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是不是這樣

  我心裡琢磨了一下:「當時,我忙著救人,哪裡顧得上看駕駛員啊……」


  那交警小夥子認真記錄著,記錄完,將本子遞給科長,科長看了看,遞給我:「江記者,你看下,情況是不是這樣?」


  這時,又進來一個交警,遞給科長一個本子:「科長,肇事司機也說完了!這輛車是市糾風辦季主任的車,駕駛員是季主任的司機!」


  科長接過來看了看,皺起了眉頭:「怎麼搞的,怎麼不一樣呢?」


  我明白,科長說的意思是和我說的不一樣。


  我不說話,低頭看記錄。


  這時,科長屋裡的門又被推開,一個穿西裝的人進來了,科長忙站起來:「大隊長好!」


  我抬頭一看,大隊長後面還有一個人,是季主任。


  季主任看見我,臉上的表情有些詫異,接著又迅速平靜下來。


  「大隊長,這位是目擊證人,江海日報社的江記者!」科長給大隊長介紹。


  大隊長沖我點點頭,剛要說話,季主任突然說話了:「江主任,你在這裡啊!」


  「江主任?」大隊長看著季主任。


  科長也有些意外的神情。


  「是啊,這是咱們江海日報社新聞部的江主任!」季主任說。


  「哦……江主任好!」大隊長伸手和我握手,又對科長說:「這位是咱們市糾風辦的季主任,聽說他的駕駛員出了事,趕緊來看看……」


  科長一聽,忙和季主任握手:「季主任好!」


  「情況都問完了吧?」大隊長問科長。


  「問完了!」科長說著拿過我手裡的記錄本,連通季主任的司機的記錄本,一通遞給大隊長。


  大隊長接過去開始看。


  「江主任,原來你正好經過哪裡啊?」季主任笑著看我。


  我也笑著點點頭:「是的,季主任。」


  「唉——你說這個駕駛員啊,怎麼這麼冒失呢,我今天早上還專門叮囑他,雪天結冰路滑,注意謹慎駕駛,這個小夥子啊,就是不長記性……」季主任做生氣惋惜狀,又說:「我正在酒店喝喜酒呢,聽說這事,就趕緊過來了……」


  我沒說話。


  「季主任,你看下,這是江主任所見到情況!」大隊長將本子遞給季主任。


  季主任接過來看,看完,鬆了口氣,用感激和讚賞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一定是看到我說沒看到駕駛員而放心了,他一定知道我看到了他。


  我沒有因為季主任的感激和讚賞而輕鬆,心裡卻糾結得很,感到強烈的不安和矛盾。


  這時,季主任說:「大隊長,科長,你們忙,我要趕到醫院去,去看看傷員……對了,江主任,被撞的人現在什麼情況了?」


  季主任這時身上依然有淡淡的酒氣,但是沒有絲毫醉態。


  「傷勢很嚴重,頭部撞擊地厲害,正在搶救,聽說很可能要是植物人呢……」我說。


  季主任聞聽臉變了色:「這麼嚴重?」


  「我們科里的人安排去了醫院一個,去看看情況了……」科長對大隊長說。


  「哦……」大隊長點點頭。


  季主任匆匆告別離去,臨走前,沖我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季主任的意思,他一定覺得我很夠意思,很夠味,或許是覺得經過兩次的接觸,兩次的喝酒找女人,我和他已經成為了同盟。


