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這一夜睡得挺好,但須瓷依然在天蒙蒙亮的時候睜開了眼。
他睡眠又淺又短,隻要睜眼了就很難再次入睡。
傅生的呼吸很均勻,看起來還睡著。
清晨的淡光已經穿透窗簾映射進來一些,正好打在傅生黑長的睫毛上。
傅生的睫毛很長,不同於他輪廓的鋒利,睫毛有些不同於常人的精致。
不過倒也不似女孩子那般卷翹,而是垂直的、均勻地分布著,像是扇子一樣。
須瓷抬手輕觸了觸,指腹有些發癢。
靜靜端詳了會兒,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體,慢慢從床上爬下來。
既然傅生還沒醒,那就趕快走吧,這樣至少不用麵對傅生醒來的反應,他不想那雙狹長的雙眼中出現反感不耐的情緒。
走到房門前,須瓷覺得有些異樣,他抿唇回了頭,床上的人依然保持著原樣,沒有任何動靜。
是錯覺吧……
他輕手輕腳地合上門,一轉身就對上了一雙探究的眼睛,這人靠在葉清竹的房門前,眼眶通紅,看起來哭過的樣子。
“原來是我誤會了……”對方一頭卷毛,嘴唇紅潤。
“……誤會什麽?”
“我還以為你和清姐……”他沒說完,而是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豐承。”
“須瓷。”須瓷冷淡地報上自己的名字,沒有理會對方伸在半空的手,轉身就要回到對麵自己的房間。
“你上熱搜了知道嗎?”豐承身上有些酒味,突然冷不丁地說。
“……”須瓷微頓,蹙了蹙眉頭刷開房門,沒給豐承一點回應。
豐承自嘲一笑:“真沒禮貌啊……”
細長的劉海垂落,遮住了他眼睛,也遮掉了他徐徐滾落的熱淚。
熱搜這種東西本應該和須瓷這種咖位無緣的,他不過是娛樂圈一個小透明演員,就連微博都是之前經紀人幫忙開的,從進入這個圈子以來,就發過一條自我介紹。
須瓷打開很久沒用的微博,不太熟練地找著熱搜的位置。
雖然他以前也偶爾用用微博,但現在的微博版本比以前更新了好幾版,很多功能及位置都變了。
他半晌才找到熱搜的入口,赫然看見頭條上掛著他的名字,擺在他前麵的名字正是葉清竹。
點開後,熱門第一條是一個娛樂博主發出來的照片,照片上,葉清竹笑得春風和睦,彎腰揉著須瓷的頭發,須瓷手中還拿著一個禮袋。
而照片微博的標題是“頂流女星葉清竹疑似戀情曝光,對方是個名不經傳的小藝人”。
須瓷並不在意標題的內容,這張照片太高清了,他的臉無處可擋,拍攝者顯然是故意的,蓄謀已久。
但就是不知道,這事是衝著葉清竹來的,還是衝他來的了……
所以剛剛那個豐承……是葉清竹以前的情人?
須瓷垂眸望著屏幕,想著這事背後主使者的目的。
該條熱門下已經堆起了幾萬條評論,而發表時間是淩晨四點,現在不過五點鍾,一個上班族都還沒起床的時間。
羅裳應該已經到這邊了,須瓷沒有猶豫,直接給她撥了個電話過去,但那邊卻顯示用戶正忙。
應該是已經知道了熱搜的事了……
須瓷抱腿坐在床上,望著窗外霧蒙蒙的白光發著呆。
四個月,真難熬啊……
——
傅生掛斷和羅裳的通話後,裸著上身站在窗邊點了根煙。
衣服是昨晚須瓷幫他脫的,夏天穿的少,一件襯衫落下後,精練的胸膛和線條有致的腹肌便暴露在空氣中。
須瓷曾經很喜歡他的肌肉線條,不誇張也不過分飽滿,但很有型,一切都恰到好處。
每次親熱的時候須瓷都會念念不舍摸著,嘴裏還念叨自己也要練成這樣的肌肉。
但須瓷瘦,腰腹沒肉,加上學習跳舞,骨頭軟得不行,幾乎很難形成漂亮的肌肉曲線,隻能隱約看出一些形狀出來。
星點的火光墜落,傅生輕吐出一口煙霧,眼前霧蒙蒙一片。
這次的熱搜雖然來得突然,但對須瓷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他本身沒有任何知名度,微博粉絲隻有二十萬不到,但和葉清竹上了一次熱搜後,很快就會讓大家記住他。
不過幾秒,傅生就想好了怎麽給須瓷的星途鋪路。
反正現在撤熱搜已經來不及了,不如放任它發酵一天,當大家都清楚須瓷的名字後,然後找一個時機,讓葉清竹發微博澄清一下,這是前劇組剛認識的一個很認真的新人。
緊接著,讓陸成發一些和須瓷有關的片花,然後引導一下輿論,將觀眾的眼球吸引到須瓷本身身上。
