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我還是讓他知道了……”


  “沒關係,你隻讓他知道了最表麵的一部分不是嗎?”


  “可他會難過的吧……”他低著頭,“但我不能讓他走得越來越遠……”


  “別想太多,明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你得調整一下自己。”】
——

  夜色已至,須瓷走在小區寂靜的道路上,抬頭望了眼星空。


  今天的月亮隻有一小塊月牙,其它部分都被烏雲所遮蓋。


  小區環境真心不錯,帶著清涼的寧靜,偶爾有幾聲低語,伴隨著他人輕緩的腳步。


  明明是夏季,也因為設備管理得當,幾乎感受不到蚊蟲的存在。


  須瓷坐在公寓樓下待了許久,他看著小區門口的方向,遲遲沒有等來那道熟悉的身影。


  說不清坐了多久,附近遛狗的住戶也都散了,月牙來到天空正中央,映在須瓷漂亮的眼眸裏。


  他沒有來。


  許是不在意,許是因為母親的死亡產生了愧疚,又或許正在某個熱鬧的地方尋人買醉。


  須瓷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他控製不了傅生的行為,他現在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得知傅生的存在。


  他望著購物車裏已經下單的護腕,指尖掐入掌心。


  樓道裏的感應燈隨著須瓷轉動鑰匙的聲音亮起,須瓷順著傳進屋內的微弱亮光,看見沙發上有一團黑影。


  陽台沒有關閉,涼風吹著點點酒意入了須瓷心裏。


  “……傅先生?”他沒有開燈,低聲詢問。


  “……”


  那團黑影站起身,慢慢走到須瓷身前,抬手讓屋內一片亮光。


  須瓷猝不及防地和這雙夾帶著紅血絲的雙眼對上視線,心口一陣悶疼。


  傅生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但話到嘴邊,最終都歸結為一句:“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回來”兩個字有些微妙,仿佛是他們同居的那會兒,須瓷有時候和人約架晚歸後,傅生也會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這句話的前提是,他們共同擁有一個家,回的是同一個歸處。


  “在樓下坐個會兒……”


  傅生身上的酒味挺重,看起來喝了不少,屋內沒有酒瓶,應該是在外麵喝的。


  須瓷沒問他怎麽開的門,而是低聲問:“傅先生餓嗎?”


  “……嗯。”


  須瓷走進廚房,燒開水下了碗麵條。


  麵條是他從出租屋帶過來的,也是他曾經常吃的主食之一,畢竟經濟又實惠。


  傅生安靜地站在後麵看著須瓷嫻熟的動作,開火燒水下麵條……


  過去的須瓷被他縱得沒邊,很少會進廚房。


  於是就連下麵條這麽簡單的事也能十次下糊九次,要麽水放少了,要麽麵放多了,或是沒熟或是太爛。


  兩年過去,須瓷的廚藝沒見增長,麵條依然煮得過爛,裏麵除了水什麽都沒有,鹽也放得有點多。


  但傅生沒說什麽,他一點點地將麵碗吃見了底,才緩緩放下筷子。


  傅生瞥見須瓷手上的創可貼,他靠在椅子上,朝須瓷說:“手給我看看。”


  須瓷沉默地走到他身邊,伸出了被剪刀劃傷的右手。


  創可貼被撕開,傷口捂得有些發白,傅生蹙著眉頭:“怎麽弄的?”


  “……不小心劃到的。”


  傅生沒再問:“有酒精嗎?”


  須瓷下意識地看向茶幾下方,傅生順著他的視線走過去,拿出了一個醫藥箱。


  有些意外的是,醫藥箱裏的東西很齊全,感冒藥退燒藥,傷藥繃帶碘伏,基本該準備的一切日常藥物都準備了。


  碘伏已經用了大半,旁邊還有一瓶沒拆封的,第一卷繃帶也隻剩下一小團。


  須瓷目光微閃,解釋道:“演打戲的時候容易擦傷。”


  傅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但沒再過問這些。


  他握著須瓷的手腕,幫他的大拇指消毒換藥,且重新貼上一個創可貼。


  “羅裳給你安排了下一份工作嗎?”


  “……”須瓷一靜,來了。


  他頓了一會兒才說:“裳姐讓我去試鏡燕導的新戲配角。”


  “不用去了。”傅生撫平創可貼翹起的一角,抬眸看他,“來我的劇組,明天會讓羅裳把合同給你。”


  “……好。”


  一個說的突然,一個應得迅速。


  傅生沒說來他的劇組出演什麽角色,須瓷也沒問。


  隻要傅生別離開他的視野,那麽主角配角龍套都沒所謂。


  傅生沒鬆開須瓷的手腕,他捋起須瓷的衣袖,去看之前在片場摔傷的那塊地方。


  那裏已經結痂,薄薄一層,些許地方已經脫落,摸上去還有毛糙的感覺。


  須瓷被摸得顫了兩下,許久沒和外人有過接觸的肌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為什麽叫我傅先生?”


  須瓷有些茫然地與他對視:“你不讓我那麽叫你……”


  “……”


  傅哥這個稱呼傅生不喜歡,傅先生也一樣。


  他與須瓷漂亮卻暗淡的眼眸對視半晌,突然明白,他並不是對稱呼不滿意,而是不滿意須瓷稱呼他時的語境。


  若是親昵,不論怎麽叫他,傅生也好傅先生也罷,那都是令人舒心的。


  或是酒意作祟,傅生慢慢撫上了須瓷後頸。


  等到那兩瓣薄紅的唇近在眼前時,傅生才恍然驚醒,微微推開了須瓷。


  “我可以在這裏借宿一晚嗎?”傅生捏著眉心,“我睡沙發就好。”


  他神色疲倦,從下午至現在所接收的信息讓他心裏像是堵了一塊巨石,難以呼吸。


  “……我給你倒杯水。”


  須瓷安靜地等著水開,他背對著傅生,望著空蕩的杯壁頓了許久,才朝裏麵散下了些許粉末。


  他看著傅生喝下整整半杯,一米八幾的男人微微局促地躺在沙發上,慢慢陷入昏睡。


  夜色已深,須瓷來到他身邊跪坐著,指尖情不自禁地劃過傅生光潔的額頭,狹長的雙眼,紅唇的雙唇。


  他低頭輕輕貼了上去,觸感一如既往的溫熱,隻是對方不再像過去那樣主動,而是安靜地、悄無聲息地躺在這裏。


  腦海中仿佛有另一個自己教唆著:“趁他現在對你毫無防備,帶走他,藏起來,他就永遠屬於你了……”


  須瓷顫抖地伸出手,卻停在空中半晌,隨後緩緩垂下。


  不能是現在。


  須瓷轉身去了浴室,平息著內心晦暗不清的肮髒心思。


  至少要讓傅生完成他一直以來的念想,至少要讓他把第一部作品拍完……


  又或許,完全不用走到那一步……


  在思緒中掙紮許久,直到打了個寒顫,須瓷才發現自己不著寸縷,身上的水漬還沒擦幹。


  他帶著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小心翼翼地抬起傅生的手,然後安靜地蜷縮在他懷裏。


  須瓷的臉頰緊貼著傅生的心髒,那裏的跳動沉穩有力,讓人安心。


  “抱抱我吧……”


  傅生的手被握著輕輕落在須瓷腰上,他安然閉上雙眼,睫毛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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