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終章(9)
「滾!」「哥,你講點道理行不行?我天天低聲下氣求你,容易嗎?」宋執沒出息吸吸鼻子,「我他媽喜歡個姑娘有錯嗎?之前打發到營妓,尤其方明兩家女人,各個金枝玉葉,一晚被二十人騎,有的就那麼死了,你
當時不都說她們慘嗎?是,天下姑娘多得是,我不該喜歡罪臣之女。」
說到這,他一本正經看著覃煬:「你知道皓月為什麼很少笑嗎?誰一家子被砍腦袋還能笑得出來?一姑娘家無依無靠,處處受人欺負,若非遇見靖王,她死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所以你可憐她?」覃煬冷笑,「你可憐她,就坑老子,親爹親娘都不要了?!你忘了你瘸腿是誰去照顧你?你闖禍不敢回府,誰替你頂包,誰收留你?宋執,你叫忘本知道嗎?豬狗不如的東西。」
宋執這次沒說話,怔忪看他片刻,轉身離去。
覃煬破罐破摔地想,愛誰誰!
因為戍邊驟冷,更北方的西伯到傍晚就開始下寒氣,覃煬幾天沒吃,身上又是薄衣,牢房裡四處漏風,沒扛一會,凍得他牙齒打顫。
覃煬罵娘,尋思那天覃昱為什麼不一刀殺了自己后快,自以為是放他一馬,他就會感謝他?
感謝覃昱把他關在暗無天日的軍牢里受凍?
覃煬想想,牙梆子咬得咯咯響。
可氣節再高,抵不住夜裡寒風凜冽,牆壁森冷。
覃煬又餓又冷,困得不行,不敢睡,就怕睡下去明早真醒不來了。
他窩在避風的牆角度日如年,眼皮子直打架,到最後實在支撐不住眯盹過去。
迷糊間,他聽見牢門被人打開,來的人說著他聽不懂的話,覃煬微微睜眼,就看見一個燃足的炭盆和一床羊毛毯子,緊隨其後是化成灰都認得的王八蛋--覃昱。
覃昱拎著兩壺燙好的熱酒鑽進來,又叫人把毯子給覃煬披上,而後打發走所有人,獨自留下。
「別裝睡,我知道你醒了。」覃昱把酒擱在桌上,語氣不緊不慢。
覃煬閉著眼,不吭聲。
覃昱不管他,兀自道:「酒先燙好,拿來給你暖暖身子,還有醬牛肉,晚點送來。」
覃煬聞到酒香,有點躺不住了,睜開眼揶揄道:「有酒有肉,覃大人準備明天送我上路?」
覃昱不惱,沉著冷靜問:「西伯沒工夫對付一隻喪家犬。」
「你!」覃煬跳起來,把毯子扔地上,狠踩兩腳,開罵,「我喪家拜哪個王八蛋所賜?!」
話音未落,冷不防對方一拳揮過來,覃煬鎖著腳鐐邁不開腿,硬生生倒在草席上,來不及反應就被人用毯子三下五除二捲起來,而後胸口一沉,有些喘不上氣。
覃昱坐在上面,目色沉沉道:「覃煬,你給我聽好,再敢目無尊長,滿嘴不敬,保不齊明天真送你上路,這是西伯,除了我,沒人出面保你。」
覃煬漲紅臉,沒反嘴,他不是不想,是覃昱太重,壓得他呼吸不暢。
覃昱也沒想把他如何,見他還算老實,起身坐在對面的條凳上,繼續道:「今晚我來是告訴你,關於咱爹的一些事。」
「少跟我提爹,你不配,爹是大周英烈,你吶?」覃煬自行鬆開毯子,坐起來,氣焰少了幾分。
覃昱往酒盞里倒酒,自顧自提起過去:「覃煬,打小爹最疼你,你以為我每次替你挨打他不知道?他都知道,他被你氣得不行,又捨不得對你動手,只有我這個當哥的多擔待。」
「是嗎?」覃煬先是一愣,而後視線看向一邊,「我一直以為爹最喜歡你,大小事他只告訴你,開口閉口這也不如你,那也不如你,你是標杆,我望塵莫及。」
「他只希望你好了更好。」覃昱嘆口氣,神色哀慟,「爹要活著……」
後面的話,他沉默了,覃煬跟著沉默。
半晌,覃煬先開口:「哥,你和爹當年到底怎麼回事?在燕都我問過你,你也不說。」
「當初原計劃要你帶領援軍,但爹怕你危險,臨時換了表叔,這事你有印象吧?」覃昱邊說邊把酒盞遞給他。
覃煬接過酒,灌了口,熱辣辣燙喉:「我有印象,為這事宋執他爹回都后受了處罰。」
覃昱淡淡一笑:「這是圈套,表叔不過替罪羊。」
「表叔是替罪羊?」覃煬徹底懵了,「表叔不知道嗎?」
覃昱嘆口氣:「我不知道表叔清不清楚,但能肯定隊里出了內鬼,故意錯傳消息,導致援軍未到,我們全軍覆沒,內鬼無從查證。」
覃煬疑惑:「你怎麼知道有內鬼?」覃昱說:「爹告訴我的,當時我們已經打通通往黑水河的山谷,爹想一口氣剿滅敵軍,帶領將士追了很遠,等回去才發現敵軍殺回馬槍,在山谷附近安排埋伏,唯一回營的路封死,我們只能前行,沒想到敵
方援軍先到,我們在一個小樹林被困半個多時辰,爹那時就知道回不去了。」
提起往事,他一飲而盡,繼續道:「爹當時說我倆必須活一個,他掩護我,我還是沒跑成,變成俘虜,幸虧西伯大皇子不好戰,不然……」他自嘲搖搖頭:「後來不知道靖王怎麼打聽到我,他當時不過十五,少年老成,不知跟大皇子如何交涉,總之我沒死,還得大皇子禮遇。我在西伯站穩腳跟后,找過靖王,他和爹在臨終前說的事不謀而合。
」
覃煬問:「爹臨終說了什麼?」
覃昱緩緩吐出幾個字:「清君側的秘密。」
「清君側?」覃煬印象極深,「不是說方明兩家謀逆,攛掇朝野內外造反嗎?」
「就憑方明兩家?你信?」覃昱冷冷勾起嘴角,「他們一介文官,連兵權都沒有,拿什麼造反?」
覃煬更疑惑:「可皇上為什麼恨方明兩家?說不通啊。」「因為方明兩家在先帝駕崩后給新帝上奏一份新政,名為『集權策』,就是要封外藩王及親王們交出兵權,歸攏帝王之手。」覃昱笑著搖搖頭,「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問題在於太子剛繼位,根基不穩,幾個親王又虎視眈眈,此時大動干戈必引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