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幫我
藍若闕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裏，而當她睜開眼睛時，看見的，便是顧司辰坐在旁邊，雙手緊緊的交纏起來，低垂著頭。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麽，可是一見到他的時候，在遊艇上那最後一幕的畫麵，猶如潮水一般襲向她腦海而來。
藍若闕的臉色刷刷的又白了下去，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的紮了一下。
要她怎麽承認，顧司辰把小霖丟進大海裏的事情？
可是盡管再不願意承認，那些都是事實啊，她已經親眼真真切切的看到，顧司辰鬆開手，小霖落入大海裏的畫麵了啊。
藍若闕心髒揪緊的疼，眼眶也禁不住酸澀起來，也許是她那輕微的身體顫抖，驚擾到了顧司辰，辰司辰才慢慢的抬起頭來。
看到她清醒著，有一瞬間的欣喜，可是看到她微紅的眼眶，蒼白的臉色，乏白的唇畔，以及她身體隱隱顫抖的感覺，那種欣喜的感覺，瞬間又跌入萬丈深淵。
兩個人彼此對視，她沒有說話，隻是那樣看著他，可隻要細細觀察，便可看見，她的唇畔也在輕輕的顫抖著，仿佛，她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顧司辰望著她，緩緩伸出手，輕輕的撫上她蒼白的臉蛋，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醒了？”
藍若闕暗暗深吸了口氣，這才點了點頭。
他又笑著說，“還是多休息一下吧，你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
藍若闕又點了點頭，很想說些什麽，可是卻突然什麽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仿佛是，此時麵對著顧司辰，她一句話都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了。
又或者說，她的內心底，現在對顧司辰，沒有一句話可說。
顧司辰收回了手，勉強的勾了勾嘴，此刻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空間陷入了沉默，壓抑得感覺讓人透不過氣。
藍楚霖已經變成了他們兩個人的禁忌，仿佛現在隻要提到那個名字，就能引發一場不可挽回的局麵。
藍若闕翻過了身，背對著坐在旁邊的顧司辰，而她的手，無意識的緊緊攥住了被子。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她現在應該是站起來狠狠抓住顧司辰質問他，還是就這樣沉默不語，什麽都不問？
腦海裏是那麽的亂，真的讓她快要奔潰了，明明小霖已經落入海裏，為什麽她現在還可以這麽鎮靜？明明顧司辰把小霖丟進了海裏，為什麽她現在卻還能跟他相處在同一個空間呢？
藍若闕緊緊的攥住被子，抿緊的順平微微顫抖著，那種壓抑的感覺，真的快讓她窒息了。
為什麽，偏偏就是顧司辰？
在兩個人都陷入沉默的時候，顧司辰的聲音，忽然響起，仔細細聽，會讓人感覺得到，有一種落寞而陰沉的情愫，甚至是壓抑的。
他說，“你弟弟沒死，你不用擔心。”
直覺告訴他，藍楚霖是不會就那樣死掉的，正如他自己最後說的那句，等下次再見的時候，就是他們一決勝負的時候。
既然藍楚霖能說出這樣的話，他肯定是早有準備的，他不可能讓自己那麽輕易就送掉性命的。
顧司辰也深知，這樣的話語，藍若闕大概是不會信的，因為那畢竟是她的弟弟，而她正好看見，他鬆開手的瞬間。
看到那種場麵的她，現在還要相信他的話，實在太難。
可是，即便是知道她不會相信多少，顧司辰還是想把這句話告訴她。
信與不信，取決於她，說了，至少他可以讓自己安心一點。
他並不期望她相信自己了，在遊艇上，他那般叫她相信他的時候，她一個字也沒說，所以他大概是已經知道了她的想法。
但是，因為她的不相信，他多少都是心底受到了創傷的。
他隻想讓她相信，可偏偏，她卻並不相信……
到底是他們之間的感覺還不夠堅定，到底是他們之間了解得還不夠透徹，顧司辰知道，自己還有太多秘密瞞著藍若闕了，原本以為可以就這樣繼續下去，可顯然的，不夠成熟穩定的感情，此時已經遭遇到了考驗……
倘若都挺不過去，怎麽辦？
顧司辰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他望著藍若闕的背影，她明明就躺在他的麵前，可是這一刻，卻發現他們之間好遙遠……
藍若闕最終都沒有說一句話，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相信顧司辰的話。
顧司辰神情都繃緊了，倏地，他站了起來，望著藍若闕的背影，他說，“我去把他找出來，在你醫院好好養病，我會把他帶到你麵前來。”
說完之後，他便邁開步伐，倏然走出了病房。
看著藍若闕現在的這個樣子，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沒有什麽比她這種冷淡的對待，更讓他窒息的了。
所以，他要找出藍楚霖！不論如何，都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帶到她麵前來！
他不想他們就這個樣子下去，擁有過甜蜜，他無法承受這種冷淡的相處方式！
