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愚蠢
寧桑依舊直視他的眼睛，波瀾不驚，坦坦蕩蕩。
這一刻，寧桑覺得她做一名演員比做老師更有天賦。
褚言瑾像是不相信一樣，細細的看著寧桑的眼睛，試探著，想找出一絲寧桑說謊的蛛絲馬跡。
寧桑努力咬著牙，將想說的話都留給沉默。
她的脫口而出，就意味著低頭認輸。
在寧桑快要堅持不住時，褚言瑾終於鬆開了手。
雖然他很快的轉向另一側，恍惚間寧桑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失落。
那一絲失望……他是還在乎她嗎？
還是，他很失望，他在她心裡沒有那麼重要？
是對她失望？還是對他自己的失望？
也有可能是寧桑的錯覺吧……
車中又是一片安靜，剛才的角斗終於以寧桑的勝利告終。
可是寧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他踩著油門，開離了剛才自以為是的「角斗場」。
可是，這樣的角斗，這樣的針鋒麥芒相對，並不是寧桑想要的。
當寧桑回答「從來沒有」想過他時，看到他眼中的那絲失望，寧桑心中竟像汲取著一份希望。
他心中，還有自己嗎？
可是他們現在這樣的陌生，互相較量誰能更漠然……
本來想開口，對當年自己酒後亂性的事做出解釋，畢竟有些事明白說了，也不會在心裡一直沉積著，正猶豫著怎麼開口。
「主人……那傢伙又來電話了……主人……」
一串搞怪的手機鈴聲響起，寧桑略有尷尬的拿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赫然顯著——「陸向晚」。
「寧桑，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沒見到人影……」
寧桑看了一眼一旁的褚言瑾，無奈道：「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也趕緊回去吧！」
「什麼，不是吧，你居然就這麼走了，真是氣死我了。」
「嘟嘟嘟……」
還不待寧桑說話，陸向晚那邊已經是一陣忙音了，顯然已經將電話掛了。
終於寧桑鼓起勇氣開口，「停車吧，我可以在這裡打車回家。」
寧桑靜默著，本以為他會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問寧桑一句話，甚至沒有開口，就把車停在了路邊。
這……太不像他的作風……
寧桑剛安全帶下車，他就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雖然，寧桑很疑惑他的爽快，但是也鬆了一口氣。
剛剛的比拼，雖然寧桑覺得自己已經表現的很不錯了，可是沁了滿背的冷汗提醒著她。
面對褚言瑾的時候，她不可能真的做到無動於衷。
「寧老師，你怎樣了？身體有沒有好些？」剛走到校門口，便遇上其他系的一名男老師。
寧桑叫不上名字來，只衝他微微笑了笑。
要不是他提醒，寧桑險些忘記，自己昨天是請的病假離開。
「已經沒事了。」寧桑淺淺頷首，便大步往前走去。
從校門口到辦公室的路上，又遇到不少同事，紛紛詢問了寧桑的身體狀況。
要不是幾年前的經歷，大概寧桑當真會以為他們只是單純的關心她。
以前寧桑進入醫院就職時，已經是江唯年的妻子，帶著這樣的身份進去，幾乎無人問津。
可是現在，只是請一次病假，便有不少人關懷。
有未婚，也有已婚的男人。
單身女人，和已婚婦女位置不同，果然待遇天差地別
寧桑自知自己已經不算年輕，可是保養得還好，與二十齣頭的女人並無不同。
還有在國外學習過幾年的經歷，又格外受學校的重視，身邊會有各種意圖的人，自然不奇怪。
「寧老師，身體還好吧？」
迎面又有同事詢問，寧桑抿了抿唇角，正欲回答，身後忽然傳來柳依刻薄尖酸的聲音。
「寧桑，你這是來學校上課，還是來勾引男老師呢？」
寧桑十指緩緩扣緊，一點一點往手心攏去。
「怎麼就不說話了？不過你還真是饑渴，勾引未婚男老師也就算了，連已婚的也勾搭，還真是令人難以苟同。」柳依細細的聲音極為尖利，一絲絲摩擦入耳，在心底泛起洶湧的波濤來。
勾引已婚男老師？
恐怕她是在說她自己罷。
寧桑冷冷的沖著她一笑，唇角譏諷的意味不言而喻。
柳依似乎忽然意識到自己話中不對勁的地方，眉心一擰，細長的秀眉馬上皺成了一條彎曲的線條，毫無平日的柔美可言。
