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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待到春花爛漫時

  兩人入潭后的第六十九天,陳鬥魚成功晉陞歸元階。


  陸葉仰天嘆服,這是真天才,難怪被當成懸天觀重點弟子培養,果真一點兒不浪費嚴墨禪老道的心意。


  論年齡,陳鬥魚只比他大兩三歲,可修為境界遠遠拋開陸葉八條大街。自己千辛萬苦才爬到封山階,結果人家轉眼便輕輕鬆鬆攀上歸元階。


  照這樣下去,陸葉懷疑用不了三五年的工夫,陳鬥魚就能勘悟虛空合道直登天界。假如願意留在洪荒天下繼續修鍊地仙和真仙,大概也只要幾十年的光景。


  山外青山樓外樓,能人背後有能人。


  陳鬥魚已非常人,小姐姐就更是妖孽,好似每回聽她說起都是在家睡覺,睡著睡著就睡成了地仙,委實讓陸葉羨慕得不行。


  當然,他對自己的進境其實已經相當滿意。原以為五年都沒指望更上層樓,結果幾個月的工夫便突破了,反過來倒有些擔心根基不穩。


  所以陸葉抓緊在萬年古劍潭裡修鍊的機會,全力以赴吸納煉化玄水精氣,日以繼夜地不斷鞏固封山階境界。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功力日益精進,五座元峰都在飛速的壯大長成,不停地沖向天際。


  身上諸寶之中,天德八寶爐又亮了一個字,總算吃飽喝足開工幹活,煉化真元的效率也愈加高了。天璣劍經的質地越來越純粹凝練,而陸葉現在也可以輕而易舉地駕馭三十六道劍符。


  最令他欣喜的是碧鴛飛劍逐漸顯露出本應有的崢嶸,就像一個病秧子脫胎換骨成了萬人敵。


  許多結、震旦神槍、離炎斷劫鞭、崖山桃晶劍……陸葉身上的各種仙寶都有了長進,唯獨一二三沉睡不醒,莫非它是小姐姐的同門小師弟?

  藏在須彌空間里的鳳凰元胎漸漸有了動靜,陸葉隱約能夠感受到從裡面散發出的一股神秘的先天氣息,不由令他更加期待起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又是二十餘日,兩人在萬年古劍潭底便足足待滿了三個月。


  這天中午,陸葉和陳鬥魚雙雙收功,鬆開彼此緊握了三個月的手,一起騰身上岸。


  還沒等陸葉從古劍潭裡出來,立刻覺察到了一雙憤怒的目光。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陸葉恐怕已在潭下被游龍殺死千百遍了。


  奇怪的是,除了游龍之外,嚴墨禪、蕭墨長、李墨寂……幾位懸天觀的耆宿瞧見陳鬥魚破境出關似乎也是憤懣大於喜悅。


  很快,陸葉找到了原因,頓時也是目瞪口呆。


  原來兩人在潭底修行的這三個月里,萬年古劍潭的水位整整下降了一半多,天曉得要等多少年才能恢復到過去的水位,而自己原本鍋底黑的肌膚被徹底洗白,恢復了本來面目。


  好在幾位老道都不是狹隘的人,尤其是看到陳鬥魚完美無缺的歸元階修為,多少找到點兒心理安慰。


  當游龍揪著陸葉的衣領要揍人的時候,他們覺得終於找到了可以表達心情的正確方式,於是不約而同扭頭欣賞仲春的山景,楞是沒瞧見。


  「你看看我的手,都長繭子了。三個月啊,三個月整整抄了一百八十八本經書。」


  游龍一手揪著陸葉,一手張開五指悲憤地在他面前晃悠道:「你倒好,拉著鬥魚的小手和她卿卿我我共飲一潭水,全然不顧本大少水深火熱痛不欲生。你這麼做,對得起誰?不成,我絕不容許你喜新厭舊吃著碗里瞧著鍋里……」


  「砰!」陸葉眼見幾個老道表面上淡然,暗地裡你飄來一記眼神,我還你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忍無可忍一個過肩摔將這傢伙砸在地上。


  旁邊老道們聽八卦的目光霎時又變了變,別看游龍弔兒郎當老沒正經,可人家是貨真價實的東海龍太子,將來的一海龍王。陸葉和他比,連條小泥鰍都不算。


  唯獨跟在那些老道身後的滿太保、小罐子、苗雨聲、林抱春和林抱秋兄妹卻看得兩眼發光,好生艷羨。


  游龍躺在地上眨眨眼睛,指點陸葉怒道:「你這都第幾回了,本大少是讓人隨便摔的嗎?」


  陸葉臉上露出絲歉意,伸手拉他道:「不好意思,習慣了。」


  游龍拍開陸葉的手忿忿不平站起來,又想揪陸葉的衣領,冷不丁一支拂塵捲住胳膊,「砰」的聲又把他砸到了地上。這回不等游龍開口,陳鬥魚搶先歉然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試試這招好不好使。」


  游龍瞪著陳鬥魚道:「你試招為什麼不找別人?」


  陳鬥魚淡定道:「和你熟,下手比較安心。」


  這時滿太保走上前來,對陳鬥魚恭恭敬敬地施禮道:「恭喜陳師叔。」


  陳鬥魚打量滿太保,輕輕點了下頭,問道:「今天不用修鍊么?」


  「今天我們五個都得了半天的假期,特地來接您和陸哥哥出關。」滿太保笑嘻嘻道:「我還有句話要對您說,不知當說不當說?」


  「什麼話?」


  「謝謝您那天在三清天梯上罵我,讓我明白自己不過是個目空一切的傻瓜。好在,承認自己是個傻瓜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受,反而讓我感覺輕鬆了很多。」