  季主任走後,大隊長看完了季主任的駕駛員做的筆錄,對科長說:「情況有差異啊,這駕駛員說的怎麼和現場勘查和江主任說得對不起來呢?」


  「是的,我也正犯疑問呢!」科長說:「駕駛員交代的撞人之前的行車路線和臨時處置措施,和現場勘查的情況以及剎車痕迹不吻合……」


  大隊長沉思了下,看著科長:「要不,你親自去詢問下駕駛員吧,靈活機動點,季主任對這事很關心的,區公安分局局長剛才也給我來電話,要我們妥善處理好這事……」


  我一聽,知道大隊長的意思了,明白了就是暗示科長要引誘駕駛員重新做筆錄。


  我有些生氣,強自鎮靜下來,不緊不慢說了句:「對了,剛才我忘了說,傷者的身份我知道的,是市教育局的,叫歐陽秀麗……」


  「哦……」大隊長和科長一起看著我。


  「傷者的家屬我也見了,她的哥哥趕到醫院了,她哥哥你們應該都認識的……」我繼續說。


  「誰啊?」


  「咱們市中區的一位區領導!」我說。


  「歐陽副區長!」大隊長和科長同時說出來,臉上的表情都很意外。


  「是的!」我說。


  大隊長和科長都呆住了。


  一會,科長說:「大隊長,我去隔壁詢問駕駛員去……」


  「慢——不用了,等等再說吧!」大隊長說。


  我看火候差不過了,就說:「大隊長,科長,還有什麼需要我的嗎?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哦……好好,謝謝你啊,江主任,有時間多來大隊玩啊,多給我們宣傳啊!」大隊長熱情和我握手。


  科長也笑容滿面和我握手告別。


  我離開了市中區交警大隊。


  我知道,季主任到了醫院,就知道傷者的身份了,無須我說。


  我不說是季主任駕車肇事的,但是,我必須提示傷者的身份,讓大隊長和科長明白這事是不可以胡來的,得罪了副區長,也不是好玩的。


  我同樣不想得罪季主任,但是,我也不想讓大隊長和科長做的太無恥,起碼他們不敢再找駕駛員再去修改筆錄了,畢竟傷者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大隊長和科長之間或許也不一定就彼此信任,為了得到副區長的青睞,說不定科長也會出賣大隊長,大隊長如此一想,也就不敢亂來了。


  至於這事如何處理,我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一頭是糾風辦主任,正縣級,一頭是副區長,副縣級,都不是善茬,隨他們去吧,就看交警隊的了。


  雖然我這樣想,可是我心裡依然沉甸甸的,特別是想到歐陽秀麗渾身是血的樣子。我暗暗祈禱歐陽秀麗能搶救過來,能恢復正常,可不要成為了植物人。這是一個年輕的生命啊!

  我去了老三公司,車洗好了,晴兒把我的血衣送去乾洗店了,他們正在老三辦公室等我,見我回來,都放心了。


  「峰哥,我覺得這個駕駛員不對啊?」晴兒說:「我記得一開始車的駕駛員是個中年人呢,怎麼過了一會,回來就成了小夥子了!」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蘭姐說:「我和晴兒一直守護著現場呢,駕駛員好像是變了樣子!」


  我沒回答這個問題,說:「肇事車是市糾風辦主任的專車,被撞的人是市教育局的,而且,還是市中區副區長的親妹妹……」


  「喲——這下熱鬧了,兩頭都不是善茬,」老三說:「看來,這糾風辦是要出血了,得好好撫恤人家,這副區長,也不一定就善罷甘休啊……」


  我笑笑:「不管了,隨他去吧!」


  正在這時,老三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得像麵包似的小傢伙跑進來:「大哥哥,大姐姐好,我來啦……」


  我一看,是妮妮啊,穿著厚厚餓羽絨服,帶著帽子,圍著圍巾,正向我和晴兒跑過來。


  妮妮身後,是柳月,正笑著站在門口。


  晴兒一見妮妮,樂了,彎腰抱起妮妮就親:「乖乖,寶貝兒,想起我了,這麼忙冷的天,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和媽媽來看舅舅呢!」妮妮笑著在晴兒懷裡掙扎著,向我伸出胳膊:「大哥哥,抱抱——」


  我又伸出胳膊抱過妮妮,妮妮摟著我的脖子親了我一口。


  「你們娘倆怎麼不打招呼就跑來了?」蘭姐笑著問柳月。


  「妮妮非要看建國,找建國玩,我就帶她來了,在樓下聽建國說你們在這裡,我就趕緊來拜拜啊!」柳月笑著說,又看看我:「喲——你這身風衣不錯,穿上真帥氣啊,是小許的眼光吧?」


