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舊事

  再次晃神到被人抱著放到房間床榻上,人走了後碧痕來問才回過神來,葉司涼整個人都不好了,再次將臉埋在手裏,哀嚎著倒在床上。


  當夜,一路踱回風王府的鳳羽鐸,老練的從後門翻牆進去,悄然無聲的摸回自己房間,也不點燈,就這樣取了一盆水,就著月光,施施然將麵上的偽裝擦去。


  銀白色月光如水流淌著,一張俊美而不失剛毅的臉出現在盆中。


  鳳羽鐸勾唇一笑,水麵上的人也隨之一笑,完好無缺的樣子,絲毫不像是受了重創,但他心底知曉,這張臉,在過去,是多麽的讓人惡心,厭惡,避之不及。


  話還要從十三年前的夜晚說起。


  當夜,是鳳王四十大壽,宴請百官,就連皇帝也蒞臨鳳王府,親自送上賀禮,席間高朋滿座,舉杯歡慶好不熱鬧,這場宴會更是一直持續到戌時三刻,整座府邸才沉寂下來。


  鳳羽鐸依舊還記得,當天過府拜見的人無一不是當朝名流或權臣,連年幼的自己也被迫跟著父親一同識人待客,等到終於休息下來,自己不一會就沉入夢鄉。


  可就是這樣繁華過後,顯赫一時的鳳王府驟然起火,滿院上下的人無人察覺,都沉睡不醒,雕梁畫棟頃刻便燒的幹幹淨淨,自己和拚死將自己救出來的李副將,成了這場災難下唯一的幸存者。


  大火沒有將自己燒死,卻留下了難以抹去的醜陋傷疤,整個左邊麵頰被毀,稚嫩的身軀三分之一被火舌舔舐留下痕跡,雖然皇宮中人為了堵住悠悠眾口,斥巨資將鳳王府重建,又許諾自己接任鳳王之職,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

  一個空虛的鳳王之位有何用處?三分之一的兵權被皇帝收回,年幼的自己看不透其中的晦澀,如今還看不透麽?


  隻不過是一場收攏權利的好戲,而自己的家人和賴以生存的全部變成了棋子!!


  悵然的閉上雙眼,再次將臉沉入盆中。


  而她的出現,拯救了自己,也給了自己希望!今天發生的一切告訴自己,如果再不努力,這件珍寶也會被人奪走,但現在的自己如何去爭?

  草草擦幹麵上的水,鳳羽鐸將那特製的銀麵帶上,幾個起落就離開了冷清的府邸,來到了街角的酒樓。


  “來了,客官,您要吃些什麽?”小二眼見的瞥見鳳羽鐸的到來,立刻揚起熱情的笑衝上前,勤快的擦淨桌子,問道。


  “上幾壇上好的花雕罷,銀子不會差了你的,不要讓人打擾我便是。”說著,就從衣袖裏掏出一隻小錦囊,取出幾定銀錠丟到小二懷中,往二樓窗邊走去。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利落的將銀子兜住,轉身跑向櫃台。


  這時,角落一個身穿嫩黃齊腰襦裙,半挽發髻的女子應聲撇來,疑惑著按住自己的胸膛,嘟囔著,“怎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難道是病了?不管了……”


  反正這裏是離他最近的地方,待在這裏,總會遇見的不是麽?將剩下的話埋在心裏,黃衣姑娘晃著腦袋。

  “客官,您的花雕!菜齊了!您慢用!”依舊是熱情而拖長的音調,小二笑著將酒壇擺上方桌,躬身下樓了。


  臨近夏日的夜晚,雲京走動的人也少了,偌大一個酒樓,二樓居然隻有一位客人,當真是世事無常。


  嗤笑著打開一壇酒,鳳羽鐸恍惚劃過一絲想法,但很快就被湧入喉中,灌入心底的酒淹沒。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可惜借酒消愁知會愁上加愁,但,那有何妨呢?


  不斷將麵前酒壇的泥封打開,大口大口的飲下,灑落的酒浸濕了衣襟,在月色照耀下的銀麵也折射出冷漠的光,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著。


  坐在離鳳羽鐸不遠的黃衣姑娘終於忍無可忍的拍案而起,對著他怒目而視,“大半夜的帶著麵具出門,是見不得人啊,還是怕被鬼找上門啊,不知道會晃到人嗎!”


  驟然被人嗬斥,鳳羽鐸也隻是眼神淡漠的掃了一眼那人,繼續喝著手中的酒。


  見自己被人無視,黃衣女子可愛的臉上滿臉憤懣,一個箭步就來到他身邊,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大聲嗬斥道,“本姑娘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鳳羽鐸依舊無動於衷,現在卻連眼神都不曾給出一個,完全無視了這個行為怪異的女子。


  “本小姐告訴,我爹可是當朝大學士,現任太子太傅!你敢對本姑娘不敬,小心我讓我爹收拾你!”雖然麵前的人給自己一種心悸的感覺,但對方的不言不語和無視,完全破壞了這份不知從何起的情緒。


  將手交叉在胸前,羅秀兒抬起那張嬌俏可愛的臉,一副你快認錯,快求我,我就原諒你的表情,卻不知鳳羽鐸在聽了她的自報家門後,眼神從一開始的淡漠,瞬間變得陰鷙起來。


  羅秀兒裝模作樣擺了一陣姿勢,久久得不到回應,不由低下頭往鳳羽鐸的方向看去,瞬間被嚇得失去了反應,而到這一刻,羅秀兒才好好的將目光放在對方臉上。


  端坐在窗邊的少年,帶著不斷折射出冰冷光芒的銀麵,眼神凶狠而陰鷙,完好暴露在外麵的那一半臉,帶著異樣的熟悉,就像自己多年執念在這街角酒樓期待見到的人。


  顫抖著雙唇,羅秀兒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被駭到變形,尖銳異常,“你是,你是,鳳羽鐸對不對。”


  在她念出名字的瞬間,鳳羽鐸的眼睛,眼底的陰狠濃重的快要化為實質,嚇得她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遲疑著不敢做出任何舉動。


  凝滯的空氣在二人間流轉,許久鳳羽鐸才緩緩收回目光,不再看麵前的可愛少女,繼續沉默的飲著壇中澄澈的憂愁。


  羅秀兒也在他收回目光的同時,扭頭忍下眼眶中的淚,小跑著離開了酒樓。


  良久,目送羅秀兒的身影離開長街的鳳羽鐸,才緩緩嘶啞著聲音說了句,“好久不見,羅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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