  陳鬥魚「哦」了聲道:「孺子可教,你還不算笨到家。」


  滿太保嘿嘿笑道:「那當然,我可比林抱春機靈多了。」


  林抱春沖他揮了揮拳頭,道:「沒大沒小,如今我可是你師叔!」


  那邊小罐子把陸葉拽到一邊講悄悄話——什麼上個月過年的時候滿太保想出風頭,非要用手抓著十八個二踢腳放連環炮仗,結果被炸開了花,只能拿左手抓筷子吃飯;什麼范高虎和游龍斗酒昏天黑地,兩人脫光了衣服只剩下一條褲衩在觀里唱歌,嚇得各支女弟子不敢出門,被鄒妍拎了廚房的刷鍋水潑了滿頭滿臉然後用大竹掃帚一頓好揍;什麼苗雨聲非要拜師跟自己學搓湯圓,最後煮成了一鍋麵疙瘩……


  她指手畫腳興高采烈地不停比劃著給陸葉看,說到有趣的地方禁不住咯咯直笑,笑得小臉蛋通紅,就像漫山遍野盛開的春花。


  陸葉和她一樣高興,看來自己完全不用擔心小罐子在懸天觀的日子會難過,她適應得很好。


  這場萬年古劍潭底的修行,讓他過了一次別緻的新年。記得上一回過年有人陪,還是四年前和爹爹一起。後來的三個除夕夜,就只剩下他獨自一人在東海卧龍原海眼裡了。


  如今他新認識了許多朋友,未央宮的鳳無邪、懸天觀諸老,都是膽略卓識,堅韌穩健之人,也都通情達理,豁達爽快。可一旦知曉自己的身份,不知還會有幾個願意接受他呢?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陳鬥魚、游龍這般與自己相識相知,也不是每個人都敢為了朋友無所畏懼對抗天地,甚至連姑父都曾出賣過他。


  但陸葉並不恨姑父,畢竟他有自己的顧慮,不想冒著舉族滅門的危險為自己遮掩也是人之常情。有時候所謂血濃於水,終究要看他身體里流淌的到底是誰的血。


  人生中出現的一切,都無法擁有,只能經歷。所以對每個人而言其實無所謂失去,只是經過而已;亦無所謂失敗,只是經驗而已。


  他這麼想著,不由輕輕一笑,便聽小罐子嘆口氣道:「要是小刀哥也在,就更好玩了。」


  「沒關係,」陸葉輕撫小罐子的小腦袋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陸哥哥,這話什麼意思,我不是很懂誒。」


  滿太保從身後鑽出來沖小罐子扮鬼臉道:「這都不懂,原來你才是比我笨的那個。」


  「滿太保,你目無尊長!」


  滿太保兩眼一翻仰天大叫道:「完了,完了,褚纖冠褚師叔怒髮衝冠,本太保的小日子沒法過了!」


  陸葉一怔,問小罐子道:「你有新名字了?」


  小罐子歡喜地點頭道:「是師傅替我起的。」


  游龍湊了上來:「我跟你說過,這名字不咋地,趁還沒被人叫順口趕緊換一個、褚纖冠,儲錢罐……你師傅這是安的什麼心,她少個存錢的瓦罐么?」


  小罐子嘴一咧,陸葉忙道:「存錢的瓦罐有啥不好,招財進寶大吉大利。嗯,這名字好聽還吉祥,果然是第一等的。」


  小罐子最信服的還是陸葉,頓時轉悲為喜道:「我也這樣想。」


  游龍和滿太保一個撇嘴一個瞪眼,一起搖頭道:「這樣也信,沒救了。」


  苗雨聲這才問道:「陸哥哥,你什麼時候啟程離山?」


  陸葉回答道:「後天吧。」


  游龍和范高虎兩個傢伙已經在山上鬧騰三個多月了,不能再耽擱。


  小罐子聞言黯然道:「這麼快,你可是剛剛出關。」


  陸葉安慰道:「沒事兒,我一兩年裡就會再來懸天觀看你。」


  他估算著,距離小姐姐挑戰嚴墨禪的五年之約,如今還剩下不到兩年。那時不論自己身在何地,都必須來——這是他承諾過俞伯伯的。


  想到這裡陸葉轉頭問嚴墨禪道:「嚴觀主,天魔教可有動靜?」


  嚴墨禪搖頭道:「這幾個月天魔教風平浪靜,有傳聞說羅華嚴尚在閉關。」


  陳鬥魚問道:「傅師姐有消息么?」


  嚴墨禪回答道:「自從她去了天魔教后便消息全無,我們在暗中多方打探,一直未有確切回報。」


  李墨寂道:「師兄……」


  嚴墨禪似已猜到她想說什麼,肅容道:「師妹,此事休要再提。你絕不能去,我們懸天觀統共也只有四大真仙,在後一輩子弟子長成之前,絕不能輕易折損!」


  李墨寂一聲長嘆,她何嘗不明白天魔教高手如雲,撇開教主羅華嚴,教中尚有真仙十二位,還不算那些隱世不出的老古董。自己單槍匹馬委實獨木難支。奈何心裡頭,終究放不下養育栽培了那麼多年的心愛弟子。


  陸葉在一旁道:「諸位仙長放心,我一定會將傅師姐找回來的!」


  陳鬥魚介面糾正道:「不是『我』,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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