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傷疤。
她這才反應過來衣裳還未合攏,壯著聲勢卻難掩局促地道:“看完了吧,睡覺。”
元賜嫻說罷就去撥他捏著她衣擺的手,卻被他反扣了手腕,見他毫無征兆地俯下`身來,將唇落在了她的傷疤上,輕輕舔舐了一口。
她渾身一麻,險些驚至跳起,瞠目道:“你……”
她已經知道他不嫌棄了,他這是做什麽啊!
陸時卿一手阻她起身,一手防她踹人,生生將她壓製在了床板上。聽她聲氣急促了幾分,他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道:“元賜嫻,你聽更漏。”
她顫著聲問:“……什麽?”
陸時卿唇角微彎,眼色晦暗地答:“是說好的明天到了。”
一炷香後,元賜嫻咬著牙想,難怪陸時卿能當上大官,這種分寸必爭,毫厘不讓的奸人就該是能成大事的!
但她也不差,她憋死他!
陸時卿把頭埋在她肩窩,苦不堪言:“元賜嫻,我進不去,你鬆一鬆……”
她死守不肯。來吧賊子,玉石俱焚吧!要痛苦就一起痛苦,蒼天繞過誰不成!
他眉頭深蹙,在她耳際切齒道:“那我動粗了……”
元賜嫻執拗不答,等他下狠心來了記破釜沉舟,就一口咬死了他的肩膀,叫他跟她一道哼出痛呼。
陸時卿這下算是明白了“咬定卿卿不放鬆”的真諦,卻是征伐未至盡處,前路尚且艱辛,正猶豫是否緩一緩,忽聽她聲嘶道:“長痛不如短痛,你是個男人就一鼓作氣幹脆點!”
他被刺激得狠命往前,不料甫一鞠躬盡瘁便是死而後已,尊嚴頓掃一地。
他腦袋一空,看向一樣不知所以的元賜嫻。
倆人在尷尬的對望裏木訥地眨了眨眼,最終還是元賜嫻先反應過來,抬膝撞開他:“折騰完了吧?沒戲唱了吧?給我睡腳榻去!”
以後都睡腳榻去!
第82章 082
元賜嫻著實惱他為圓房故意拖延時辰的心機招數, 本想著瞧他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說不定熬過一陣就好了, 哪知他就是個花拳繡腿的,前邊架勢擺得挺足,到了正頭上“咣當”一下就繳械投降, 害她現在隻記得痛,什麽濃情蜜意都不剩了。
她恨恨喊了陪嫁過來的拾翠和揀枝收拾殘局。陸時卿想說話卻插不上嘴,掩著個袍衫從頭到尾被冷落在旁, 等她整理妥帖才得以去到騰出的淨房洗浴, 完了出來一瞧, 就看她已平躺在了床的正中央, 手臂往兩側伸展開來,像是準備一人霸占整張床鋪的意思。
似是聽見他出來的動靜,知道他正看她,她眼皮都沒張, 揚臂朝下邊腳榻一指。
陸時卿低咳一聲,抱著被褥回到了這個本該屬於他的地方。
他現在非常希望剛才的一切隻是他睡到一半起的臆想, 但上回在商州做的那個春光無限的夢卻又分明不是這樣。
他擰著眉頭,躺下後開始認真回想對比夢境與現實, 看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翌日一早,陸時卿從腳榻上醒來,心想元賜嫻的氣估計該消了吧,正準備爬起來瞧她醒了沒,就先見一雙俏生生的腳丫子直衝他麵門蕩來, 眼看就要踩榻他的鼻子。
電光石火間,他忽然想到當初卜卦算出來的那個“凶”字。
他臉色一變,下意識抬手,一把捏住她一雙腳踝,瞧著距他麵門一寸之遙的,白嫩無比的腳底板,後怕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這個新婚翌日的驚喜,真是相當驚人了。
元賜嫻也是“哎呀”了一聲,像嚇了一跳,趕忙縮回了腳,然後反過來驚恐地低頭看他。
她睡糊塗了。這大婚本就是趕鴨子上架,叫她幾日來一直有點心神恍惚,昨夜一夕間得知的訊息又太多,著實沒能緩過勁來,困頓間還當是身在元府,哪會記得陸時卿睡在腳榻。
但她想起昨夜的他那番一分不讓的算計,又覺他是活該,真恨剛才沒踩快點。她斂了色,一聲不吭換了個空地落腳,然後往外頭喊拾翠和揀枝服侍穿戴。
陸時卿穩了穩心神,清清嗓淡然起身,拿腔作勢地問她:“被褥夠暖和?”
