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能做夫妻，做兄妹也是好的
我媽接過女警遞給她的毛毯裹在身上，當她抬頭對她們表示感謝的時候，一下子看到了站在我身邊的楚蔚澐。
一下子，彷彿如遭雷擊。
「阿彥……」
「阿彥」是誰，我從未聽我媽說過。這個時候，我媽為什麼會對著他叫出一個這樣沒頭沒腦的名字？
難道楚蔚澐長得酷似母親當年的某個故友？此番見面正勾起了她的回憶？
我發現我媽不對勁，抬頭來看她，卻見她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楚蔚澐，嘴巴哆哆嗦嗦的，精神恍恍惚惚的。
我扭頭看楚蔚澐。
楚蔚澐蹙眉，神色有些疑惑，他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到我媽身上，我媽渾渾噩噩地拽著突然臨身的溫暖，突然瞥到楚蔚澐的手，死死抓住了，恍惚問：「你，你叫、什麼……」
我張了張嘴，想把話頭接過來，給我媽介紹一下楚蔚澐，可是張了幾下都沒能把話說出口。
我該怎麼說呢？
說他其實是江欽月的未婚夫，而我卻又跟他不清不楚地搞在了一起？而我們會有今天這場劫難……他也無法撇清關係？
我說不出口。
倒是楚蔚澐坦然地很，淡定地說：「我是楚蔚澐，江螢的男人。葉女士，請把她放心交給我。你的安全我會交代女警保護你，我們先去醫院。」
我媽聽了這話，眼睛里好似凝聚起了光，這光芒格外有生命力，她的聲音都是顫抖而驚喜的：「楚、楚蔚澐……江城楚家……你，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楚蔚澐蹙眉，我知道他肯定是意外我媽怎麼在這種關頭問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只是說：「葉女士，我們先離開這裡，外面有隨行的120，我們先去醫院。」
楚蔚澐說著話，就將我抱起來要往外走，
我媽突然驚呼，聲音急促得都破了音：「別走……」
他頓住。
我媽站起來，披著他的外衣一步一步地走到我們面前，她伸出手歪歪抖抖地，就快要觸及到楚蔚澐的臉龐時，她卻又縮了回去。
她的眼睛里全是眼淚，可嘴角卻嗪著笑，她的手指最終還是伸出去，碰了碰他的臉頰，像是在觸摸一件這世間最最珍貴的寶物一樣，眼睛里全是不舍和愧疚：
「真好，長這麼大了……楚家對你好不好……」
「媽？你在說什麼？你……」
我覺得我媽此刻很不對勁，我推了推楚蔚澐，想讓他放我下來，可他卻抱得很緊，不肯放手。
我媽見我掙扎也乾淨把眼淚擦了擦，笑起來：「瞧我，在亂說什麼呢，楚家那樣的名門大戶，對你自然是疼愛有加的，是我瞎操心，小螢，我沒事，我只是看他對你好，我就放心，媽很放心……你們先去醫院，我這你不要擔心，我很好，這裡還有女警察陪著我，我們跟在你們後面出去，一起去醫院。」
我媽這樣說，我這才沒有再掙扎，安靜地任由楚蔚澐抱著往外走。
我媽突然又在後面喊了一聲：「蔚澐！」
楚蔚澐回頭，眉心蹙到了一起，「葉女士，有什麼話我們以後再說，先走我們應該先去醫院，我們先走，你們隨後就來。」
我媽在後面斷斷續續地說：「孩子，我，我是說，如果我曾經，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能不能……算了，」
她又笑了起來，長長地呼出口氣，說：「蔚澐，小螢，我就託付給你了……就算、不能當夫妻，當個兄妹也是好的……你知道的，小螢，已經沒有家了。」
我媽不對勁！
我覺得很奇怪，還是掙扎著從楚蔚澐的懷抱里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媽，想要看看我媽到底是怎麼了，
我說：「媽，我們一起走。」
我媽擺手，她的眼睛從我身上落到了楚蔚澐身上，很多複雜的情緒這一刻好似崩塌了一樣全都涌了出來，一時半會我竟看不透，
很快，她就收斂起了這些，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我剛剛還有東西落在屋裡了，我去取一下就來。你們先走，你們走吧……」
蔚澐沒了耐心，再次把我抱起來，「聽見了嗎？她只是有東西要取，我們先走，她這裡我留了女警，不會有事……」
也就是他抱起我的瞬間，我媽突然像是突然發了瘋一樣朝窗戶那沖了過去。
那兩個跟著的女警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緊緊鎖著的玻璃窗戶被我媽整個撞碎，而她的身影，也隨著那碎裂飛濺的玻璃花飛了出去。
七樓的高度。
落地的聲響是一聲很悶的「噗」。
「媽！」
我瘋了一樣朝窗戶那奔過去，窗戶已經被撞碎，冷風從破碎的玻璃口灌進來，吹得屋裡的一切都在獵獵哀鳴。
楚蔚澐抓住了我的衣襟：「我帶你下樓。」
他抱著我，飛一樣地從樓梯那下去。
我媽躺乾燥堅硬的柏油路上，地上洇濕了一大灘的血跡。她的身體還在抽搐，還有氣息，剛剛隨行而來的120醫生對我媽進行緊急的搶救。
可是已經於事無補。
我手足無措地蹲在我媽面前，伸出的手想將我媽抱起來，可卻又不敢去動，生怕因為我的動作而弄疼了她……
我媽對楚蔚澐伸出了手。
楚蔚澐蹲下來，用雙手拖住了她的頭。我媽看著他，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孩子，對不起。我、我讓你看笑話了……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是誰……請你，別看不起我，我，我不是有意將……」
最後一句話，她沒有說完整。
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切開始，又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結束。
我暈了過去。
後來的很多年，我每每都會在這個噩夢裡驚醒，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渾身冰冷，痛苦自責。
如果從一開始，我就能放下驕傲和尊嚴，拿著江鎮遠給我的錢，帶著我媽遠走高飛，哪怕此生隱姓埋名，也能平淡一生。
可是我沒有。
是我害了我媽。
是我在她被愛情欺騙，絕望跳樓以後把她救了回來，也是我在給了她一個康復的全新生活之後，又將她推入了地獄。
這一次，再也不會有希望，再也不會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