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9 白馬寺
劉誠夾著尾巴躬立一丈之外,模樣看起來倒是特別謙順。
巧了!還真是說到就到,劉瑾懶洋洋開口:“誠兒!旁的這位便是你談家阿姐,常年宮中走動,偶爾來家裏小住,往日跟你提過的。想來,談劉兩家都遭了難,星火難繼……你二人也算是一家人,往後,必要相互扶持,平日裏,本也該多親近親近!”
劉瑾既是意有所指,也是心中真真感歎。
談允賢不便起身,微微點頭示意,忍不住多看了麵前的少年郎幾眼。
這劉誠,早年一定與自己一樣,吃了不少苦,消瘦,清減得人心疼,拋開雜念,覺得同命相憐之下說道:“誠弟果如叔公所說,知書達理,靈氣十足!阿姐這趟來得倉促,不然,定會給弟弟帶幾樣難得的七巧之物!”
劉誠眼光偷偷上瞟,前方側坐著的獎品談允賢,一身淡粉衣裙,長及曳地,芊芊細腰以雲帶約束,眉目清秀如畫,眼中含著笑意,一頭青絲梳成精巧的華髻,露出幾分慵懶,手如柔荑,正一下下幫著劉瑾揉捏腦袋。
一點都不醜,還特別耐看!
劉誠尋思很久,始終覺得不妥當,有問題,係統怎會無緣無故讓自己撿了個漏,這不科學!
又看向劉瑾,滿背上紮得跟刺蝟一樣,隨著談允賢的敲敲打打而左右搖擺,一時詫異,聯想到談允賢乃是婦產科醫生,未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呀!叔祖莫非是害了喜?紮這麽多銀針!”
言畢,三人都是一愣……
話已出口,劉誠才猛然想起,麵前的可是殺人如麻的劉瑾,不比可以隨意打趣的王陽明,隨即83的智力發揮到極限,裝傻!他天真無邪地睜大了小眼睛望著,滿臉的好奇。
那劉瑾氣得夠嗆,後背上的針頭一陣亂顫,他在心裏安慰自己:這娃娃爹媽死得早……
談允賢哈哈一笑,淑女的人設瞬間給崩了,她重新擺擺姿勢道:“誠弟這是少了見識有所不知,姐姐這是給叔公他通骨活血,叔公年紀大了,哪還能害喜……”
年紀小老子也不能!
劉瑾把汗巾捏在手上,快擠出了水滴來。
見劉誠了然,談允賢狠狠在劉瑾頭上摁了兩把,那眼神仿佛在問:你確定這小子的失心瘋,果真是好了?
劉瑾不便發作,挑了話頭,“那個……今日上元,你二人一同去廟裏給兩家先祖燒燒香、祈祈福,莫要老是陪著我個糟老頭子,免得心中有氣!”
有旁人在,談允賢倒是恭順乖巧,起身福了一禮,想了想道:“那賢兒先去換身衣物!”
等到談允賢出門走遠,劉瑾才覺得氣氛如常,正色道:“你談家阿姐是個苦命人,談家於我有恩,往後,萬萬不可做對不起人家的事!”
“諾!”這話聽得,仿佛自己禽獸不如一樣!
劉瑾頓了頓,還是忍住沒開口說聯姻的事,“近日花了多少錢財?”
劉誠掰著手指頭數,不用想也差得老遠!不僅沒花出去多少,過段日子等到投資見了效,還會賺錢!心中苦澀,估計錢花不完,劉瑾肯定是不會放自己走。
洛陽好是好,可惜好景不長啊,哪有廣陵天高皇帝遠來得逍遙。
“孫兒有一事不明!年前還在廣陵時,叔祖要孫兒不得拋頭露麵,免得敗壞了家規門風,可等到了京師洛陽,為何又要孫兒故意招搖過市,叔祖可知,孫兒本性純良,過不慣這紈絝奢靡的生活……”
劉瑾冷哼一聲,本性純良,老子看你過得是如魚得水!
“那今日,叔祖就跟你說道說道!”劉瑾坐起身來,盯得劉誠心虛,“所謂彼一時此一時,旁的且不說,叔祖給你說說往事。”
劉瑾陷入回憶裏,不無緬懷道:“叔祖年紀尚幼時,流落到一處偏僻村子討食,那村子,一日裏先後來了一隻瘋狗和一頭猛虎。那瘋狗肮髒發臭,闖入村子的時候,嚇得家家鎖緊門窗不想招惹,唯恐避之不及,害怕萬一咬了、汙了自己,反正那瘋狗過不了多久便會自生自滅。等那瘋狗走了以後,不想,又來了一隻老虎,那老虎不聲不響,沿路悄悄潛伏,可才到村口,便被村裏人合力打死,虎皮剝下,賣進了城裏換糧!”
劉瑾講到這裏,停下問:“誠兒你可明白?”
咂巴咂巴嘴,劉誠問道:“我就是那瘋狗?”
“孺子可教!”
