,眼底流露出一抹堅毅,道,「你若是來問這個問題的,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沒有生病,而且我身體很好。」


  「……」她這麼說,薛仁賦張了張嘴,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他目光落在這幅畫上,道,「這麼多年了,公主還留著呢。」


  「正準備看一看,然後讓雪麗扔了,結果,這丫頭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安國公主也凝視著這畫卷,說道。


  「……」薛仁賦心頭一顫,扔了?她不是說這是她最喜歡的嗎?怎麼說扔就要扔了。


  「上面的我,多年輕啊,但是這都是過去的了,現在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安國公主眼底凝著一層淡淡的情愫,說道。


  她說著,便走到這畫卷前,手顫抖著,然後一把用力地將畫軸拿起來,捲成一團,揚起手,往前面扔過去。


  突然,薛仁賦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那要扔出去的畫卷也驀地停在了半空中。


  安國公主一愣,回頭望著他,再看著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


  婚前,他們恪守禮法,從未碰過彼此,而婚後,因為他記恨她,記恨她害死了自己的妻子,所以,兩人因為未曾有過肌膚之親。


  洞房花燭夜那日,他往身上潑了酒,假裝爛醉如泥,扶都扶不起來,她自己摘了蓋頭,脫下嫁衣,冷靜地為他脫下身上浸酒的喜服,當她看到他喜服上一身酒氣,呼吸間卻沒有酒氣的時候,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但是,她沒有任何哭鬧,也不揭穿他的把戲,仍舊替沉重的他換上乾淨的外袍。


  換完之後,整個人累的滿頭大汗,然後拉過被子蓋上他的身體,自己則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連頭冠和喜服都沒有脫下。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更衣,熟悉,以一臉精緻的樣貌示人,若無其事地對他說,「準備一下吧,我們要進宮面見皇上和太后了。」


  然後,她便靜坐在一旁,耐心地等薛仁賦洗漱完畢,至始至終,兩個人之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的冷靜淡定讓他也微微吃了一驚,他還以為冷落她一個晚上,憑她這驕傲的公主的身份和地位,一定忍受不了這樣的侮辱,會一氣之下將他趕出公主府或者是乾脆把他殺了,就像殺他的愛妻一樣。


  結果,她的反應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明事理,大氣有度,根本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誤。


  到了皇宮拜見皇帝和太后的時候,她更是大方得體,並且還在人前稱讚他,對她噓寒問暖,然後從皇宮回到公主府,行頭到尾,一點破綻都沒有,讓人看不出她是一個新婚之夜被丈夫冷落了一個晚上,不得不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個晚上的女子。


  回公主府後,他終於忍不住說道,「其實你不必如此。」


  豈料,她嘆了口氣后,微微一笑,道,「我不如此的話,你會因為對公主不敬而被皇上懲處,你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在皇上心目中我這個皇姐的重要性,也許不是駙馬你能想象的。」


  ……


  「怎麼了?」她開口道。


  薛仁賦回過神來,說道,「這畫既是我做的,公主若不想要了,也不要扔了,不如物歸原主吧。」


  「你要?」安國公主眼底露出微微訝異的神情,「本宮記得你醉酒的時候和別人說過,你此生最後悔的便是作了這幅畫,如今,你又留著作甚?既是最後悔的東西,不如棄了。」


  薛仁賦一愣,他說過這樣的話嗎?

  他腦海中閃現一個片段,好像是說過這句話,張了張嘴,他說道,「其實,那時候那麼說也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安國公主問道,眼底不由地帶了一絲隱隱的期待。


  「時間太久了,這畫都開始泛黃了,我不太記得了。」最終,薛仁賦說道,「總之這幅畫,我不想扔了,請公主給我保管吧。」


  安國公主唇角掠過一絲淡淡的苦笑,道,「好吧,那就物歸原主了。」她將畫還給了他,動作慢慢的,「也算把曾經是自己都還給你了。」


  薛仁賦將畫卷握在手中,手指尖暗暗地用力,道,「你的手很涼,多穿件衣裳吧。」


  「謝謝你,好在你現在才說這句話,如果以前就說了,我更會霸佔著你一輩子了。」安國公主啞然失笑,將一旁的披風拿著披在身上,攏了攏,說道。


  雖然已經收過了連家令月送來的和離書,但是,親口聽到她說這句話,薛仁賦心頭還是有一絲悸動。


  「我還以為,我們會一直糾纏,至死方休,昨天收到你讓連令月拿過來的和離書,才知道原來這輩子還有停下來的這一天。」薛仁賦笑著,說道,那一笑容有點苦澀。


  和離書?令月兒?安國公主微微一愣,眼底閃過一抹思緒,頓時明白過來了。


  但是,她並沒有點破。


  「薛仁賦,我還有些話要對你說。」她說道。


  「公主請說。」薛仁賦抬眸,手微微顫抖著,道,連聲音也有些顫抖,似乎預感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定有排山倒海般的作用。


  安國公主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仰頭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這麼多年以來,她從未向現在這一刻一樣,敞開心扉,毫無顧忌地看著他,曾經那個玉樹臨風,滿腹才情的男子,不過中年而已,兩鬢竟也有些灰白的髮絲了。


  「薛仁賦,我鳳淳安愛上你,實在是讓你辛苦了很多年。」她再也沒有遮掩,再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而是一開口便是傾訴最直接的心聲。


  「淳安……」聽到她這句話,薛仁賦心頭彷彿突然間被錐針狠狠地刺了一把,不禁喚道。


  淳安,這才是她的名字。


  剛認識時,她允許他叫過的名字,當自從他的妻子死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叫過了,而是和別人一樣,恭恭敬敬叫著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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