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到底是誰(1)
她又熱又急,在略微透風的車廂內出了一頭的汗,颯颯像沒事人一樣,靠在娘親的香肩上呼呼大睡。
溫婉蓉原本想叫醒孩子,但看她睡得安穩,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糾結一路,決定等蘭家請的那位妙手神醫看過後再做打算。
因為趕得急,前後不到兩刻鐘,馬車穩穩停在蘭府大門前。
邱嬤嬤迎門時,看見溫婉蓉抱著孩子的架勢,緊張問:「覃夫人,可是出了什麼事?」
溫婉蓉暫時沒功夫解釋,問邱嬤嬤蘭家請的神醫在不在,能不能給孩子看病,順道把一包葯遞過去。
邱嬤嬤跟著蘭夫人時間長了,見識多了,頓時心領神會,領人去找這位妙手。
再經過一番望聞問切,倒真應了溫婉蓉路上的想法,她是小人之心,度了李太醫這位君子,經過查驗,李太醫開的葯沒什麼問題,颯颯貪睡不過藥效原因,實則虛驚一場。
溫婉蓉一顆心落回肚子里,臨走時不放心,多嘴問一句注意事項。
大夫說:「孩子尚小,不要餵食含有杏仁的食物,杏仁有微毒,加上藥里摻有苦杏止咳,多食不宜。」溫婉蓉點頭說明白,在回去的路上反覆回想李太醫問診后全部醫囑,思來想去也不記得他說過「不易吃杏仁……」這種話,是有意隱瞞,還是急著回宮給齊淑妃看診忘了,一時不好下定論,畢竟李太醫是新面
孔,她不信齊淑妃會對一個新面孔十全信任,既然不信任,就不會交代李太醫做一些鋌而走險的勾當。
同理,正因為李太醫是太醫院新人,必然希望能在新職務上大展拳腳,雖然選不了給哪宮娘娘看診,但作為新醫者,尚有未磨圓的稜角和未泯滅的人性,大都抱著一顆懸壺濟世的仁愛之心。
她邊想,邊下意識把孩子往懷裡摟了摟,忽然想起之前請神醫查看鐘御醫配得藥丸成分,蘭夫人一直沒告訴她結果,她今天也因為颯颯的事全然忘在腦後。
溫婉蓉本想車夫調轉馬頭回去問問,可剛動身子,颯颯就發出一聲輕哼,小眉頭驟然擠在一起,預示吵醒後起床氣的爆發。
虎妞的起床氣承接她爹的秉性,這口氣不出完誰都別想好過。
溫婉蓉不想聽一路哭聲,趕緊輕拍幾下,哄虎妞重新入睡,至於其他只好作罷。
於是接下來兩天,除了照顧孩子,溫婉蓉這個當娘的哪都不去,直到颯颯烏溜溜的眼睛又盯住掛在牆上匕首,記吃不記打吵著要玩時,可以確定虎妞基本痊癒。
「颯颯,你要玩匕首,娘親明天就不管你了,也不陪你睡了。」溫婉蓉不想她玩,又哄不住小喉嚨尖叫,只能危言聳聽。
颯颯似乎吃准自家娘親好欺負,不在乎誰管誰陪她睡,當下立刻馬上就要匕首玩,不給就哭就鬧,耍賴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
最終溫婉蓉敗下陣,她取下匕首,給颯颯摸摸算仁至義盡,而後兌現她的威脅,叫冬青來把颯颯抱回老太太那邊去,那邊女眷多,自然不會放什麼兵器在屋裡當裝飾。
颯颯當然不滿足摸一摸這麼簡單,冬青來接她時,又是一通哭鬧,直到大人同意她把匕首帶走才消停。
冬青也無可奈何,說晚些趁颯颯睡了就把匕首送回來。
溫婉蓉無語到極點,俗話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們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似乎這場不大不小的插曲就此過去,接下來溫婉蓉的生活又回到宮裡和府邸兩點一線的軌跡上。
太后以為她會歇上一陣,始料未及短短四日這位孝意十足的皇孫女就恢復定省,所以溫婉蓉進殿時,正好聽見太後向老嬤嬤發脾氣。
溫婉蓉腳步一頓,隔著門帘都能聽出太后的盛怒:「查!給哀家徹查!是誰這麼大膽在宮中亂嚼舌根,妄議皇上,妄議皇室宗親!」原本應該提前通報的宮女,因為見來者是太后最喜愛的婉宜公主沒通報,這下發現太后她老人家正氣頭上,嚇得沒了主意,滿眼慌張求救般看向溫婉蓉,溫婉蓉無聲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來擋,宮女感激點
點頭,悄悄退出去。
於是溫婉蓉佇立原地,又聽了會。
老嬤嬤先是領命,后又寬慰:「太后您消消氣,當心氣壞身子。這事老奴已私下打聽過,好像源頭並不是宮中所起,是坊間流傳起來的。」
太后:「哀家不管是外面傳進宮裡,還是宮裡傳到外面,這種弒兄篡位大逆不道的混賬話是皇上大忌,你知道皇上自登基以來勤勉於政,勵精圖治治理社稷為的什麼?!」
老嬤嬤沒吭聲,沉默好一會,語氣矮几分:「都是好久之前的謠傳,誰知……」
「誰知才過幾年好光景,妖魔邪祟又要鬧上一鬧。」太后冷哼打斷,「這次只要查到參與者,不管誰,嚴懲不貸!」
老嬤嬤領命,出來時和正要進去的溫婉蓉碰個正著,兩人視線交換一瞬,嬤嬤輕搖下頭,然後錯肩而過。
溫婉蓉會意,她調整呼吸,理了理衣服上的輕微褶皺,掀開帘子,聲音和平日一樣,不疾不徐道:「皇祖母,孫女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聞聲,臉色微霽,朝來者招招手,又拍拍身側的空位,嘴上笑著要她過去,眼底卻掩蓋不住余怒后的疲憊。
溫婉蓉暗暗觀察,謹慎坐到太後身邊,低眉順眼,一語不發。
「還是哀家的婉宜最懂事。」太后拉過她的手,輕拍幾下,幽幽嘆息,聲音低垂。
「是孫兒嘴笨。」溫婉蓉垂眸,嘴上應著自謙的話,心裡卻在「弒兄篡位……」四個字上猶疑不定,她記得與覃煬初遇在疆戎,她因不忍放走一個軍妓,惹火覃煬,那個不願承認身份的明家姑娘當場被狗咬死,究其原因,溫婉
蓉和溫家徹底隔絕來往後不是沒細想過--。巧合的是,她未出閣前在一次溫府家宴上,溫伯公喝多了提及「誅方明,奸佞臣……」的清君側口號,一年後她嫁到覃家,同樣在覃煬嘴裡也聽過一次關於清君側的話題,不同的是前者是炫耀,後者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