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夜半交心
「外面下雨了？」
「回大人，下了有一會兒了。」
殷嘯撇過她紅腫的手腕，阿琴多年來的教習，讓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客人不滿，這會低著頭回答殷嘯的問題，甚至都沒有看一看自己受傷的手腕。
空氣里有新鮮的泥土的味道，殷嘯實在受不了這股讓他時刻想打噴嚏的脂粉味了，起身開了窗。
下過雨清風拂面微涼，殷嘯不可控制到的想到，李知玟是不是又踢被子了，也不知道安平安樂有沒有關窗子。
「我走了。」
阿琴福了福身子送走了殷嘯，看著殷嘯偉岸的背影，心有餘悸。
自殷嘯進門她們的目光就移不開了，還從未見過這般氣宇昂昂的男子，江南之地男子多半倜儻，殷嘯比他們多了一分男子氣概。
阿琴仔細辨了辨，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都站在殷嘯兩側，想必殷嘯的官位比他們還要高些，姐妹們便開始小聲私語起來，賭誰能被這位大人選了去，所以在殷嘯選中她的時候，阿琴受寵若驚。
殷嘯出門，正好撞見一身狼狽的何晨，臉頰、衣襟上鮮紅的唇印，頭髮已經有些散了。
風一吹，酒意上涌，殷嘯便越發的想要趕緊回去，只斜了何晨一眼。
「走吧。」
李知玟自知有錯，晚上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結果等到天都黑了，一個小廝回來說，將軍今晚不回來吃飯了，安平安樂都看見夫人的唇角又下沉了幾分，夫人下午從房裡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了。
殷嘯不回來，李知玟也沒什麼胃口，稍微喝了點粥，讓安平安樂把菜都蓋起來，廚房那邊也留了人守夜。
殷嘯若是有應酬，多半都是同人喝酒，李知玟怕他空腹喝了酒晚上難受，都是備好宵夜，讓殷嘯多少吃一些。
「夫人，該歇了。」
李知玟正在發愣，這會聽見安平提醒，放下手中的賬本起身洗漱去了，上了床還不死心，又強撐著睡意，翻了會兒話本，可是殷嘯還是沒有回來。
李知玟靠在床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光怪陸離的夢境襲來。
夢見她牽著殷嘯的手去永安街，人流衝散了他們，李知玟一回頭找不見殷嘯了，周圍古樸的街景也都轉變了，取而代之的是人聲鼎沸，街上的美女都穿著輕巧的短褲，又細又白的腿一雙又一雙。
李知玟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剛剛的緞織雲紋百褶裙，手上還抱著一大摞花花綠綠的傳單，她穿回來了？
那殷嘯呢？
李知玟一個人站在熟悉的街頭，被人流沖的走來走去，只有手腕上格格不入的鎦金紅寶石盤龍鐲，還能提醒她，殷嘯是真實存在的。
李知玟手腳冰涼，心裡清楚這只是個夢，怎麼都不想醒過來，萬一醒來發現真的是個夢怎麼辦？豈不是連手上唯一的念想都沒有了？
殷嘯一身風雨回來的時候，卧房裡燃著蠟燭，李知玟靠在床頭被夢魘住，手腳都摟在被子外面，被風吹的冰涼，額頭上卻冒著汗，正囈語著。
「小玟，醒一醒，你在做夢，醒一醒。」
李知玟慢慢醒過來，卻依然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萬一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個夢，沒有殷嘯沒有挽春沒有大夜朝，怎麼辦？
殷嘯解了微濕的外衣，把李知玟抱在懷裡，李知玟聽著熟悉的聲音慢慢張開眼。
環顧四周，還是她熟悉的擺設，她沒有穿回去，她還在大夜。
李知玟猛地坐起，抱住殷嘯的脖子，殷嘯被她弄得一愣，大手拍拍她的後背，上好絲綢柔軟的觸感，還帶著李知玟的體溫。
「你還在，你還在……」
「我在，我一直都在。」
夢裡的一幕幕好像還在眼前，李知玟一陣心悸，也越發看明白，她不願意再回那個世界了，那裡沒有任何她留戀的人和物，在這兒她還有殷嘯還有趙氏。
李知玟幾欲落下淚來，殷嘯不明所以，到底是什麼樣的夢，能讓一個敢隻身進山獵野豬的人怕成這樣。
鏤刻著祥雲折枝梅的窗欞大開著，緋紅的床幃被吹動，殷嘯想要起身去關窗，又被李知玟緊緊抱住。
殷嘯無奈只得那被子裹了她，把人抱在胸前踱步到窗前把窗戶關好，李知玟像樹袋熊一樣掛在殷嘯身前，被他用一隻手托著屁股，九十多斤的人掛在身上對殷嘯沒有任何影響，殷嘯甚至還到桌前單手倒了杯茶遞到李知玟嘴邊。
李知玟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溫熱的茶，身子也跟著暖了些。
「我讓陳四找我大姐二姐了，她們過得很不好。」
「我不能知道這些？」
殷嘯挑眉，中午的時候他就問過，想著李知玟若是有什麼要緊事，他可以幫忙代辦，李知玟怎麼都不肯說，殷嘯只能作罷，沒想到是這麼平常的事。
即便是李知玟不找人去查，殷嘯過段日子空閑下來，也要讓人回鄉去問了。
李知玟點點頭，又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一溜調皮的髮絲翹起來，騷的殷嘯痒痒的。
「殷嘯，你為什麼不再娶一個名門大小姐，朝堂上也有人能幫襯你一把。」
殷嘯還以為什麼機密原因呢，弄了半天就是這個。
「我這樣的出身哪裡有人肯把女兒嫁給我，像你這樣最好，沒有老丈人挑我的不是……」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想起慘死的李老四，殷嘯當即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李知玟也想起她好像還一直瞞著殷嘯李老四的死因，但是如果要說，就一定會說到燭九陰，殷嘯會同意她做這樣危險的事情嗎？
李知玟之所以可以那麼痛快的和殷嘯說她要開肉鋪，是因為知道殷嘯一定會同意，但是現在殷嘯似乎不會同意她折騰這樣出格的事情。
對於殷嘯，李知玟始終是愧疚的，李知玟沒有那麼大的志向，燭九陰即是她自保的有力武器，也希望以後能幫到殷嘯，雖然希望甚小。
但是燭九陰現在只是做一些買賣，應該可以說的吧？
「我還有事要坦白。」
殷嘯把人塞到被子裡面，專心致志的把被家塞好，好像一點兒都不關心李知玟的秘密。
「我已經知道我爹爹是怎麼死的了。」
殷嘯手上動作一頓，他還以為李知玟是要和他說燭九陰的事情，這些他早都知道了，所以一點兒都不好奇，但是李知玟怎麼是要說李老四的事兒？
殷嘯暗道不好，不如坦白從寬。
「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我，就……」
殷嘯急得汗都出來了，李知玟不明所以。
「等等，你和我爹爹的死有什麼關係？他不是被人咔嚓掉的嗎？」
殷嘯一愣，李老四死於非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於非命！？
李知玟把事情的經過細細的說給殷嘯聽，殷嘯會不會認為她是一個心狠手辣到弒父的人吧，這雖然是事實不假，但也是事出有因，而且她知道的時候李老四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