劉誠:……
報複!肯定是報複,睚眥必報的二叔公,有仇果然不等過夜的。
“那誠兒今日出門,能不能不用穿得那麽庸俗?”劉誠剛想轉身,想起這事來。
劉瑾惱了,庸俗?自己苦思良久,反複實踐,才想出那雍容華貴的一身打扮來,他拿起手上的汗巾就扔了出去,濕噠噠正好糊在劉誠臉上,氣沉丹田吼道:“滾!”
見劉誠逃之夭夭,劉瑾舒舒服服往後一仰,“啊”一聲叫得慘絕人寰的,這才想起,允賢丫頭走了,這背後的芒針不得背一整天?
……
馬車拐道去了趟同濟軒,許劭起初還放不開手腳,可越說越來勁,最後索性去了帷布,葷段子講得那是一個口沫橫飛,在普及那啥知識啟蒙的講壇上發光發熱,拋頭顱灑熱血……估計,現在即便有人拿著家夥趕,他也不願走了……刀子不算!
此刻,台下歡聲雷動,身前的功德箱滿了,又換來了倆……
許劭搞不懂什麽是演藝公司簽約藝人,也搞不懂劉誠說的“校園貸”是怎麽回事,為何明明隻欠幾百錢,短短數月,就利滾利滾出了幾萬錢之巨,這些不重要,功德箱裏的錢即便被公司抽去九成,剩下的也夠自己揮霍很久了。
何況,這是藝術!豈是黃白之物玷汙得的!
許劭喝了口茶水,“啪!”醒木往桌上一拍,“上回說到,西門慶熱結十弟兄,武二郎冷遇親哥嫂……”
……
白馬寺,是中華第一古刹,素有中國佛教的“祖庭”和“釋源”之稱。
相傳東漢永平七年(公元64年),漢明帝劉莊來了情趣,拉著妃子夜宿南宮,於大殿之上一番雲雨,龍榻上酣睡不久便夢見一個身高六丈,頭頂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來,在殿庭飛繞。
次日一早朝會,漢明帝便將此未解之夢告訴給了大臣們,博士傅毅掐指一算,啟奏說“西方有神,稱為佛,就像陛下夢到的那永平求法樣”。
西方很遠的,反正自己胡謅,未見得有人能印證。
不想漢明帝聽完大喜,立馬派大臣蔡音、秦景等十餘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經、佛法。
漢明帝此舉,也為永平十六年班超重新打通隔絕了半個世紀之久的古絲綢之路埋下了伏筆。
蔡音、秦景等十餘人臨行前,圍著傅毅的宅子破口大罵,吐了半個小時痰……
史料記載,永平八年,蔡、秦等人告別帝都,踏上“西天取經”的萬裏征途。在大月氏國遇到印度高僧攝摩騰、竺法蘭,見到了佛經和釋迦牟尼佛白氈像,又哄又騙,一再懇請二位高僧東赴中國弘法布教。
永平十年,兩位印度高僧被繩索綁著,背心後抵著刀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和東漢使者一道,用白馬馱載著佛經、佛像,同返國都洛陽。
漢明帝見到佛經、佛像,十分高興,對二位高僧極為禮重,這二人的腦袋,果真跟夢裏一樣又圓又亮,遂親自予以接待,並安排他們在當時負責外交事務的官署“鴻臚寺”暫住。
永平十一年,漢明帝敕令,於洛陽西雍門外三裏禦道北興建僧院,而為了紀念白馬馱經,寺院取名“白馬寺”。
自此,佛道相爭,初現端倪。
佛教本是舶來品,始興起於繁華的帝都洛陽,但從漢明帝算起,距此時不過一百二十餘年,遠算不上興盛。
先帝劉誌崇尚佛道,算第一個真正信奉佛教的帝王,但他那是怕死,把佛教看作黃老之術來尊崇,可如今繼任者劉宏年不到三十,尚且年富力強,每日忙著在西園淫濕做父,根本無暇顧得上狗屁倒灶的要飯禿驢,所以,白馬寺的僧人也就這樣要死不活四處化著緣。
東漢末年,皇朝飄搖,儒家思想開始動搖,黃老之術和新起的道教趁勢而起,雖然張角農村包圍城市的起義最終以失敗告終,不過也算是埋下了萌芽的種子,轉入了民間搞地下工作。
道消佛長,佛教,香火鼎盛,也正因土生土長的道教暫時蟄伏,而覓得了難得的發展良機。
坐在馬車上,談允賢幾次想要開口,自己雖然擅長的是婦科疑難,但博覽群書,失心瘋的偏方還是見過不少,指不定碰巧對了症也尚未可知,反正試試也不一定死人……可見劉誠言談侃侃,偏偏不好意思出口,怕損了他的顏麵。
劉誠那一身裝扮,看著珠光寶氣,實在是紮眼!
畢竟醫者仁心,何況沾親帶故,談允賢總算鼓起勇氣,喚道:“誠弟……”
外麵喧鬧,劉誠沒聽見,突一把掀開門簾,“阿姐你快看!白馬寺到了!好多光頭強!”
“誠弟放手,阿姐自己能走……”談允賢麵含羞澀,窘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