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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上仙饒命

  漫漫長夜過去,東方的天際露出了一縷魚肚白。


  至少在今天,太陽照樣從東方升起。


  陸葉從入定中醒來,看著剛剛洗漱回來的陳鬥魚神清氣爽地走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篝火已經熄滅,弘盛大師肚皮朝天躺在樹下兀自呼呼大睡。他的神智受創,日常表現就和懵懂小童一般,只是憑著深厚的功力無需進食而已。


  陸葉喚醒了他,三人稍作收拾便啟程朝曹娥山進發。


  三人所處的這座荒原方圓近千里渺無人煙,蒿草瘋長鳥獸出沒,旅途甚為枯燥。


  行出一段,前方有一條二十多丈寬的大河攔住去路,江水滔滔左右無人,倒是在岸邊的樹樁上系著一條小船,也不見艄公在哪裡。


  陸葉從草叢裡尋到一根竹篙,解開繩索招呼陳鬥魚帶弘盛大師上了小船。


  陳鬥魚見陸葉像模像樣地划著小船往河心去,微微含笑道:「你撐過船?」


  陸葉「嗯」道:「小時候我家在城外的大園子里有座小湖,夏天的時候常去那裡消暑。我和爹爹負責划船,娘親坐在船頭摘蓮子,剝乾淨了就一顆顆塞進我們的嘴裡。」


  陳鬥魚歪著頭道:「想想都好吃。」


  陸葉剛想說話,驀地覺察到水底有異常,當即暗自留神注視河面。


  「嘩啦啦!」水浪翻滾,一條黑影從河裡躥出,蹦落到船頭。


  來人身高足有兩丈二尺,黑臉藍發碧目紅髯,身披黑色大氅手握一桿三股烈焰叉,威風凜凜地立在船頭,聲若雷鳴大喝道:「呔!此河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河過,留下買路財!」


  陸葉聽著聲音耳熟,待看清楚來人面貌不由一怔,這劫匪竟然是當年珍珠灣八千裏海域巡海的夜叉房書平。


  記得自己從卧龍原海眼出來后,還曾經特地前往房書平的海府打探。結果只看見一座廢墟,房書平和他麾下的那些蝦兵蟹將消失得無影無蹤。不想這位巡海夜叉的日子越過越精彩,居然改行干起了水賊。


  他三言兩語傳音入密將房書平的身份來歷告訴了陳鬥魚,陳鬥魚好奇道:「要不要捉了他問一問?」


  陸葉點點頭,瞅著房書平全身上下凶神惡煞殺氣騰騰的模樣,瞬間有了主意,裝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道:「這河是你開的?太好了,我正撐得手酸想找人幫忙。你把我們送到對岸,公子有賞。」


  房書平持著三股烈焰叉的手僵住了,話說得夠直白了吧,這黑衣小子怎麼聽不懂?!自己是個打劫的,可不是來助人為樂的。撐船?還公子有賞?作死呢?

  他勃然大怒揮舞手中三股烈焰叉再次聲明道:「有沒有搞錯,老子是來打劫的!」


  「知道你是打劫的。」陸葉不由分說將竹篙遞過去,「不就是想掙點兒錢么,送我們過河,本公子給船錢。快點兒,磨蹭什麼呢?」


  房書平傻愣愣地一手接過竹篙,越想越不對勁兒,一醒道:「老子不稀罕你的銀子!小道姑,把你身上的衣服還有背上的那把劍給我,爺不為難你。若敢牙崩說半個不字,爺爺我管殺不管埋!」


  陸葉看著陳鬥魚犯難道:「他不要銀子,只喜歡劍和道袍,你說怎麼辦?」


  陳鬥魚一聲不吭地摘下磐石古劍遞給房書平道:「拿好,快送我們過河。」


  房書平大喜,丟下竹篙伸出比蒲扇還大的巴掌抓向磐石古劍。


  電光石火之間,陳鬥魚手中的磐石古劍連著劍鞘陡然往前一送,房書平只覺得胸口一麻渾身酸軟,立時生生定在原地再不能動彈,只剩下一雙大眼珠子滴溜溜在眼眶中亂轉。


  「你們耍賴皮,說好了把劍給我,卻來暗算老子,太卑鄙無恥了!」


  陸葉笑吟吟撿起竹篙輕輕往河面一點,小船輕快往對岸劃去,陳鬥魚面帶不悅道:「我剛才是不是把劍給你讓拿拿好?你自己手滑,怪我咯?」


  房書平張著眼不服不忿道:「小道姑你使詐,有本事放開老子,咱們真刀真槍地再來打過!」


  船靠河岸,陸葉一腳踢在房書平的大屁股上將他踹上岸,笑道:「你真想跟她打?我聽說連龍大少都被她揍過,你有幾分把握?」


  他這一腳順勢解開了禁制,房書平踉踉蹌蹌往前沖了幾步,雙腿氣血迴流一陣麻癢難當,噗通聲雙膝軟到正跪在陳鬥魚面前,愕然抬頭道:「敢問美女尊姓大名,果真認得東海龍大少?」


  陳鬥魚拉住弘盛大師不讓他亂跑,道:「我是懸天觀弟子陳鬥魚,這位是雲竇寺的弘盛大師,他么,叫陸尋。」


  話音剛落,房書平義無反顧掄起巴掌猛抽自己耳光,一邊抽還一邊罵:「叫你有眼不識泰山,叫你不學好攔路搶錢!」


  抽完耳光朝著陳鬥魚砰砰磕頭道:「上仙饒命,上仙饒命啊……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十八歲老婆,上個月剛剛添了兩個大胖小子,若您一劍宰了我,那就是一屍五命啊,嗚嗚嗚……」