最後,傅生《往生》這部劇原本預計半個月後的官宣需要提前,拍好官宣海報後立刻發博……
傅生眼裏閃過須瓷精致卻晦澀的麵孔,不清楚這樣的未來對須瓷來說算不算好事。
他曾認識的須瓷不是一個很有功利心的人,對待周圍事物的熱愛也基本是三分鍾熱度,如他自己所說,須瓷的演技功底並不好,雖然之前順利畢業,但並沒有取得很好的成績。
當然,成績一般也應該和他的離開有點關係。
傅生摩挲著窗口,想起林律師昨天告訴他,須瓷曾在畢業前消失過一段時間,不知道是因為他的離開而獨自痛苦難受,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回到正題,在這個圈子裏,想要名氣經久不衰,光靠臉是沒用的。
人總有老的一天,而圈子裏漂亮的臉蛋也太多了,觀眾的目光早已應接不暇。
但是金絲岸那事卻讓傅生反應過來,選擇了這行當,真的很難獨善其身。
有幾個人能長久地抵擋名利的誘惑呢?與其讓須瓷將來狼狽時依賴別人,倒不如他自己來捧。
不管將來最後得到什麽樣的結果,他來清掃後路就是。
傅生掐滅了抽到一半的煙,左右不過是做好擦屁股的準備,但這種事他之前做的還少嗎?
浴室裏的水流聲漸起,升騰的霧氣化開了昨夜殘留的酒氣。
——
門咚咚響了兩聲,須瓷心口一跳,遲疑地走到門後,深吸了口氣才打開房門。
但遺憾地是,門外是幹練利落的羅裳。
“睡得好嗎?”
“……還好。”
“這麽早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一下關於今天微博熱搜的事。”羅裳笑了笑,“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羅裳複述了一遍關於傅生的公關計劃,但傅生讓她別說是自己的決定,以工作室名義進行就好。
須瓷沉默了會兒:“我聽從安排。”
他並沒有想過要有多紅……但是如果他名氣大一些,那麽傅生也會像對待葉清竹一樣對待他的吧……
羅裳:“行,我們跟葉老師聊過了,她願意幫你。”
葉清竹的原話是“左右外麵關於我的緋聞幾百上千,也不差這一條”。
須瓷沒在意後半句,而是注意到“我們”這兩個字眼。
“我”是羅裳,那“們”是誰顯而易見。
“她有什麽條件?”雖然葉清竹這段時間以來對他挺友善,但須瓷的直覺告訴他,葉清竹並不是那種‘樂於助人’的性格。
“……是有條件。”羅裳驚訝於須瓷的敏銳,“不過條件不是對你。”
葉清竹說,她這個月底要休假三天。
月底……
須瓷沒想出月底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但葉清竹顯然是個有秘密的人。
那天在車裏,葉清竹當著他和傅生的麵,沒有顧忌地說了一句:“我再來漫心,你們這不就成了複仇者聯盟了嗎?”
須瓷有仇有恨,但他不能報,這也是隻有他自己知曉的秘密。
羅裳有仇嗎?有,對蘇暢列。
於幕有嗎?
須瓷不清楚,但他銷聲匿跡的那段時間,曾有他得罪人被雪藏的傳聞。
至於傅生……應當是沒有的。
而漫心名義上的法人管紹,須瓷不了解他,但他從眉眼看來就是大大咧咧的人,活得應該挺輕快。
最後的葉清竹,她的仇是誰?傅生顯然是知道的。
亂七八糟的思緒在須瓷腦中繞了一圈,轉瞬即逝。
他無意探究別人的秘密,隻要別影響到他,別影響到傅生。
“所以今天會比較忙,吃完早餐就要進行開機儀式了,緊接著下午你們要拍劇照做宣傳。”
羅裳看了一眼須瓷的臉:“你等會敷張麵膜,眼瞼有點腫。”
於是十分鍾後,傅生走進須瓷的房間時,猝不及防地對上一張黑臉。
“……”傅生沒忍住笑出了聲,“羅裳讓你敷的?”
須瓷嗯了嗯,下意識地抬手想摸,不知道自己這樣醜不醜。
“挺別致。”笑過後,傅生的聲音回複平淡,“早餐是想下去吃還是在房間吃?”
“都好。”
“那就陪我下去走走吧。”
雖然上過了一次熱搜,但一張照片不足以讓大家都記住須瓷的臉,傅生也不怕他被認出來帶來麻煩。
像葉清竹,包括豐承這種二三線男星,都是由助理準備好早餐端進房間。
須瓷本就年輕,皮膚很嫩,就是白得有些病態。
歇下麵膜後,膚色變得水潤,看起來舒適很多。
傅生望著他下巴上還未擦幹的水漬,突然問:“你看見我車鑰匙了嗎?”