元賜嫻心裏“嗤”一聲,想他就沒話找話吧,請原諒、求圓房的時候態度挺端正,眼看該得的都得了,又開始擺出那副雲淡風輕的死人樣。
她瞥瞥他,發衝道:“大夏天的,你問我被褥暖不暖和?你要是嫌冷,今晚就把我的被褥全拿去,好好蓋嚴實了!”
陸時卿一噎,心道她近在咫尺,他本就熱得受不了,再蓋兩床被褥還得了,看她窩火,便將語氣放和緩了點:“你昨晚沒吃東西,可要……”
“誰說沒吃?一肚子氣,飽得很!”元賜嫻直接打斷了他,說罷轉身就要移門去淨房。
陸時卿這下不敢再擺譜,一把圈住她的手腕,從背後將她攬入懷中,貼著她的耳廓輕聲道:“上邊兩句當我沒問,你說說,還疼不疼?”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元賜嫻又記起了,回頭恨鐵不成鋼般怨道:“你不問之前,本來不疼了的!”
“……”怪他。
陸時卿皺著個眉頭,苦思冥想怎麽補救才好免了晚上再睡腳榻的命運,卻忽然聽見敲門聲,想是拾翠和揀枝拿她的衣裳首飾來了,便隻好不自在地鬆開了她。
他著實不習慣外人出入他的臥房。尤其昨夜那種情形,他寧願親手拾掇床褥。但誰叫如今是危機時期,他的挑剔都得擱一邊,就沒出口嫌東嫌西,自顧自走遠了穿戴,說在外邊等她。
元賜嫻作為陸家新婦給宣氏敬茶作禮,又隨她去了府上祠堂拜過陸時卿過世四年的父親以及旁的幾位祖輩。
陸時卿聽她嘴裏抹了蜜似的一口一個“阿娘”,心中微微愜意,隻道她發脾氣也懂分寸,在他麵前是小祖宗,到了外頭便及時收斂,真真合他心意。這樣一想,他竟也不覺她私下橫一點有什麽不好了。
到了吃午膳的時辰,宣氏趁元賜嫻去淨手的片刻功夫拉過兒子小聲交代,說看夫妻倆精神頭都不好,別是他夜裏太胡鬧了,這初初成婚,可得收斂著來。
陸時卿心想他倒是想胡鬧,可情況不允許啊,就昨夜那樣,他若敢說再試一次,怕是元賜嫻都能氣得掏出大砍刀來。
分明沒得逞卻被誤以為沉迷於床笫之事,他有苦說不出,隻好默默認下,稱這幾日一定注意。
宣氏滿意地點點頭,感慨道:“阿娘都盼了這麽多年孫孩了,也不急這一月倆月的。你要把握分寸,別叫賜嫻累著,才好放長線釣大魚。”她說罷比了個手勢,“最好一次釣出一雙來。”
陸時卿心中歎口氣。他還什麽都沒享受到,阿娘就已在催大魚了,這大魚要真來了,他豈不得生生孤寡大半個年頭?