這種令人壓抑的感覺，真的會讓人瘋掉的……
藍若闕直到顧司辰離開，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不是她不願意不去看他，而是，她沒有那個勇氣。
事情發展到現在，顧司辰跟小霖之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說到底，都是因為她。
藍若闕想，是不是沒有她，顧司辰跟小霖之間，就不會成為敵人？不會變成現如今這個摸樣？
其實，她並不是不相信顧司辰說的話，而是即便知道小霖沒死，甚至是沒事，她也高興不起來了。
原本，顧司辰跟小霖之間本來就是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但是因為她，小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顧司辰和小霖變成了敵人，一邊是她的弟弟，一邊是她孩子的父親，她最親密的人，這樣的兩個人變成敵人，她有什麽好高興的？
現在沒事，卻不代表著以後沒事，不代表著他們兩個人永遠都沒事。
隻要她還在，隻要她還在顧司辰的身邊，跟他在一起，小霖和顧司辰之間的恩怨，就永遠都解不開。
在遊艇上看到的那最後一幕，頓時就讓她明白了什麽。
藍若闕那在一刻，徒然清楚自己在想什麽了，她不想看到他們自相殘殺的摸樣，不想看到他們刀劍相對的摸樣，她更不想看到他們其中一個人受傷的摸樣。
其實她不是不懂，藍楚霖突然出現在遊艇上絕對不是什麽偶然或者單純的，他一定是有什麽計劃的，從她真正了解到，藍楚霖已經變了的時候，她就知道藍楚霖不再那麽單純。
所以就算最後的那一幕著實剜心，可隻要冷靜下來後，她多少還是能感覺得到，那或許也是藍楚霖計劃的。
他做了這一切，說不定就是為了破壞她跟顧司辰之間的感情的。
藍楚霖所想的目的她大概都已經猜到了，可惜的是，最終的結果，恐怕還是按照藍楚霖所想的那樣發展。
不是她對顧司辰的感情產生了破裂，更不是她恨顧司辰，而是，她現在已經清清楚楚的意識到，隻要她還在顧司辰的身邊，顧司辰跟小霖之間就永遠都會成為敵人。
她不想讓他們任何人受傷，也不想他們成為敵人，更不想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因為她而拚得你死我活，所以，她已經明白了，接下來，她該怎麽做……
藍若闕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可是突然發覺，就連呼吸的時候，心髒竟然也在疼痛。
她長長的吐了口氣，逼退了眼眶裏即將要湧冒出來的淚水。
終究，不得不那樣做麽……
顧司辰出了病房之後，即刻對一直守在外麵的左木說道，“你在這裏負責安全，我要離開一些時間。”
左木聽了，皺了下眉，急急問道，“辰少，你要去哪裏？”
顧司辰根本沒有回答他的話，交代他完了之後，便邁步離開了。
左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顧司辰離去的背影，忽然的，一種不好的預感徒然升上心頭。
辰少難道是要……
左木倒吸一口涼氣，想要馬上追上去，可是看藍若闕還一個人在病房裏，放她一個人在這裏又是那麽的不安全……
左木狠狠掙紮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留在了這裏。
即便他明知道，辰少接下來要麵臨怎樣的危險，即便他很清楚，他不能讓辰少獨自一個人去麵對那些，可是，這又是辰少交代的事情，負責嫂子的安全，也是同樣的重要……
左木站在病房門口，歎了口氣，心裏想默想著，隻希望辰少不要衝動就好，希望他能全身而退，平安無事……
莫淵不知道是怎麽知道藍若闕現在的消息的，聽到她在醫院裏，他便慌忙放下了所有工作，便跑來醫院了。
左木看到出現在走廊上的莫淵，便知道他是來找嫂子的，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皺了下眉後，左木還是讓莫淵走進病房裏了。
左木跟著莫淵一起進了病房，藍若闕也看到了他們，看到莫淵出現在這裏，她沒有顯得有多意外，反而很是平靜的，連一點情緒都沒有。
莫淵看到她，根本不再管什麽，急切就衝到她的旁邊，“若闕……”
藍若闕淡淡的說道，“不用擔心，我沒事。”
左木在一旁解釋說道，“醫生說嫂子隻是失血過多才導致昏迷過去的，已經輸了血液和營養液，現在大概是沒什麽問題了。”
頓了頓，左木看了一眼莫淵，倏爾收回視線又落到藍若闕的身上，像是有些故意的，他說，“但是嫂子，以後這種事情你千萬不能再做了，還好現在寶寶才一個多月，沒有影響到什麽，以後可千萬不能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左木說出這番話，是故意的，一在提示著莫淵，藍若闕現在是顧司辰的妻子，二在提示著莫淵，藍若闕已經懷了顧司辰的孩子，三在提示著莫淵，他跟藍若闕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左木怎麽說也是知道一些莫淵跟藍若闕之間的事情的，看莫淵現在這個樣子，哪裏像是放棄了嫂子？他分明時時刻刻都站住嫂子的身後，時時刻刻都在等待她回頭一樣。
對於這種感覺，左木很不喜歡，現在嫂子怎麽說也是他家辰少的老婆了，卻有另一個男人時時刻刻都記掛著她，這種感覺，當然讓他不爽，所以說出這番話之後，左木終於是舒心了，因為他看到了莫淵的表情。
莫淵在聽到了左木的這一番話之後，愣了住，眼眸都有些許的呆滯，“寶……寶？”