  我笑笑,晴兒也笑著,點點頭:「是的,柳姐,你看好看不?」


  「好看啊,正合身!」柳月讚賞道。


  「大哥哥,你帶我到樓下去堆雪人好嗎?」妮妮說。


  「好的,走,咱們這就去!」我說。


  「我也去,一起堆雪人,堆一個大大的妮妮!」晴兒說。


  妮妮拍手歡叫,我和晴兒帶著妮妮下樓,在老三公司右側街道對過的草坪上堆雪人。


  「妮妮,和媽媽在一起好不好啊?」我和妮妮還有晴兒邊堆雪人,邊問妮妮。


  「好呀,當然好啦……」妮妮帶著手套,捧雪玩。


  「妮妮是想跟著媽媽呢,還是想跟著爸爸呢?」我又問。


  「我想要媽媽,也想要爸爸,要是爸爸媽媽都和我一起,多好啊!」妮妮嫩聲嫩氣地說。


  「那你想不想跟著小媽呢?」我又問。


  妮妮的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眼神里閃出一絲驚懼,使勁搖頭:「不,不,不,我不想跟著小媽……」


  「為什麼呢?」我說。


  妮妮的眼神黯淡下來:「小媽肚肚裡有小弟弟了,小媽喜歡小弟弟,不喜歡我了,跟著小媽,小媽老打我,好疼的,我好怕怕的……大哥哥,你可一定要告訴媽媽,不要讓我跟著小媽啊,我可不要離開媽媽,媽媽最疼我了……」


  我的心裡酸酸的,忙說:「你媽媽當然不願意你離開了,你媽媽當你是心肝呢,怎麼會不要你呢!」


  「峰哥,你怎麼莫名其妙問起這個啊,說這個幹嘛啊,妮妮現在不是好好的跟著媽媽嗎?你提這個,讓她難過幹嘛啊?」晴兒責怪我。


  我沒說話,埋頭堆雪人。


  妮妮的話讓我堅定了自己的決心,為了柳月,為了妮妮,我決不能讓王巧玲把妮妮要回去。


  可是,我心裡又有些沒底,要是王巧玲逼著宋明正要妮妮,柳月將是無能為力的,我更是無能為力。


  看來,這事必須找宋明正,讓宋明正表態,宋明正是決定妮妮歸屬的關鍵。


  我心裡暗暗決定了。


  我不知道勝算幾何,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要去嘗試,為了柳月,我願意去做任何事情,願意付出任何努力。


  364我什麼時候都方便

  周一早上,我安排完部室的工作,給宋明正打了電話:「宋大哥好,在南江嗎?」


  「在啊,老弟!」宋明正樂呵呵地。


  「今天方便不?我想去你那裡轉轉,看看你!」我說。


  「你來,我什麼時候都方便,我巴不得你來了,你平反后,我還沒和你喝一次酒呢,哈哈……」宋明正笑著:「來吧,我等你,要不要我派車去接你!」


  「不用,我帶車去,午飯前到!」我說。


  「好的,等你來,共進午餐,我們去山裡吃特色餐!」宋明正說。


  打完電話,我去辦公室要了車,直奔南江,去找宋明正。


  中午11點,車到南江縣委,我讓車回了報社。


  宋明正正在辦公室等我,稍作喧寒,我上了宋明正的車,秘書帶路,直奔山裡去。


  「老弟,今天中午,我帶你去個地方吃個非常有特色的,開開眼界!」路上,宋明正笑著說。


  我沒有心思去想什麼特色的美食,我正琢磨著如何向宋明正說起妮妮的事情。


  我不希望這次來南江,我一無所獲,空手而歸。


  車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駛,直往大山深處駛去。


  這是南江的大山,這是我故鄉的大山。


  北方山裡的冬天總是顯得那麼蕭條敗落,冬日寒風,砭骨凜冽;冬日落葉,枯萎飄曳;冬日的景色,也那麼一如既去的顯得冷落。


  山裡的雪依舊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大山被厚厚的冬雪包裹著,唯有大山的頂部露出一朵深褐色的山頭,就像一隻烏龜探舉著頭昂立在乍暖還寒的冷風中。


  和城市裡灰濛濛的天空不同,此時的太陽已經驅散了濃重的雲朵,高高地掛在了藍天上。迎著太陽的光線前行,雪地變的美麗了,或紅、或黃、或藍、或紫,有時會像彩帶,有時會出現一個光環。這種美只會出現在晴朗的冬季,這種情形我從小到大曾經多次遇到過,卻沒用心去欣賞,反而埋怨那白白的雪發出亮亮的光線刺傷了自己的眼睛,而白白錯過了這難得的冬雪奇光。