「賤女人，你笑什麼？」柳依惱羞成怒，吐口而出的話語更加難聽，不堪入耳，「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的學校，還不就是在法國勾搭的男人給你寫的推薦信。至於你又是怎麼一步步爬到現在的位置，究竟上了多少男人的床，想必你自己再清楚不過。」
柳依湊到寧桑面前來，壓低了嗓音，音如鬼魅：「寧桑，你和那些不顧一切上位的婊、子有什麼區別？」
柳依的模樣像極了亂吠的瘋犬，恐怕只有她自己還不清楚，自己的模樣有多可笑。
可是隨便一想，也能輕易得知，她今天之所以這麼失常，恐怕和江唯年也脫不了干係。
寧桑竭力隱忍著滿腔怒火，神色保持著不變，只有眉間不忍微微蹙起。
她污衊自己，寧桑倒無所謂，可是她將髒水潑到了謝揚身上，寧桑便不得再忍。
畢竟謝揚於寧桑而言，是益友，更是良師。
他是最乾淨聖潔的存在，容不得半點污衊。
見柳依不肯罷休，寧桑轉身頭也不回，快步離去。
柳依依舊在寧桑身後罵叨著，有路過的老師相勸，也有更多的人，選擇視而不見，或是悄悄看著好戲。
寧桑不會為了和她計較，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毀了自己的形象。
可是秋後算賬，她這次跑不掉了。
下班后，寧桑給柳依發了簡訊，約在一家偏僻的咖啡廳見面。
柳依在學校做後勤工作，隨時能夠抽空離開，她早就想要與自己當面對質，寧桑倒不怕她不來。
纖細的身影如同預料出現在咖啡廳的時候，寧桑不徐不緩的喝了一口咖啡，悠然起身。
柳依穿著工作裝便來了，一身深藍色西裝將身材包裹得玲瓏有致，倒是幹練精神。
只是那深沉的眼底之中，狠戾的氣息太濃，絲毫掩蓋不住。
「怎麼，你終於捨得揭開你那白蓮花的面具了？」柳依走上前來，面露得意。
不過那般洋洋自得的目光只屬於勝者，寧桑實在不懂，對於江唯年的本性，她已經見識了整整幾年，怎麼還有勇氣，能夠露出這樣的神情來。
「大概是這樣。」寧桑瞳眸中映射出冷漠的淡淡光華，唇角半揚，素手一抬。
「啪！」
柳依的笑凝結在唇邊，隨著響徹整間咖啡廳的響聲頓住。
清澈嘹亮的巴掌聲讓寧桑心底得到一些慰藉。
害父親變成現在的模樣，是寧桑的錯，可柳依也不要想置身事外。
她早就該為這件事情付出她該有的代價，這一巴掌，不過算是輕巧的利息罷了。
柳依反應過來后便欲還手。
寧桑早有預料，將她手腕死死捏住，再重重甩下。
「你竟然敢打我……」柳依瞪大了美眸，不可置信的凝視著寧桑。
安靜的角落中，寧桑似乎能聽到柳依急促的呼吸。
「柳依，你是不是以為，我從來都不敢動你？」寧桑好笑的問道，揉了揉發麻的掌心，緩緩坐下，姿態閑散。
柳依一語不發，只顧著狠狠的瞪著寧桑。
寧桑見她不言，淡淡一笑，自顧自的繼續說著：「之前不動手，是因為那是學校，我不想毀了自己的形象，也為你留了幾分面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我不想舊事重提。你要是識趣，那一巴掌就是你付出的代價，你若是真想和寧桑這個假想敵繼續斗下去，我不介意慢慢陪你玩。至於剛才你挨的那一下……只當作是微薄的利息。」
「不想舊事重提？」柳依嗤笑一聲，也順勢坐了下來，「你以為我就這麼好糊弄？我不過小你幾歲，我可不傻，你背地裡重新勾搭唯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果然……
寧桑輕輕轉著眸光，打量著她。
看來她今天這番失控的模樣，就是因為江唯年。
寧桑笑得極輕，聞言後背微微往後一靠，雙手抱在膝間。
「你倒是說說，你又知道了什麼？」
柳依胸前劇烈起伏著，眉心皺得極緊，看來是被氣得不輕。
「男女之間苟且的事，難道還需要我一一說給你聽嗎？」
苟且？
寧桑雙眸一轉，無謂的聳了聳肩。
「柳依，你看不清楚和江唯年苟且的女人究竟是誰沒關係，可是你需要記清楚一點，那人絕對不可能會是我。」寧桑一字一頓，鏗鏘有力說來，「江唯年，我不稀罕。」
寧桑的話終於讓柳依有幾分相信，她冷冷的看著寧桑，唇角咬得緊緊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柳依最終還是不肯相信。
寧桑低低笑著，又有幾分可氣。
這個女人當真是蠢得無可救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