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它的眼睛和她很像
寒冬的白晝總是短暫的。
顧清專心的做著手中的綉活，只覺沒過多久，天色便暗了下來。
「小姐，您都綉了一下午了，這會子天黑了，歇一歇吧，不然眼睛該疼了。」
蘇喬將房中的燭火一一點亮，語氣擔憂的道。
一旁，二丫就算再呆萌遲鈍，也察覺到了顧清的不對，此刻聽了蘇喬的話，亦是慌忙開了口。
「是呀，蘇姐姐說的對。小姐，打您從王爺院子里回來，選好了料子起，就一動不動只綉著花樣，這都一兩個時辰了，好歹歇歇眼睛，吃些東西啊。」
顧清手中動作不停，頭都不抬一下，「我不累，也不餓，不需要歇的。你們先下去吃晚飯吧，等一會子餓了，我自會吃的。」
「可是小姐你……」
「好了，我真的不餓！」卻是顧清聽聞二丫又開了口，終是有些煩躁的抬起了頭。
「我都說了不餓，為什麼非要讓我吃東西呢？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自己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都不清楚，還得要你們看著才行么？行了，讓我一個人待著便好，你們都下去吧！」
不去理會二丫聽聞了自己的話，而瞬間呆愣受傷的表情，顧清重又垂下了頭，繼續方才的綉活。
頭已經綉好了，就差身子和尾巴，今天晚上……最晚明天上午，一定能做個美美的香囊給他，他見了一定會開心，心情就會恢復正常了。
等一會子他來了潮汐閣，她還要陪著他睡覺，本來時間就緊，她又不餓，幹嘛要多此一舉吃什麼東西呢？
這麼想著，顧清壓下心底漸漸升起的煩躁，將全副心神集中在手裡的針線和布料上，拼力不讓自己去想一些似乎越來越清晰明顯的事情。
只是，隨著燭火的燈芯長了又長，隨著外間打更的聲音一次次隱約傳來，隨著夜越來越深，墨楚卿的身影卻始終不曾出現過。
這期間，顧清喝了兩次茶水，起身剪了一次燈芯，又開口打發了因為擔心在外間詢問的蘇喬和二丫去休息，其餘時間，便定定坐在軟塌上，綉著手中的花樣。
他沒來？
那有什麼關係，定是因為時間太短，他的心情還未好轉平復罷了。
范明不是說了，讓她明天再去無憂閣找他，既然如此，也不急這一夜的功夫。
這樣，她今晚就有更多的時間來做香囊了，如此，明天一早便能拿著做好的香囊去無憂閣找他了，豈不是很好么？
這一天，是永明元年正月初一，墨楚卿二十歲生辰的日子。
潮汐閣，顧清的寢房，燭火燃了一整夜。
期間，蘇喬和二丫起來過兩趟，憂心的在外間看了半晌，卻終是無言的重又回了自己的房中。
暗十一看著在燭火下，投射在窗影上的，顧清單薄孤寂的影子，於暗夜中，去無憂閣回稟了三次。
第一次，暗十一進了墨楚卿的寢房，見了亦如顧清一般坐在軟榻上，垂眸看著小几上的面和蛋糕的墨楚卿，一一講述了潮汐閣以及顧清的所為，得到的卻只是墨楚卿淡淡的一聲「知道了，下去吧！」
第二次，過了子時，見顧清還沒有要休息的跡象，暗十一再一次去了無憂閣，卻沒能進了墨楚卿寢房的門。
攔在門口的是范明，范明只衝著暗十一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於是，暗十一跪在門外，將顧清的情境又講述了一遍，良久過後，卻連一句話的回應都沒有得到，便無奈重又回了潮汐閣。
四更天，暗十一聽到從屋中隱隱傳出的輕咳聲，而後透過窗上的影子，看到顧清掩口彎腰不停嘔吐的樣子，心裡一驚，飛速施展輕功再一次去了無憂閣。
只是這一次，哪怕他跪地，將顧清咳嗽、嘔吐的事情全都急急回稟，並且難得鼓起勇氣，出言懇求墨楚卿去潮汐閣看看，卻依舊如同上一次那般，房門緊閉的寢房內，不曾傳出絲毫的回應和聲響。
那是無比漫長的一夜，以至於許多年後，所有知曉那一夜情景的人，皆清晰的記得。
只是，即便夜再漫長，卻終有天明的一刻。
寒陽雖弱，卻依舊能夠掙脫冬夜的壓制，時間一到，必會準時從地表升起。
火紅的蠟燭燃了一夜，原本的燭身在灼燙的火焰下，被烤炙成了慘不忍睹的模樣。
顧清動了動僵硬的脖頸，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手中的針線放去一邊，而後滿足的端看著手中將將做好的香囊。
紫色的面料，是他最喜的顏色。
綉了團團白雪，白雪上是一隻眼含深情的九尾白狐。
是的，不是別的什麼竹菊梅蘭之類，附庸風雅的東西，亦不是麒麟、盤龍等祥瑞的吉獸，卻是一隻深情的九尾白狐。
其實，顧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會綉了九尾白狐上去。
她只是在從無憂閣回來的路上，想起了被陰差陽錯送來自己手中的，輕冉的香囊。
遂，任性的想著，墨楚卿是不是本來就喜歡香囊，那如果她也親手給他做一枚香囊的話，他是不是就能心情恢復的快一些，不會再不理她，會多喜歡她一些？
所以，第一次，她卑鄙的，想用另一個女人喜歡他的方式，來討墨楚卿的歡心。
待選好了料子，待二丫問她想要綉個什麼圖案在香囊上的時候，她本以為自己會思量很久才能決定。
卻不想，那一刻，腦海中閃現的，是早上時，突然出現的陌生畫面中，渾身是血的九尾白狐，不甘卻又深情的看著遠處男人的一幕。
所以，鬼使神差，連她自己都講不出個所以然的，便當即決定要在送給他的香囊上，綉上那隻深情的九尾白狐。
當然了，既是香囊，白狐身上的血跡她是定不可能綉上去的。
所以此刻，看著手中的香囊，看著一身潔白如雪，偏卻沒有被背景的雪地奪了一絲光彩的九尾白狐；看著它炫目的九尾，看著它黑亮的瞳孔中似是在用生命愛著的深情模樣，顧清唇角勾起滿意的笑。它很漂亮呢，它的眼睛和她很像，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