  心裡想著我的心事,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車子爬到了山頂,山頂處是一塊光潔的凸地,是光嶺禿山頭的模樣。兒時無論是采蘑菇、采榛子、還是結伴到山上來玩,這種地方都是我們相聚的最佳境地。一是站的高看的遠,站在這個蜿蜒的山體最高之處,有一種一攬眾山小的感覺,遠處、近處的萬物盡收眼底;二是按照高處不勝寒的詩句,這裡的山風最大。因為我們常常是盛夏時節來玩山,因此也就比較喜愛尋找「夏日風來身自爽」之處了。在這裡,我曾經帶著晴兒坐在地上篩選采來的蘑菇、采來的榛子,也曾經揀來乾柴燒烤從附近的地里「采」來的苞米、土豆……


  到山頂處,司機停下車,對秘書說:「我把車牌換上……」


  秘書點點頭:「嗯……」


  我看見司機拿出一副車牌,熟練地開始到車頭和車尾換車牌,我知道這是領導經常用的辦法,這樣老百姓就看不出這車是誰的了。至於縣委書記宋明正,除了縣裡的幹部,普通老百姓有誰知道縣委書記長得啥樣呢?


  我打開車窗,貪婪地看著久違的白茫茫的大山,呼吸著山裡清爽涼涼的空氣。山裡的雪潔白無暇,晶瑩剔透,絕無城市中遍地皆是的塵埃。在這裡走一遭,心靈會得到洗滌和凈化,踏雪賞雪,雪中看雪,會把我的童話故事改寫得更加美麗。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我會醉在這白茫茫的世界里。


  我想,我要是和柳月手拉手走在這深山的雪地上,一定很美很浪漫……


  我滿腹心事,很快就無心看風景。


  換好車牌,車子繼續前行。


  車子在山裡鑽來鑽去,我自己也不認識走過的路了,竟是我從來沒有走過的地方。一會兒,車子在山谷里一處松林中停下來,松林里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門前是一大塊平地,整理地乾乾淨淨,雪都掃乾淨了。


  車子在門前空地上穩穩停下,秘書忙著給宋明正開車門,宋明正沖我笑笑:「老弟,到了,中午我們在這裡用膳……」


  原來這裡竟然是一家山裡的飯店,宋明正竟然能找到這麼偏僻的飯店來請我吃飯,難得!

  進了院子,我彷彿置身於一個小型動物園,院子里到處都是籠子,放在地上的,掛在樹上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都有,都是小動物,野斑鳩、老鷹、大雁、野獾、貓頭鷹、山豬等等,還有一些是我也不知道名字的野生動物。


  原來這是一家山裡的野味店,夠隱蔽的,我竟然從來就不知道。


  宋明正和我走進一個單間,上了炕,炕里爐火正旺,很熱乎。


  秘書出去點菜,上了溫酒的器具,將酒壺放好,開始溫酒。


  「宋大哥,這是野味店啊,這飯店弄這麼多野味,可是不合法的啊!」我說。


  「呵呵……兄弟,今天你來了,咱哥倆吃點野味,只要開心舒服就行,管他合法不合法,這世界上,不合法的事情多了,我關不了這麼多,你也不必想這麼多,今兒個,我不是縣委書記,你也不是黨報記者,咱倆就是一對哥兒們,咱就是一對普通的食客,出來喝酒聊天的,我們不來吃,別的人一樣來吃,這院子里的禽獸一樣也都逃脫不了下鍋的命運……」宋明正遞給我一支煙,笑著說。


  我笑笑,沒說話,心裡卻有些不大自在,我知道我這時候不能做義正言辭狀,不然會讓宋明正尷尬,也會覺得我裝傻。


  有時候,人是必須要隨波逐流的,自命清高的人在這個社會上是吃不開的,就像我跟隨季主任去溫泉山莊去郊區的山莊找女人一樣。季主任一定以為我和他以及劉支隊一樣都找了女人,都嫖娼了,如果我告訴季主任我沒有和女人發生關係,恐怕沒人會相信,除了那兩個小姐之外。在季主任和劉支隊的眼裡,我和他們一樣,都是披著羊皮的狼,一隻色狼。