  陳鬥魚沒想到房書平這麼會演,看來巡海夜叉的才藝不止於此。


  她忍住笑道:「你認得我們?」


  「認得,認得!您是懸天觀千年一出的嫡傳弟子,將來準定能位列仙班;這位陸公子的乾爹是龐左道龐天君;至於這和尚,發瘋前是雲竇寺的大德高僧……小人在這條馬尾江上擺渡糊口辛苦度日,也聽了不少江湖傳聞,三位上仙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剛才是一時眼拙沒認出來。」


  陸葉啼笑皆非,道:「我也認得你,你是東海珍珠灣的巡海夜叉房書平房大仙,也有過不少江湖傳聞,為何放著東海巡海夜叉不做,跑到這馬尾江上擺渡謀生了?」


  房書平期期艾艾道:「您、您認得我?」


  當年陸葉見到房書平時,還只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加上皮膚黝黑相貌易過容,時隔三年搜腸刮肚也無論如何沒把眼前的天君義子與珍珠灣曾戲弄他的小子聯繫在一起。


  陸葉含糊其辭道:「房大仙的威名,東海之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房書平臉再黑皮再厚,此時也透出紅來,結結巴巴道:「哪有,哪有,都是江湖朋友抬舉。」


  陳鬥魚不耐煩道:「你還沒說好端端的巡海夜叉不做,跑這兒幹嘛來了?」


  房書平兩眼一眨,竟是勾起傷心事來,偏支支吾吾死活不肯說。


  陳鬥魚手中寶劍出鞘半分,雪白的劍光映射出雙眼殺氣道:「你再唧唧歪歪,我便一劍砍了丟進江里喂王八!」


  房書平嚇了一跳,忙道:「陳真人,不是我不肯說,實在是不敢說啊……」


  陸葉安撫道:「你只管說,萬事有龍大少為你做主。」


  房書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敢問三位上仙,和雪岩宗熟不熟?」


  陸葉頓時明白,敢情這房書平怕懸天觀、雲竇寺和懸天觀同氣連枝是一家,當下搖頭道:「不熟。」


  房書平鬆了口氣道:「那就不瞞三位上仙了,三年多前一夥兒雪岩宗的王八蛋闖進小人的海府,二話不說就拔劍屠人。我命大福大溜得快,可憐海府上上下下三五百口全都被他們宰的乾乾淨淨一個不剩……」


  陸葉凜然一驚,追問道:「雪岩宗為何要屠滅你的海府?」


  房書平「嗚嗚」哭訴道:「他們說我是黑潮霧妖的走狗,他們要替天行道。其實,不過是雪岩宗的兩位長老那天圍剿陸飲雪吃了虧,扯個由頭把一肚子氣撒在小人頭上……殺我滿門也就罷了,還把屎盆子扣在老子頭上,太卑鄙無恥了!」


  陸葉的心底湧起一股怒焰。雪岩宗當年圍殺陸博的事,他雖然當時不在場後來也曾聽說。想不到這兩人心懷不滿,竟至遷怒房書平,屠滅了珍珠灣海府。


  陳鬥魚嘿道:「你敢說沒有跟著黑潮霧妖為虎作倀過?」


  「我……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委曲求全韜光養晦。對了,他們到處搜查陸飲雪兒子的下落,將小人的海府掘地三尺盡數摧毀。扯吧,那陸飲雪是天界欽犯,我老房怎敢將他的兒子藏在府里?」


  陳鬥魚看了陸葉一眼,喝道:「滾吧!」


  房書平連聲答應,一骨碌爬起身道:「多謝上仙饒命,多謝上仙饒命。」腳卻沒挪動半步。


  陳鬥魚問道:「你怎麼還不走,等我改主意宰了喂王八么?」


  「三位上仙都是龍大少的好朋友,能不能幫忙給美言幾句,讓小人重回東海龍宮裡當差。這馬尾江攔路打劫的營生,看著威風,實則風險高收益小,小人早就不想幹了。」


  「讓你做回巡海夜叉干不幹?」


  「這……好是好,可萬一哪天運氣不好給雪岩宗的那群王八蛋撞上,咔擦砍了老子的腦袋當夜壺怎麼辦?小的想,還是保命要緊,小的總也不嫌命長……」


  陸葉聽房書平喋喋不休嘮嘮叨叨,不由想起當初和爹爹一起在東海尋找娘親的往事。明曉得這房書平並非好料,可聽他說的可憐巴巴,還是動了惻隱之心道:「龍大少現今不在東海,你三個月後再去龍宮尋他。嗯,我可以幫你給他寫封信。」


  他正打算取筆墨寫張字條交給房書平,猛聽河對岸有人笑道:「咦,這位不是房書平房大爺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陸葉聞聲望去,只見馬尾江上御風飛來兩男一女三位年輕人,俱都背負仙劍神采奕奕。


  笑聲自左邊一高個青年口中傳來,此人相貌堂堂一身錦衣,看上去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模樣。


  回頭再找房書平,竟是連滾帶爬躲到了陳鬥魚身後,口中叫道:「上仙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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