陸時卿雖得了朝廷九日婚假,免了上朝及入宮辦公,卻也不能真清閑到萬事不管不問,吃完午膳便去了書房理事,臨走跟元賜嫻交代,有事便去找他。看她沒什麽好臉色,到底把那句“沒事也可以來”給咽了回去。
元賜嫻抬腳回了自己的屋子,坐下便招來了拾翠,詢問早上偷偷吩咐她的事如何了。
拾翠忙答:“小娘子,婢子查過了醫書,徐先生當初那刀凶險,是否會落下病根,還得請個大夫,瞧瞧他近來歇養得如何,光看醫書實在說不好究竟。”
元賜嫻皺眉點點頭。⑨思⑨兔⑨網⑨
昨夜過後,她已然知道陸時卿上回說傷到要緊地方是騙她的了,再聯想起他初初遇刺幾日發生的種種怪事,便斷定韶和所說的“傷”一定是指他胸口那刀子。
當日的凶險她看在眼裏,哪怕韶和不說,她在得真相後也會注意料理此事。但經此提醒後,她則不免更添了一層擔憂,怕所謂的“落下病根”一事是上輩子曾發生過的。
此前她不知這傷的事態如此嚴重,眼見韶和那般境遇,聖人還這樣諷刺地叫她倆同一日完婚,便覺以她身份,登門討問她前世詳情著實不合適。而如今得知真相,意欲不顧忌地問個明白,韶和卻已然遠嫁,她也不可能再巴巴地追去,隻有暫且看顧陸時卿,防患於未然了。
拾翠見她神情恍惚,接著道:“小娘子,您既與郎君完婚,就別太操心徐先生的事了,婢子想,六殿下一定會照料好他的。”
元賜嫻聞言一滯。
她沒把陸時卿的雙重身份透露給別人,哪怕阿兄也不打算說。這個站隊關聯重大,畢竟多一個知道就多一份危險,且這危險是知情人與陸家雙方的,甚至還牽扯到鄭濯及朝中一大派官員的命脈。
她一滯過後很快點點頭掩飾了過去,然後起身去找陸時卿了。拾翠說得對,她一個人暗暗擔憂沒用,還得找個夠靠譜的大夫給他看看才對。鬧脾氣歸鬧脾氣,總不能不管他死活吧。
元賜嫻一路到了陸時卿書房門口,見四麵下人都被斥退了,心裏一陣奇怪,正準備叩門跟他說請大夫的事,卻先隱隱聽見一陣大笑。
她微微一愣。這種豪邁的朗聲大笑,絕不該是陸時卿發出來的。
她雖原諒了他這一年來的隱瞞,卻因他此前高超演技,如今並不特別信任他,總怕他還有第三重身份,故而一聽這明顯不符合他行事的笑聲,第一反應竟不是他屋內有別人,而是他是不是還演了個這種人設的角色。
她正想偷偷竊個牆角,卻聽裏頭模模糊糊傳出一句“誰”。隻是聲音不高,不像在質問外頭的她,而在詢問裏邊的誰。
倒是好耳力。
她這下鬆了口氣,想是陸時卿在跟人談事,並非角色扮演。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聽見了他的聲音,是叫她進去的。
因四麵無人,她便自己推門入裏了,待繞過一盞屏風,抬眼就見鄭濯坐在裏頭。
她見狀也不意外,方才聽見那句“誰”,再瞧瞧四麵被斥退的下人,便知來人很可能是他,心道或許這書房也連通了昨夜那個往徐宅去的密道,所以府上旁人並不知他到訪。而她之所以能夠靠近,是因為陸時卿跟門口守院的仆役交代過放行。
算他識相,知道她現在對他缺失信任,懂得坦誠行事了。
元賜嫻見狀給鄭濯行了個簡單的禮。
鄭濯朝她略一頷首,叫她:“縣主。”
陸時卿不太舒服地低低咳了一聲。
鄭濯無奈覷他一眼,改口重新道:“陸夫人。”
元賜嫻賭氣評價道:“我覺得‘縣主’比較好聽,殿下還是照原來那樣叫我就好,還能省一個字的口水。”
陸時卿臉色陰沉下來。他早先剛在心裏誇過她,這下能不能給點麵子了。
她衝他聳聳鼻子扮個“不服來戰”的表情,然後找了個合適的邊角位置坐下來,問道:“你們聊什麽呢?”
上回三人如此會晤,還是花朝節在山上石亭,元賜嫻問出這一句後著實感慨萬千,腦海中浮現出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