須瓷身體一僵,他抿著唇:“在沙發上,昨晚我幫你……”
須瓷含糊不清地說了“脫衣服時”幾個字:“然後放沙發上了。”
“我沒找到。”
須瓷一愣,他跟著傅生來到房間仔細翻找了下,沙發上還真沒有鑰匙。
他慌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我真的放這了……”
昨晚從停車場回來後,他就把鑰匙放在了沙發這種顯眼的位置。
看著他隱約泛紅的眼眶,傅生微不可見地歎了一聲:“沒有就沒有吧,回來再找。”
須瓷抿著唇,跟在傅生後麵一步三回頭。
傅生會覺得他很不靠譜嗎?會不會認為他這兩年跟以前一樣,還是一點長進沒有,喜歡丟三落四?
“沒有怪你。”傅生看須瓷心神不寧的樣子,有些後悔剛剛出言試探,“這段時間也沒有用車的地方,別擔心。”
須瓷怔了怔,胡亂點點頭。
混亂的思緒中,他完全沒想到,沒有車鑰匙,他後麵就拿不了藥了。
一頓早飯吃得寡淡,白粥加雞蛋,須瓷好像不太喜歡那些帶味道的食物,這點和以前完全不同。
或許就像葉清竹所說,人是會變的,以前喜歡的東西現在未必還會喜歡,例如食物,例如人。
九點整,所有演員到場,開機儀式比較簡單,劇組後勤在他們即將開始的第一個場景之地拉了一個幕布和橫條——
電視劇《往生》開機大吉。
葉清竹化了一個清淡的妝:“看見傅生了嗎?”
須瓷搖搖頭,他也在找他:“他說去看看劇照的幕布。”
“那應該在那邊。”葉清竹衝他笑了笑,“去叫下傅導,馬上開機了。”
“……好。”
須瓷很快找到了傅生所在地,但他旁邊卻不止一個人。
一張家喻戶曉的臉出現在須瓷眼前,這人手臂還不安分地搭著傅生的肩,他湊在傅生耳邊,有些曖/昧的親近,像是在低聲私語。
傅生剛蹙起眉頭,想彈開駱其風的手,就聞見對方慘叫一聲,捂著手痛呼。
傅生望著眼眶通紅,帶著絲絲狠意的須瓷,皺眉道:“須瓷!”
須瓷像是沒聽見,狠狠盯著駱其風,拳頭不斷攥緊。
傅生和身邊工作人員說叫來醫護人員過來,隨後聲音冷了點,再次喚了聲:“須瓷。”
須瓷緊緊盯著駱其風的小臂,耳朵嗡嗡的,有些聽不清周圍人在說什麽,但隱隱約約感覺好像有人在叫他。
那道聲音從模糊到清晰,最後寫下傅生的名字:“須瓷,你在做什麽?”
須瓷回神,怔怔地望著傅生微怒的麵容:“……他離你太近了。”
傅生看著不自覺垂下眼眸的須瓷,眉頭越皺越深。
這算什麽理由?
醫護人員到得很快,因為是拍仙俠劇,難免會有磕碰的地方,傅生便請了一位退休醫生跟組。
“脫臼了。”老醫生姓蘇,名宏康,他有些詫異,“小夥子看著小小一隻,力氣還挺大。”
駱其風疼得不知道怎樣才好,他氣急道:“你知道我手值多少錢嗎?要是出了什麽事你賠得起嗎?”
蘇醫生扶著他往外走:“脫臼不是什麽大問題。”
傅生看著沉默不語,遲遲不說話的須瓷,轉身跟著離開了。
周圍工作人員也都竊竊私語地跟著去觀察事態,留下須瓷一個人留在原地。
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揪住了心髒,須瓷驀得紅了眼眶。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泛紅的指尖,竟然有些慶幸,剛才幸好失了理智,沒有來得及動刀片。
否則……
傅生一定會覺得他瘋了吧?
不,說不定傅生已經覺得他就是個瘋子。
須瓷費力走到牆角,蹲下身體將臉埋在黑暗中。
他痛苦地呼吸著,製住自己想要砸掉身邊一切事物的想法,卻不想吃藥。
他忍受著這種心髒被鈍刀一下下劃過的感覺,口中無意識地呢喃著:“別不要我……”
他不是瘋子……
他隻是,隻是控製不了自己而已。
是駱其風活該。
他憑什麽離傅生那麽近?他憑什麽、憑什麽奪走他在乎的東西施然離去?
須瓷不住地顫抖著:“是他活該……”
一隻溫熱的手搭上了須瓷的肩,身後一道熟悉的女音輕歎一聲:“藥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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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須瓷有其他原因。
今天遲到了,索性就多碼點,以後更新時間還是調整到九點吧,我盡量準時,六點太難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