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挑釁
簡翊出了辦公室的門，抬眼看見莫修錦正站在樓梯口，懶散地靠在欄杆上。
說著催他，此時莫修錦卻不像在等他的樣子。
他表情有些嚴肅，眼裏也不似往日和他們在一起時的神色，此時分外冷淡。
沒有一絲感情的目光稍稍向下，看著樓層拐角處。
站在簡翊的位置，看不見莫修錦目光所及的方向，但他能從莫修錦的眼神中看出他的警惕。
像是在和敵人對峙一樣。
簡翊眼眸一寒，抬腳朝莫修錦走去，一邁腳站在他身邊。
順著莫修錦的視線看過去，一個看起來十歲左右的男生正雙手抱胸，靠牆而立，一張清俊的臉上帶著從容的微笑。
年紀還輕，但是也能窺見其長大後必定是一表人才，姿容不凡。
他站在那裏，像早春的桃林裏蜿蜒流過的溪水，水麵上初綻的桃花零星漂浮。
可是莫修錦和簡翊都知道，越是平靜的水麵，水下的世界越是洶湧。
三人相對而立，隱隱的較勁在雙方之間的沉默中湧動。
終於，靠牆而立的少年先開了口。
他淡笑著，就連一雙眼睛也微微彎著，帶著笑意對上方的兩人道：“喲，這麽快就出來啦？”
“一個檢查而已。”簡翊看著他，沒有表情，聲音也淡淡的。
“切，真沒勁兒，還以為起碼要罰你們大半天呢。”男孩略帶失望，眉梢眼角都向下垂了垂，語氣卻隻是懶散地道，“你們老師也太偏心你們了吧？這麽大的事罰得這麽輕。”
“輕？”莫修錦哼了一聲，道，“要你家給學校再捐兩個圖書館，你犯了事也會輕。”
聽了他的話，男孩愣了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啊。”
“你很開心？”莫修錦瞪著他問。
“當然啦，學校多兩間圖書館，我身為學校的一份子，當然為母校高興了。”男孩說著，又搖頭好笑道，“哎喲，一間辦公室換兩個圖書館，校長果然會算賬。”
“還是托你的福。”簡翊冷冷道，語氣中聽不出是怒是氣。
“不用那麽客氣，畢竟大家也是同學嘛。”男孩眨了眨眼，語氣友好，臉上的笑容卻有些邪性。
像是一陣大風吹過，安靜的桃林和溪水頓時帶了些許妖氣。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太欠揍，相對於簡翊的淡定，旁邊的莫修錦就沒那麽容易按捺的住了，他連翻了好幾個白眼，不耐煩道：“你問也問了，該滾了吧？”
男生挑了挑眉，半點沒有離開的意思。
莫修錦冷哼：“好狗不擋道，懂嗎？”
“小弟弟，脾氣不要這麽暴躁，大家都是文明人，這樣不好。”男孩並不因為莫修錦的挑釁而生氣，隻是眼皮微微一抬，笑容不變，看著上方的兩人道：“原以為你們很強，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真是令我失望。”
說完他站直身體，搖了搖頭，留下一個恨鐵不成鋼的歎息聲，轉身往下一層走去。
看著他那副欠揍的樣子，莫修錦氣得在一旁直跺腳。
再看看自己身旁的人，簡翊依然是那副平靜的日子，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
要不是知道他數年如一日的是這副冰山樣子，他真懷疑剛剛是不是出現了什麽靈異事件，隻有自己看得到那個討人厭的家夥。
“你不生氣？”莫修錦看著他問。
“跟一個跳梁小醜氣什麽？”簡翊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沒必要的事，反正他早晚要栽我們手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平靜地就好像在說我們今天晚上吃什麽一樣。
莫修錦被他那冷靜又狠辣的話給嚇得抖了一抖，他瞅著冰山道：“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沒跟你做敵人，不然也太特麽倒黴了。”
這人智商高就算了，還陰險，陰險就算了，還忒記仇。
莫修錦自認為自己已經是個滿記仇的了，可和簡翊比起來，那還真的是小巫見大巫。
男孩離開後，莫修錦和簡翊也沒回教室，就在樓梯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整個校園裏安靜的隻有偶爾幾個班級裏傳來的讀書聲。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商量著這次的事情和以後的計劃。