  我心裡不由有些忐忑和悲哀。


  很快,菜上來了,放在炕桌上,滿滿一桌。


  菜是秘書親自端進來的,每端進來一個都報下菜名,有干煸野斑鳩,燉老鷹湯,紅燒獾肉,蘑菇燉大雁,還有幾個素菜,都是山野菜。


  菜上齊后,秘書謙卑地笑著:「宋書記,江主任,你們慢慢喝,我去和司機出去吃!」


  宋明正點點頭,然後秘書關上門出去了。


  宋明正拿起溫酒壺給我們倒上酒,端起酒杯:「來,兄弟,這裡清靜,咱兄弟倆好好喝上幾盅,好好拉拉呱……你現在又官復原職了,這是個天大的喜事,哥哥為你高興,也少了擔憂和牽挂,來,干一杯,喝了它!」


  說著,宋明正舉杯乾掉,我也幹了。


  三杯酒下肚,我身上熱乎乎的。


  「來,吃肉,喝湯——」宋明正招呼我吃菜。


  我吃了一口大雁肉,喝了一口老鷹湯,味道果然很美。


  宋明正大口吃著獾肉,看著我:「江老弟,這次你專門來南江,沒有什麼採訪任務吧?」


  「沒有帶任務來,但是,你要是有什麼想宣傳的,我義不容辭!」我說。


  「呵呵……你沒帶任務,我怎麼能給你硬攤派呢?」宋明正笑著給我夾菜倒酒:「那好,今天咱就不談工作,閑聊,嘮嗑!」


  「嗯……」我舉起酒杯喝了一口,說:「宋大哥,嫂子的身體恢復了吧?」


  「還好,已經康復出院了,在家休養呢!」宋明正淡淡地說,臉上露出一分愁苦:「唉……命不好啊,孩子沒了,我滿打算能生個兒子呢,努力了好幾年,結果又白搭了……」


  「不要發愁,嫂子還年輕,你又不老,今後還有的是機會啊!」我說。


  宋明正苦笑了下:「下次懷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現在的人也怪了,懷孕就那麼難,去醫院查,什麼毛病都沒有,兩人都好好的,可是就是懷不上,真出鬼了……你嫂子特別喜歡孩子,想孩子都想瘋了,沒懷孕的時候,把妮妮當自己的孩子對待的,好不容易懷孕了,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妮妮也可以回到柳月身邊去,皆大歡喜啊,可是,沒想到啊……」


  「那嫂子現在是咋想的呢?」我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


  宋明正沒有回答我,看著我說了一句:「兄弟,你今天來,是不是為妮妮的事情來的?」


  我一怔,接著點點頭:「宋大哥,你知道了?」


  「是的,昨晚王巧玲給我打電話了,在電話里哭得不成樣子,把我哭的心裡那個難受啊,」宋明正說:「哭完了,她說想把妮妮接回來給她在家裡做伴,說沒有孩子,她心裡難受,又說她考慮到此事要穩妥慎重,要照顧大家的面子,說給你打招呼了,委託你出面去做柳月的工作,讓柳月放孩子回來……」


  原來如此,既然王巧玲昨天給宋明正打電話了,那麼宋明正當然就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我也就不再遮掩,點點頭:「是的,嫂子前幾天和我說過此事,說了她的想法,我也很理解嫂子的心情和處境,可是,我又考慮到這事的複雜性,考慮到你和柳部長的關係,所以,我今天專程來找你,商議這事!」


  宋明正顯然對我說的考慮到他和柳月關係的話很中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是的,老弟,你考慮問題很全面,你做的很對!」


  「那麼,宋大哥,你是怎麼想的?」我說,心裡有些緊張。


  365 極大的安慰


  宋明正狠狠吸了兩口煙,然後說:「說實在的,這事,從柳月方面來考慮,我是贊同妮妮跟著柳月的,畢竟,這對柳月是個極大的安慰,柳月和我當初離婚的時候,我堅決不放孩子,柳月那時幾乎要死掉,我知道,孩子在她心裡的分量,現在,妮妮跟著柳月剛一段時間,柳月正舒坦著,這個時候,把妮妮帶走,對柳月的打擊是可以想象的……」


