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回憶（九）
“看前麵！”一個背麻袋的小子指著前方不遠處的鐵軌，鐵軌上停了一輛鐵皮貨車，長長的火車正在慢慢啟動。
“上去！”另一個小子果斷道。
背後追趕的聲音越來越近，阿傑早就跑不動了，回頭看了一眼，人販子距離他隻有十來米，他心裏一慌，腳下被大石頭磕了下，啊的一聲往前摔倒在草石間。
啟動的火車就在眼前，一個背麻袋的男孩已經夠著了鐵欄杆。
“老大，快上來！”剛剛爬上火車的小子伸出手。
阿傑摔了個狗啃泥，手裏的胖娃娃在空中拋出一個弧圈兒，葉明回頭時剛好接住。
“讓你跑！”追上來的兩個人販子一手抓住了阿傑的背心，抬手照著阿傑的臉給了一拳。長的斜嘴歪眼的男人抱起地上的大石頭砸在阿傑身上，地上蜷縮害怕的阿傑抱住腦袋大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火車漸漸加速。
“老大，快上來！”已爬上車的小子剛伸手，底下的同伴卻回頭愣了會兒神，甩給他半麻袋的胡蘿卜，接著風一般的往回跑，撿起地上的石塊兒往揍阿傑的那個男人身上砸。
“老大！”站在火車踏板上的男孩急的大喊。
“抓住他！”歪嘴男人指著朝他扔石塊兒的男孩，立刻，另一個身形高大的人販子擼起袖子衝男孩走來。
葉明迅速將手裏的胖娃娃放在地上，衝上前飛起一腳，但被男人一閃，接著他聽見兩聲桀笑，啪，自己挨了一大耳光，栽倒在地，腦袋嗡嗡直響。
火車的速度加快，黑色空空的長踏板上，一聲聲喊叫的男孩兒被火車帶向遠方。
“小兔崽子，今兒誰都跑不了！”歪嘴男人拎著蜷在地上瑟瑟發抖被揍的鼻青臉腫的阿傑，大吼將他舉過頭頂，阿傑恐懼的哭喊求饒，男人心一狠，“敢跑，讓你們看看下場！”他瞅準一塊巨石，將手裏的阿傑朝著巨石砸去。
“不要！”葉明驚嚇的大吼，剛動腳，手腕被另一個男人抓住按在地上，“阿傑！”他閉上眼，不忍看同伴腦袋瓜開瓢的樣子，一秒、兩秒，想象的慘叫聲卻沒出現，剛一睜眼，按住他的男人突然鬆了手，一個跨步像風一般刮過。
血腥味彌漫鼻尖，葉明從眼縫中看到歪嘴的男人腹部一片鮮紅，那個偷胡蘿卜的小賊，手裏舉著一個長刀片，刀片尖端至少有三寸長的血。
“殺……殺人了？”阿傑倒在地上，抬起手指看著歪嘴男，嘴巴哆哆嗦嗦道。
另一個人販子剛靠近，男孩手裏的刀片往旁邊一耍，人販子退後，矯健的抬腿衝著男孩膝蓋一踢，趁著拿刀的小子不慎往前撲的時候，一把奪了他的刀片，反手將人按在地上，那把刀片抵住男孩的後頸。
“好小子，看不出你膽兒挺大的。”
葉明見情勢不好，趁著男人剛剛奪刀洋洋得意，騰的從側麵使出牛勁兒將男人推開。
被按在地上的男孩反應極快的往旁邊滾了兩圈，翻過身兒，再看時，葉明雖然突襲成功，但以小搏大以弱博強沒有勝算，僅僅幾秒就被男人掐住了脖子，“臭小子，我先弄死你！”
砰，威脅的話剛放出，他的背後，有人舉起一塊石頭給了他的後腦勺致命一擊。
空曠的草石灘上，三個男孩氣喘籲籲的陪著兩個死人坐著。
天空烈日炎炎，蟬鳴從附近的新柳樹上傳來，阿傑被嚇的不敢出聲，腳脖子都是軟的。直到，呆坐了五分鍾後，遠方突然有了動靜。
“快跑，快跑！”葉明爬到阿傑身邊拉著他起來，阿傑慌張的拽住他的胳膊，如拽著一根救命稻草，“我站不起來，我動不了了，怎麽辦啊葉明，嗚嗚~”
葉明拖了幾次沒拖動，立刻將他的手掛在自己肩頭，“我背你。”歪歪倒倒的背著阿傑走了兩步，扭頭看時，連殺兩人的那個男孩兒已經跑向叢林。
“老大！”沒跑幾步，不遠突然有熟悉的聲音叫道。
幾人都一愣，頓住，站在叢林邊緣的男孩跑的快停的也快，回頭，他自己的同伴滿頭大汗的靠近。
“你怎麽回來了？”
“你不上車，我擔心你。”返回的同伴看了眼現場，身子顫抖了下，“你們……”
“幫忙，扔到附近的的河裏。”動手殺人的男孩果斷的往回走，目光同時一掃葉明和阿傑，“要不是你們把人帶來，事情不會發展到這一步，現在還想置身之外嗎？”
葉明咽了咽喉嚨。背上，阿傑眼淚嘩嘩，左手一抹眼右手一抹眼，伏在葉明的肩後嗚嗚的哭，他膽子小，剛才的情況把他的心肝脾肺腎都嚇破了。
葉明蹲下身把阿傑放在地上，袖子一挽，回道：“動手吧。”
轟，天空響起一聲悶雷，眾人抬手，天的下方，一片烏雲正急速被風吹來。
“快點！”男孩發號施令，於是，除了膽小的連站都站不起來的阿傑，其它三人吃力艱難的抬起屍體走向河邊，這是條奔騰洶湧的大河，水流很急，撲通！撲通！兩個重物扔下，很快沉底消失不見。
“現在是汛期，他們會被衝的很遠。”河岸旁，男孩抬起手遠眺。
回到案發現場，劈裏啪啦的雨從天而降，草石上的鮮血會在一夜後被雨水衝刷的幹幹淨淨。葉明跑回阿傑身邊，看見阿傑懷抱著胖娃娃，還在嗚嗚的哭。
“走了。”他道。
阿傑抬起頭，眼淚汪汪的憋著嘴，良久後說：“我想回孤兒院。”
葉明眸光輕閃，他的眼底有著與之前天壤之別的未知東西，“我不回孤兒院了。”
“為什麽？”
“我是出生就被拋棄的人，被拋棄的人也有選擇的權利，我想為自己…….活的更有尊嚴。”
阿傑聽不懂，隻問：“那你去哪兒？”
葉明回頭，看著大雨中正往遠處行走的兩道背影，“跟他走。”
“我也去！”阿傑猛的站起，臉上還帶著似乎永遠也流不完的淚珠，“我一個人往回走害怕，葉明…..我們一起走吧。”
跟前的同伴笑了笑，轉身，開始在大雨中狂奔追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