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黑化的綿羊(2)
她把孩子抱在懷裡大哭,哭到最後,連氣都喘不上來。
她說:「孩子啊,娘親是不是真的很沒用!一個至親至愛都保護不了啊!」
一剎那,所有記憶闖入夢裡,走馬燈一樣變換,是所有她和覃煬最美好的片段。
她對孩子做最後努力,說:「你回來,娘給剝糖殼,泡白糖水,都是甜甜的,很好吃。」
孩子終於有了反應,對她笑笑,唇語說兩個字,再見。
是下次見,還是再也不見……
最後,溫婉蓉眼睜睜看著孩子跑遠,而出現另一個背影是妘姨娘,她牽著她的孩子,漸行漸遠。
溫婉蓉過不去,那邊不是她能去的地方,只能跌坐在地上嚎啕的哭,嘴裡喊:你們回來呀!我這次一定好好保護你們!
我一定好好保護好你們……
溫婉蓉重複說過這句話后,倏爾睜開眼。
「夫人,你終於醒了!」玉芽一下子撲上來,摟住她脖子,聲音哽咽,「你昏睡三四天,奴婢嚇壞了!」
溫婉蓉渾身沒勁,轉動下眼珠子,發現房間里除了玉芽沒別人。
「二爺呢?」她氣游若絲地問。
玉芽說在書房,這就去報信。
溫婉蓉點點頭。
玉芽出去沒多會,覃煬就急急忙忙趕進屋。
「溫婉蓉,你感覺好點沒?」他伸手摸她的臉,被避開。
「好好,我不碰你。」覃煬都依她,「小廚房熬了粥,我喂你吃點?」
溫婉蓉搖搖頭,說不用,有玉芽伺候就行。
「覃煬,我找你來,想跟你說幾句話。」她聲音輕輕的。
「你說。」
「我知道你在背後叫我綿羊,羊吃的是草,擠的是奶,殺的是肉,從不害人也不咬人,何必趕盡殺絕?」
覃煬知道溫婉蓉在怨他,皺皺眉,沒吭聲。溫婉蓉接著說:「我也知道,你最開始嫌棄我是個受氣包,慫貨,蠢蛋,傻子,我都不在意,因為從今往後,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你,我不是受氣包、慫貨、蠢蛋、傻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在溫府十年,除了
隱忍什麼都不會啊?我不是不會,是不敢,你說我現在敢不敢?」
說這話時,累積心裡厚厚的怨氣衝破枷鎖,爬滿心頭。
她瞥他一眼,帶著戲虐、厭惡、極恨,揚起嘴角:「覃煬,兩條人命,對你手起刀落殺人無數而言,無所謂對嗎?」
「我猜無所謂,不過他們都是我至親至愛,我很有所謂啊!」
「對了,產婆告訴你沒?小產的孩子是兒子,我想應該沒告訴你,因為我也是偷聽到的。」
說到這,她笑得更明艷,一字一頓道:「覃煬,世間的野獸不止狼,覃家這麼大,不會容不下別的獸類吧?」
覃煬知道所有事對溫婉蓉刺激不小,服軟,認錯:「溫婉蓉,你別這樣,事情都是我的錯,我會好好彌補。」
「彌補?怎麼彌補?讓孩子和小娘活過來嗎?」
「不是,我們可以再生。」
溫婉蓉嗯一聲,若有所思點點頭:「再生,是個好主意。」
「那就麻煩二爺等我養好身子,再接再厲為覃家延續香火。」她已經不叫他覃煬,直接稱呼二爺,帶著諷刺、距離、無所謂的語氣。
覃煬還想說什麼,又什麼都不想說了,他忽然明白,當羊長出獠牙和利爪,不是獸,是怪物,隱藏在看似柔弱外表下,內心陰暗深處。
溫婉蓉在那一天變得他幾乎不認識。
她再也不是那個只會說好話,求人,屁顛屁顛跟著他,眼睛會說話會發亮的小綿羊了。
如今,溫婉蓉關閉所有心門,更多時候靜靜看書,看累就睡,每天正常喝葯,吃飯,照醫囑好好調養,下人們都以為她走出陰霾。
只有覃煬知道不是,她像準備開戰的鬥士,正在養精蓄銳。
妘姨娘和孩子的頭七是同一天。
兩人冷戰幾天,溫婉蓉起一大早,難得和覃煬坐一起,吃早飯:「我身子不方便,麻煩你今晚把箱子里的東西燒掉。」
覃煬頭也沒抬,吃自己的,嗯一聲。
溫婉蓉不再說話,拿起銀碗里的鴿子蛋,剝好放到自己粥里,剩餘一個,覃煬愛吃不吃,要吃自己剝,她想他這麼大個人,總不至於連剝蛋這種小事都不會。
當然以前都是她替他剝好。
經過一系列的事後,她想通了,覃煬說要她自私一點是對的,人活著天天為別人著想,為別人好,到頭誰為她著想?
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小娘沒了,難道再尋一個?
溫婉蓉心裡怨氣衝天,想這種混賬話,也就覃煬這種殺人如麻的冷血動物說得出口!
轉念,她想妘姨娘沒了也好,沒了,她了無牽挂,不再被誰牽絆,可以毫無顧慮做想做的事。
像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不不不,這還不夠,應該十倍奉還才對,不然怎麼對得起她隱忍這麼多年的怨氣。
至於覃煬,她瞥他一眼。
這個男人放到最後,好歹他們相愛一場,她應該對他好一點。
「二爺,今晚早點回吧,好嗎?」溫婉蓉見覃煬出門,放下筷子,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輕聲細語,彷彿又變成小綿羊的狀態。
但覃煬知道,溫婉蓉從叫他二爺那刻起,他的小綿羊再也回不來了。
「溫婉蓉,我們談談?」他想再這樣下去,覃府後院遲早要失火,他也別想專心處理外面的事。
溫婉蓉笑笑,不說談也不說不談,「二爺,時辰不早了,再不去樞密院,又要遲到了,要談晚上回來再說,我等你。」
她依舊輕言細語,不溫不火,眼神始終是冷的。
覃煬皺皺眉,對她這幾天油鹽不進,耐心耗得差不多,轉身就走。
等他走後,溫婉蓉叫來玉芽。「夫人,您又跟二爺慪氣?把身子氣壞怎麼辦?」玉芽見溫婉蓉臉色發白,捂著肚子,趕緊扶到床上,心急勸,「大夫說要您好生休養,一定要把體內惡露排乾淨才行,您三天兩頭跟二爺置氣,喝多少葯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