  「對,宋大哥,你說的很對,你考慮的很對!」我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宋明正看著我:「現實地說,現在,我和王巧玲是兩口子,王巧玲是我的老婆,我們是一家人,王巧玲沒了孩子,心情正極其悲痛,這個時候,她正需要孩子來安慰來撫慰,她提出要孩子回來,我怎麼能忍心拒絕她呢?畢竟,王巧玲是我的老婆,是今後要和我過一輩的人,而且,從法律上來說,妮妮是歸我撫養的,王巧玲提出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所以,我很為難啊……老弟,家庭的事,兩口子的事,難說難道啊,我總不能讓我的家因為孩子而天天鬧騰吧?我的工作我的事業,需要我有一個安穩的家庭,我不想因為這個事情而鬧得大家都不高興,鬧得家庭不和睦……」


  我急了,宋明正的意思很明白,為了他的事業為了他的家庭,他不想違背王巧玲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看著宋明正。


  「這個事情的決定權不在於我,而在於王巧玲,要是她硬堅持要,硬要妮妮回來,我也只能……只能讓妮妮回來了……」宋明正看著我:「老弟,你還不了解王巧玲的性格脾氣,這個人,要是惹惱了,真翻臉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你總不想看到王巧玲天天到南江縣委來找我哭鬧吧,哪樣,我這個縣委書記的臉還不丟盡了,我怎麼正常工作啊,她要是再疑神疑鬼說我在南江搞女人,那我更說不清楚了,豈不是壞了我的前程?現在我回去地少,她就一個勁兒嘟噥我在南江是不是又有女人了……唉……」


  說完,宋明正又深深地嘆了口氣:「如果王巧玲一定堅持要 ,為了大家都好,為了大局,為了面子,為了和睦安定,我也只能答應她了……」


  我獃獃地看著宋明正:「可是,你有沒有考慮到柳部長呢?有沒有考慮到妮妮呢?」


  宋明正一臉無奈地看著我:「我昨晚想了很久,我也都考慮了,我知道柳月需要妮妮,妮妮也需要媽媽,可是,畢竟,我和柳月是離婚了的,而且,柳月是個堅強的人,她能撐得住的,前幾年,沒有妮妮,她不是一樣過來了……還有,妮妮在我這裡,也一樣能享受到父愛,王巧玲也一樣能給她母愛……孩子是受不了委屈的……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妮妮到我這裡來,柳月也減輕了包袱,她是個事業心很強的人,沒有了包袱,輕裝前進,事業會進步地更快更好……關鍵是妮妮回來了,王巧玲就不會老是煩擾我了,不會影響我的工作了,我可以安心在南江好好做事情,幾年後,我或許就能到市裡去……另外,以後,等王巧玲再懷孕了,妮妮還可以再回到柳月哪兒去嘛……」


  我看著宋明正,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很自私,為了自己所謂的工作和事業,為了自己的進步前程,不惜傷害柳月,不惜犧牲親情。原來,他所謂的一直還牽挂著柳月的那份痴情,也不過是在不影響他前程和仕途的前提下的,如果二者發生了衝突,他還是會選擇後者。


  我的心裡一陣冰冷,有些沮喪,看著宋明正:「那……宋大哥,要是嫂子不再懷孕,那麼妮妮豈不是就不能回柳部長哪裡去了?」


  宋明正臉上一陣不悅:「老弟,你怎麼詛咒我們呢,你剛才還說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你現在又這麼說,這話哥哥我可是不喜歡聽啊……」


  我也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些冒失,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宋大哥,我不會說話,冒失了,我只不過是個假設……當然,我知道,你們以後一定會有孩子的,我的意思是說……要是你們好久才要孩子,那妮妮不是要好久才能回到柳部長身邊嗎?」


  「呵呵……老弟,我怎麼看你對柳月比我還關心啊,我看你是偏向柳月的,是不是啊?」宋明正突然臉上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笑。


  「呵呵……宋大哥,不要想多了,」我的心咯噔一下,笑著說:「我說這話,是從人之常情出發的,從妮妮的角度出發的,從一個做媽媽的角度出發的……換位思考,你也會這麼想的……」


  「呵呵……老弟,不要誤會,我剛才和你開個玩笑,我當然知道你沒多想……」宋明正的臉色很快恢復了常態:「我很理解你的想法,我也理解柳月的處境,但是,你也要理解我的處境我的想法……」


  我一時無話可說,端起一杯酒,自個兒猛地喝下去。


  「當然,要是王巧玲能主動放棄,這最好不過了……」宋明正說:「昨晚,我做了她很長時間的工作,就是不行,在電話里哭的一塌糊塗,說已經委託你了,如果你還不去行動,就讓我這幾天必須開始辦理,說如果我不辦理,就要來南江坐在我辦公室里和我鬧,說我經常不回家,是不是這裡有小妖精把我迷住了,她要來捉妖……