又過了十分鍾，其餘人也都陸續出來了，隻是除了顧驍棉。
莫修錦掃了一眼，嘴快地吐槽道：“不是吧，那胖子還沒寫完啊？不就一篇檢查麽，他怎麽這麽慢。”
他話音剛落，簡蕊剛好走到他身邊，上來就是一巴掌拍在了他背上：“不許叫他胖子。”
這一巴掌拍地沒防備的莫修錦猛地往前一趴，差點從樓梯上栽下去，要不是一手拉住了簡翊的胳膊，今天他肯定得在這裏毀個容。
簡蕊這小丫頭，看著乖乖巧巧的，打起人來手勁也太大了。
莫修錦撐著簡翊站起了身，背靠著欄杆麵對簡蕊，舉起手投降，對她無奈道：“好好好，不叫不叫。”
他可不能再背對著這丫頭了，省得她沒輕沒重再來一下，今天直接給他扇下去。
莫修錦時常就愛“逞口舌之快”，眾人也都知道他內心並沒有看不起誰的意思，否則幾個人的小團體早就崩塌了，哪還能一起玩兒到現在。
他們幾個人各有所長，其中一些還天資聰穎，相比之下，顧驍棉雖然顯得又胖又笨，很多時候都不太跟得上他們的腳步，但是在眾人眼裏，誰也不會把他當做是一個拖累和包袱。
尤其是簡翊和簡蕊兩人。
相比起其他人，顧驍棉算得上是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的了，也是他們最初最早的好朋友。
雖然簡蕊平日裏總是對顧驍棉大呼小叫的，但是她向來奉行的宗旨是“我的人，隻有我能欺負，別人誰都不行”。
其實最照顧顧驍棉的人也正是她。
幾人都在樓梯口坐了下來，幸好這會兒是上課時間，否則他們幾個往這一杵，非得造成交通癱瘓不成。
眾人又等了十分鍾，那頭顧驍棉才垂頭喪氣的從辦公室裏走出來。
剛交完檢查的顧驍棉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挪，正在懊惱自己寫得太慢，都沒趕上跟大夥一塊走，要是能早點寫完就好了。
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
夕陽緩緩爬下山頭，金色的光穿過教學樓，被方方正正的混凝土建築割成一縷一縷。
其中一縷略過他的眉眼，刺得他恍惚了一瞬。
遠處的紅旗迎風招展，像是他此刻有些沒有著落的心。
自己好像……總是落後他們一步。
顧驍棉看著牆上跳躍的光，眼底神色有些落寞。
要是能跟上他們就好了，他真的很喜歡大家在一起，他不想被割裂成這一線光，隻能自己孤獨地待在牆上。
“顧軟軟，你怎麽走那麽慢？快點啦。”
顧驍棉正想著，猛然聽見簡蕊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
“這裏的光很晃眼誒，你快點啦。”簡蕊一手撐在自己臉側擋著光，一手朝他揮了揮。
顧驍棉這才看見簡蕊幾人都站在樓梯口，不過因為太陽光，幾人都往下移了幾個台階，他剛才也沒有往這邊看，是以才沒有看見幾個人。
簡翊還是坐在樓梯上，聽見簡蕊的聲音，淡淡往後瞥了一眼。
莫修錦背靠著牆壁坐著，一腿屈膝，另一條腿自然地垂在下一級台階上。
原來，即使被割裂，光也終究能匯聚到一起。
顧驍棉眼睛亮了起來，邁開腿跑到眾人跟前，不好意思地一笑，撓了撓後腦勺道：“我還以為你們都走了呢。”
“本來是要走的，但小爺突然有點累，所以在這裏歇會兒而已，你別多想啊，我可沒故意等你。”莫修錦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往下輕輕一跳，蹦了兩個台階，回頭對他道。
“嘁，是誰剛才說別走遠省得最後那個家夥出來看不見我們，我是幻聽了嗎？”簡蕊跑到他旁邊，湊到他眼前道：“這位小爺，不會是你吧？”
說完，她就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
一旁幾人看著這一幕也笑出了聲。
莫修錦自覺丟了麵子，待要教訓這丫頭，她已經笑著跳遠了。
顧驍棉看著幾人，嘴角不由自主地一直揚著，他嘿嘿笑著，下意識又伸手摸了摸後腦勺，大家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旁邊的莫修倩瞪了他一眼，拉著他的胳膊往前道：“傻笑什麽呀？走啦。”
“哦。”顧驍棉憨憨地應了一聲，一臉傻笑的跟上了眾人的腳步。
夕陽走得很快，像少年們的腳步，一往無前，不知停留。
走出樓梯，迎麵而來的陽光讓眾人都眯了眯眼，身後幾個人的影子時長時短，時鬧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