一個多月？
她……懷孕了？
他怎麽一直都不知道？
不過也是，自從他讓她回到了顧司辰身邊之後，就對她的很多事情都不再有所了解，甚至是當初安排在暗中的視線也被他收了回去，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也算是正常的。
藍若闕皺了皺眉，她當然是能聽得出左木話中故意的成分，當下擰了下眉後，她便對左木道，“左木，你先出去，我有些話想跟莫淵單獨說。”
左木聽了，有些不情願的道，“嫂子，我……”
“別說了，下去吧。”藍若闕冷聲打斷他。
左木有些錯愕的看著她，很少見嫂子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的，雖然不是有多冷，但是也多少都有些冷淡了……
果然，是因為在遊艇上發生了什麽，所以導致嫂子現在對他們都變成了這樣，所以辰少才會直接就去……
左木抿了下唇，對於這樣的事情誰都很無奈，也多少能體諒藍若闕現在的心情，他便點了下頭說，“好，我就在門外，有什麽時候叫我。”
藍若闕闔了闔眸，左木最後睨了一眼莫淵之後，才離開了，出去之後，他也知趣的把門關上。
莫淵的表情還有些凝滯，仿佛是還不能從藍若闕懷孕的消息中回過神來。
藍若闕扭頭，看了看他，無奈的歎了口氣。
真沒想到，她最終，還是得麻煩他了。
藍若闕坐起了身子，莫淵倏地回過神，馬上便把墊枕放到她的背後，扶著她坐好。
藍若闕有些失笑道，“我還沒有到這種地步，不用這麽慌張的。”
莫淵聽了她的話，也勉強的笑了笑，“很令人意外，沒想到你已經懷孕了。”
這種事情，放在他們的之間，多少都是尷尬的，畢竟，他們彼此也是戀人……
藍若闕垂下眸，嘴角勾起一抹疑似自嘲的弧度，她低聲說，“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沒有這個孩子或許要更好一些。”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或許她跟顧司辰之間能更幹脆一些，她已經決定放棄了，她真的不想不論是小霖還是顧司辰，都不希望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任何一點傷害了，所以，隻有她離開顧司辰，是對大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如果繼續跟顧司辰在一起，小霖恐怕是還會繼續這個樣子下去，若是她離開了顧司辰，說不定小霖就能安心回到她的身邊，而顧司辰也不用再受傷害，小霖也依舊可以變回原來的那個小霖了。
而莫淵一怔，未想過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一時之間，他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藍若闕抬眸看看他，忽然又淡淡的笑了笑，說，“莫淵，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莫淵微微皺眉，他還沒有說話，藍若闕已經淡淡笑著說了，她說，“我要跟顧司辰離婚。”
“……”
莫淵呼吸一頓，不曾想過，她竟然是要說這種事情。
凝視著她，她雖然麵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可是，他分明從她帶著淡笑的臉上，看到了苦澀……
莫淵神情微凜，望著她，他說，“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藍若闕卻搖了搖頭，“可以幫我嗎？”
她不肯說，莫淵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
他很清楚，藍若闕說讓他幫她意味著什麽，就算她跟顧司辰真的能離婚了，藍若闕恐怕也不會回到他的身邊的，所以她才讓他幫她。
就算是她不能回到他身邊，莫淵也很清楚自己，對於她的任何要求，他都沒辦法拒絕的，他難以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可是，她為什麽要選擇跟顧司辰突然離婚？
為什麽現在這一切發生得如此快？就在昨天的時候她跟顧司辰都還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可是為什麽今天她卻要提出她要跟顧司辰離婚？
難道……是因為藍楚霖？
想到那個少年，莫淵的眉頭都皺緊了，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該答應她的這個請求，他明明懂得顧司辰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可是看著她那種認真的表情，懇求的話語，他終究還是難以拒絕她，哪怕，明知道這一切，全是因為藍楚霖！
莫淵咬了咬牙，才說道，“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了，你想做什麽我都站住你這邊。”
不論她的對與錯，他永遠都會站住她的這一邊，很多事情，他已經沒辦法參與到她的世界，但是他仍舊希望，他多少能為她分擔一些，哪怕，這些事情，越是繼續，就越會讓人痛苦……
藍若闕見他已經答應了自己，她緩緩笑了，然而嘴角的弧度，卻是那麽苦澀。
心底，就像被撕扯般的疼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