  「到時候在縣委里這麼一傳,你說大家是信還是不信我在外面搞女人了?傳到市裡去,你說我還怎麼進步?難道我的前程就因為這點小事而毀了?所以,這事的主動權其實不在我這裡,而在王巧玲那裡……」


  宋明正的腦海里,自己的仕途和進步是第一位的,我看明白了。


  同時,我也聽出來了,宋明正不敢因為這事硬和王巧玲對抗,將包袱甩給了王巧玲,好像自己對這事毫無責任。


  看來,要留住妮妮,還得從王巧玲身上下手,我開始意識到自己找宋明正是走錯了一步棋。


  一想到妮妮離開柳月後柳月和妮妮的悲傷情景,我的心就酸起來,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殘忍的事情呢?

  「來,兄弟,這事你別為難操心了,我知道你是柳月的下屬,老部下,對老領導感情深厚,其實我很為柳月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下屬而高興,我為柳月高興……」


  宋明正看著我:「這事,我相信柳月也能想通的,當然,我不會很快找柳月的,我採取拖延戰術,找各種理由給王巧玲拖,等實在拖不過去了,我再去找柳月……或許,王巧玲過幾天就又改變主意了呢……這女人的心思啊,就好像六月天的天氣,說變就變……」


  我知道宋明正是在敷衍我,搪塞我,迴避這事,可是,我這會也說不出什麼來,心裡只有一陣陣的悲哀和沮喪。


  我喝起了悶酒,宋明正也有些不大開心,也喝起悶酒來。


  很快,桌上的兩瓶酒被我和宋明正幹掉了。


  我和宋明正都有些醉意,而宋明正的醉意明顯比我大多了。


  「江……江老弟……」宋明正的舌頭有些打轉,搖頭晃腦看著我:「兄弟……你還年輕,你是不知道啊……這生活啊,這婚姻啊,這家庭啊……不是……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那麼條理,那麼順暢……生活,其實……其實……很無奈的……包括婚姻和家庭……很多時候,我……也很無奈……在人生中,許多的成功與得失,並不是我們所能預料到的,別……別把我們自己想的太完美,很多事情也並不是我們……能夠承擔的,別把自己當……當超人!


  「不要去計較,更……更不要去埋怨,如果……如果我們已經儘力,這就已經夠……夠了,我們是人不是神,別把所有責任都攔在自己身上,這不是偉大,自己要……要對自己好一點……你也不必為這事背思想包袱,我知道你……你儘力了……」


  我的頭暈乎乎的,看著宋明正斷斷續續高談闊論的樣子,心裡想著柳月,想著妮妮,很想哭。


  吃完飯,大家上車,宋明正非要陪我回老家去看看我爹娘。


  「兄弟,走,回咱家,去看看咱爹咱娘——」宋明正坐在車後座,酒氣濃郁地說。


  司機於是開車往我家方向去。


  路上,宋明正酒意未消,又給秘書和駕駛員上起了政治課。


  「你們倆,都是我的身邊人……身邊人,知道嗎?」宋明正搖頭晃腦地說:「你們倆,好好跟著我,給我搞好服務,我……我虧待不了你們……駕駛員,以後我讓你干縣委車隊隊長,油水大大的……小秘書,以後……我安排你到鄉鎮去,去干鎮長……干好了,提拔,干鎮委書記……」


  「謝謝……謝謝宋書記!」秘書和駕駛員都媚笑著:「我們一定好好乾,聽宋書記的話,為宋書記服好務……」


  「嗯……聽話就是好同志……」宋明正說:「跟著我乾的人,聽我話的人,我都不會虧待……凡是不聽話的,和我對抗的,都……都不會有好下場……」


  宋明正這話顯然指的不是秘書和駕駛員,他開始借題發揮了。


  「你們倆耳朵都給我豎直嘍,下面那些人,有什麼事情,有什麼消息,都要及時給我彙報……不管是什麼人,不管是誰,不管是那一級的人,又對我有意見的,都要給我說……在南江,我就是老大,我說了算……」


  宋明正的口氣有些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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