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執念
那夜，雨很冷。
巨大的玻璃外牆上掛滿了珍珠般晶瑩剔透的雨滴。
程少卿一直留到夜宴尾聲，品酒含笑，不言不語。
按照宴會流程，這個時間該有一場煙花秀的。
Selina走到程少卿身前，貼耳密語了幾句，程少卿嘴角勾的愈發大了。
離他不遠，淩初墨沉思看著，注視著他二叔像注視著謎團，他隱約看見他二叔周圍泛起黑霧，仿佛誰愈靠近，誰死的越快。
“各位，今晚梁會長為大家準備的煙花秀——璀璨光華，即將燃放，雖然正在下雨，但禮花師評估並不影響煙花效果，下麵，請大家欣賞。”
話音落下，眾人均走到玻璃屏牆旁，向外仰頭注視。
天幕漆黑，烏雲沉沉，砰！隨著一顆巨大的光蛋在空中炸響，夜空亮了。
光華璀璨，繁耀漫天，眾人紛紛鼓掌。
程少卿處在人群中靜靜抬頭，Selina微笑依靠在他身邊，他品了口酒，舌尖燒灼的熱感直衝腦腔，從口中引渡的冰涼液體進入食道，隔著血肉讓心跳驀然加速了幾分。
他感覺血管膨脹，神經激動到讓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狂笑，那是積攢多年的怨恨即將傾瀉，誓要將某些人溺死在他的恨海中，等屍冷氣絕後，他才能毫不留戀的從人間消失。
“可以回去了。”再次瞥了一眼窗外，他摟著Selina離開此地。
這一晚的盛景倒映在程少卿眼眸中，刻在了他的心上，他人生無數次為之興奮到顫抖的感覺都記不清了，唯獨記得這一次，後時隔多年，他依舊能與盛薇薇說清這夜起伏的心境。
一場雨，在南城淅淅瀝瀝下了半月。
夜宴的第二天，沈氏集團因股權變動發布公告，現任集團總裁沈律贈與其合法妻子盛薇薇5%的集團股份，這份贈與協議是附加在婚前協議中，所以隸屬婚前財產，但同時，其妻子盛薇薇簽署股權委托協議，將自己5%的股權委托給丈夫沈律管理，一來一回，似乎對沈律沒什麽損失。
沒什麽損失？莫雅淸在辦公室氣炸了，助理膽戰心驚趴著門縫，看見半間辦公室都砸成了廢墟。
“你腦子出問題了嗎！你還是我兒子嗎！”重重的拍桌子的聲音響徹耳膜。
沈律立在滿室淩亂中，沉靜的一言不發。
“居然還是附在婚前協議裏，就為了娶那個女人，你敢騙我？！”莫雅淸大吼大叫，完全沒有平日雍容貴婦的氣度，雙頰怒極扭曲的撿起桌上筆筒擲向沈律，沈律腦袋一偏，好險不險的躲過。
“是那個賤人唆使你的？！她拿肚子裏的孩子逼你讓渡股權是不是？！”
“不是，我自願的。”沈律抬頭。
“蠢貨！”莫雅淸大步上前，揚起胳膊，她對付背叛自己陣營的人從不手軟，但顫抖的手遲遲沒有落下。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時，莫雅淸怒火中燒，自己的兒子從小被悉心栽培，才幹膽識樣樣強悍，整個沈氏集團的天下當初是怎樣打下來的，股權是沈家人最最重要的根本，那是武器，是利刃，是決不能脫手的矛與盾，是就算他們將來被沈臨打敗也能複起的根本，現在這個蠢貨居然拱手送給了別人。
就算盛薇薇是頂著宏建集團駱賓妹妹的名號嫁進來，也絕不能容忍！
“去找她，把股權拿回來。”莫雅淸朝門外一指。
沈律鬆鬆領結，嘴角若有似無的笑，神色看起來極為悠閑淡定，絲毫沒有因被連番痛罵而羞惱。
“轉讓已經完成，公告也發了，現在拿回來隻會讓股東覺得集團高層行事兒戲，產生不信任感，況且，夫妻之間來來回回的轉讓股權是怎麽回事，勢必讓證監會懷疑，薇薇又是駱賓的妹妹，宏建也要接受問詢，如果外人覺得這是兩大公司共同擾亂市場……”
莫雅淸一怔，隨即垂在身側的雙拳捏緊，冷哼了聲，“這是你的打算？你以為一旦盛薇薇和駱賓掛鉤，我就動不了她了？”
沈律收斂嘴角，注視母親良久，一聲輕歎，“媽，給我一點信任。”
“我信任你，信任自己的兒子是應該的。”莫雅淸指著他，“因為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跟我骨血相連。”她疾言厲色，“但天下哪個婆婆會信任跟自己兒子爭權奪利的兒媳婦？！”
“薇薇並沒有。”沈律為那句話中安在薇薇頭上‘爭權奪利’虛而不實的罪名辯解。
“那是她還沒有那個機會！”莫雅淸斷然道：“就算她把股權委托給你，讓你代行使權又怎樣，一旦你們的婚姻出現裂隙，鬧到離婚的邊緣，她帶走這部分股權萬一投向別人…….你清楚，你很清楚，沈臨手上的籌碼跟咱們差不了多少………”
“我不會讓這種狀況發生。”
“嗬。”莫雅淸倒退一步，仰頭大笑，片刻後搖頭感歎，“縱你聰明一世，也難免糊塗一時。兒子，媽告訴你，女人身上有兩種情緒最為極端，能致命殺人，她的愛和恨。我寧願你踏入婚姻不是因為愛情，因為愛情很容易在婚姻裏死去，那時你就發現曾經不顧一切的付出有多可笑。”
沈律苦笑掛在嘴角，幻想當那一刻真正來臨的痛楚。
他的婚姻是一場豪賭，什麽都不博取，可憐又可笑的隻要盛薇薇的那顆心，曾經大學裏青澀暖陽的戀愛是他的執念。
沒什麽好說的，沈律淡然的轉身離開辦公室，他無所謂的態度又讓莫雅淸獨自在辦公室發了好一通脾氣。
午後，南城的天依舊煙雨蒙蒙，接受完記者采訪的沈律早早回到別墅，發現已小腹微凸的妻子拿著報紙緊抿著唇坐在沙發上。
沈律站在玄關遞給傭人外套，趿著藍白色拖鞋，有節律的啪嗒啪嗒的腳步慢慢靠近沙發。
“嗯？回來啦。”盛薇薇急忙合上報紙起身。
“想你了。”沈律笑了笑張開雙臂，薇薇自覺的走到跟前時窩進他的懷，他下巴磨蹭頸側的柔軟發梢，手掌在女人的背上輕撫，鼻尖是清新的發香。
甭管在外麵接受多強烈的質疑，回到家，他的妻子隻用一個最簡單的微笑就能暖到他的心。
這，便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