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他的「恩賜」
這架鋼琴,我曾聽母親提起過。
鋼琴這個東西在八十年代的上海,雖然已經不能算什麼稀罕物了,可是對於我媽這樣一個已經失去親人的孤女來說,也還是不能承受的貴重器物。所以我母親雖然能歌善舞,但卻從來沒有學習過彈鋼琴。
而又因為,她心裡一心想要將這個貴重的物品還給對方,所以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碰觸,就連最基本的好奇心都被她自己扼殺控制了。
可惜的是她並不知道送鋼琴的男人是誰,更不知道對方住在什麼地方。所以這架鋼琴就一直擺放在她的房間里,這麼一矗,就是二十多年。
我還記得我當初就這個事兒揶揄過母親,能在那個年代,為了討女孩子歡心,一出手就是一架鋼琴,可見對方非富即貴,我揶揄母親應該嫁給他才是,何苦要死心塌地地跟著江鎮遠。
我還記得母親當初很苦惱地想了很久,才說,這架鋼琴是一個不怎麼熟識的男人送的,她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未曾跟我提起過,自己曾經救過一個軍人的事情。
我看著眼前睹物思人的男人,鬢角白髮好似一下子又蕭瑟了許多,忍了忍,說:「如何證明。」
鬢角發白的男人終於收回輕輕按壓的手指,目光注視著眼前:「這鋼琴,不止是落了二十幾年的灰,而且還二十幾年未曾拆過封。」
他說著一把將布滿灰塵的遮塵罩掀開,揚起滿屋灰塵的同時,鋼琴的全貌也就顯現在了我眼前。
很清淡的少女色。只是這麼多年了,看著未免有些老舊。
他的手搭在琴蓋上,想打開,可是試了兩次都沒能打開,苦笑著自言:「這麼多年了,就連琴蓋都生鏽了啊……」
再一個用力,琴蓋被他弄掉了。
他一下子怔愣在那,瞪著被他掰斷了的鏈接樞紐半晌,終究是移開了目光,把那個琴蓋翻了個面,舉到我面前。
「這是當年,我為她刻的字。」
他的聲音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我低頭看琴蓋。
琴蓋背面有一行極小的蠅頭小楷: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追尋,一曲一場嘆,一生為一人。」
落款處,還有一個端正的楷體:彥。
這幾個字彷彿有魔力一樣,吸引著我無法挪開目光,楚司彥的聲音好像一把穿梭的時光機器,帶著我穿梭回到了從前,那個爛漫櫻花的年代,看遍我母親當年少女憧憬的年月。
擺在面前的東西,好似已經成了鐵證,逼得我不得不承認事實。
他和我母親,當年確實有過一段緣。
我的手指死死地扣著琴蓋上那一行小字,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冷笑著說:
「楚先生,你想說什麼?就算我母親救過你,你送了她一個琴……又能說明什麼?我母親她只喜歡一個人,就是我爹江鎮遠。她後來還嫁給了江鎮遠,生了我。」
雖然提起江鎮遠這個名字,都讓我覺得反胃,可這個時候,我卻不得不將這個事實擺到明面上來,只是為了弄明白當年的真相。
越說我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如果我媽只是因為救過你,然後跟你生出感情來,繼而還懷孕生過孩子,那麼她後來為什麼又能嫁給江鎮遠?這個根本就說不通。」
楚司彥對我的話並沒有生氣,只是凝神看著我,「你知道當初,我除了受到嚴重的槍傷之外,還受了什麼嗎?」
我不說話,他繼續說:「我還中了敵人給我下的媚葯。而給我解藥的人,就是你母親,她用身體給我解的。」
「楚司彥!」
我是真的生氣了:「如果我媽當年跟你有過什麼緣分,你說就是了,何必要用這種方式來侮辱她!」
楚司彥喉嚨滾了滾,嗓子越發乾啞:「孩子,我沒有在侮辱你母親,我說的是事實。」
這分明就是一句侮辱性的言辭,如果放在風月場所,不知道要引起多少狼心狗肺的男人齊聲奸笑。
可偏偏他用一本正經的口氣說出來,不帶半點輕浮的意思。我那股子怒火,生生被噎在了喉嚨里。
楚司彥盯著我,認真地又說:「孩子,你聽我說,我承認,當初我是中了媚葯,強行與你母親發生了關係,你母親救了我,對我恩重如山,我卻對她行畜生之事,我很對不起她。所以後來我痊癒了之後,就想要補償她。」
「怎麼補償?」我忍不住問出口,「以身相許嗎?」
楚司彥頓了很久,然後才說:「孩子,以身相許是不可能的,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結婚了。」
我忍不住咒罵:「楚司彥,你特么的!……」
對一個長輩爆粗口實在是不雅,不符合我媽對我的教導。可是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畜生,我真的是恨不得直接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只是罵他這一句,還是我顧忌著他和楚蔚澐的關係。
楚司彥挑眉看我,好像有點意外我會這麼毫不禮數地罵他,可大約他也覺得自己該罵,所以他沒有動怒,只是很平靜地又繼續說:
「孩子,你該知道,軍婚和尋常人的婚姻法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就算是有心想要娶你母親,也不可能。」
「所以你要怎麼補償我母親?」
「我提出讓她做我的情.人。我會一直對她好,給她安逸的生活。」
「去尼瑪的情.人!楚司彥,我媽她救了你啊!救了你這個畜生的命!為什麼你在要強行佔有她之後,還要這樣侮辱她!情人!情人!去你嗎的情人!我媽在你眼裡就這麼低賤嗎!」
這次,我不僅沒忍住爆粗口,我還衝上去對他拳打腳踢。這個禽.獸實在不配為人,更不配站在我母親的房間里大放厥詞。
可惜我的戰力在這個從軍幾十年的男人面前,簡直就像一個可笑的笑話。他起初還就站在那任由我沒什麼力氣的拳頭落在他身上,沒多久,他就失去了耐心,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掌,制止住了我的野蠻發泄。
「江螢,你要知道,你母親當年確實是在大上海的所羅門裡做歌女求生。所以就算她救了我的命,她的身份也是進不了我楚家的大門!在我眼裡,給她一個情.人的身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