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染缸
楊哥笑了:「呵呵……小江,官場是一個大染缸,複雜得很,慢慢你就會體會到的,到了一定的級別,在一個相對的圈子裡,基本就到頂了,人生不過如此,知足常樂吧,不要做那些不現實的夢了……」
黃鶯在旁邊笑了:「楊哥,你做的官也夠大了,很多人混官場,一輩子也達不到你現在的位置呢,呵呵……這官,到底多大才算是大啊,沒個標準啊,國家主席大,可是只有一個呢!」
楊哥說:「小黃說的對,有道理!」
黃鶯說:「楊哥,或許你的職位級別不是很高,但是,常務副部長,可是貨真價實的實權派,作為正縣級的幹部,算是權力大的了!既然屬於實權派,那麼,和領導打交道多了,領導賞識的一定是的了,呵呵,所以啊,楊哥,我覺得,你還能提拔重用的!」
楊哥看了看黃鶯,又看了看我:「你們知道嗎,中國官場有個規律,實權越大,通常難做大官!哈哈……」
我有些奇怪:「為什麼?」
黃鶯也很奇怪,看著楊哥:「楊哥,說說原因!」
楊哥說:「這是中國官場的一個規律,當然不是說全部都是這樣,但是,是一個普遍現象,這種現象的出現,和國情是密不可分的……如果從經濟學角度看,實權也是一種稀缺資源,實權越大,就越稀缺。市場上稀缺的東西,想得到的人就很多,供不應求,競爭自是激烈得多。所以當官有了實權,就會有人惦記,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求你的,也有恨你的,還有不少則是想取而代之的。所以握有實權的人,除非你鋼鑄鐵打,滴水不漏,不然稍有不慎,遭人算計,陰溝里也會翻船。要是工作中再有個三長兩短,被人抓了把柄,不僅陞官無望,就連現在的職位,也是凶多吉少,去日不多也。」
我點了點頭:「哦……」
楊哥又說:「對實權越大通常難做大官的現象,經濟學還有一種解釋:就是民主失靈。政治市場的選擇,通常奉行的是多數通過規則。比如選某人當處長,必須有多數人贊成才行。從理論上說,『多數通過』無可非議,它比一個人亂點鴛鴦譜不知要強過多少倍。但難點在於,什麼叫『多數通過』?經濟學講多數,至少有兩個層面的含義:即少數人中的多數與多數人中多數。打個比方,以選處長為例,倘是由3個局長也就是一正兩副來決定,則『多數』是兩人;若是由全機關人員選舉,『多數』可能是幾十、甚至上百人。要知道,選人與一般幹部選人,角度會有不同。局長選出的處長,與普通幹部選出的處長,大有可能不是同一個人。如果以局長們的選擇為準,雖然也是多數通過,但結果卻不能代表全局多數人的意志,所以民主在這裡就失靈了……正是這種少數人選人,使得握有實權的幹部,往往難做大官。假設某處長,管著工程發包。工程發包,是讓許多人垂涎欲滴的事,想插手的自然很多。如此一來,那些比處長官大的,就可能寫條子,給處長介紹工程隊。處長手裡一個工程,也許要收20個條子,僧多粥少,如何是好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處長只能權衡厲弊,把工程包給某重要領導介紹的工程隊。可是,處長討好了一個領導,卻得罪了19個上司。將來開會研究他的提拔時,一個人贊成,19個人反對,結果會是什麼情形,人們可想而知……」
我專註地看著楊哥,心裡亮堂起來,原來如此。
楊哥繼續說:「再有,那些官大的寫條子,沒官的呢?想接工程就得送票子。即使這個處長不收禮,100人送錢,拒絕了99個,而其中一個是丈母娘介紹的,就收下了。可不料東窗事發,結果被人告到紀委,紀委辦案,不是看你拒賄多少次,而是看你有沒有受賄,是一票否決。哪怕是一次,該撤職的就得撤職,該法辦的就得法辦,法紀無情嘛!所以實權幹部當大官,成功的概率只有1%,而失敗的概率是99%。而沒有實權的幹部,人家既不找你批項目,也不管你要資金,所以得罪的人不多,行賄的人更少。這樣升遷的機會,反而比起實權幹部來要多得多……以此類推,一個局是這樣,一級黨委一級政府也是如此,明白了吧?」
我心裡對楊哥的分析很佩服,點點頭:「楊哥,你說的太精闢了,我明白了!」
楊哥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小江,明天我們就一起去西京了,小柳也去,你們倒是輕鬆啊,寫寫稿子就可以了,我的責任可是大了,這次人代會要補選一名副省長的,還是差額選舉,可是不能出了差錯啊!」
我想起下午柳月和我說的話,說:「楊哥,那你是要做大量的動員和思想工作了,不過,代表們大多都是黨員,應該問題不大的!」
楊哥有些感慨,放下茶杯,看著我說:「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啊,現在的黨員,有幾個是真正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呢?唉……信仰危機啊……在中國的官僚政治傳統中,有一個遺產是代代相傳的,這就是各級官員的層層任命制。在當今,迄今除了村官是由村民真正選舉出來之外,這還不包括在村裡真正說了算的黨支部書記,各級官員都不是經由民眾選舉產生的,而是由上級發現、任命的。凡村官以上的官員選舉,其中包括所謂差額選舉,無不是由上級做出安排的,選舉人只是按照上級的意圖舉舉手、畫畫圈、做做樣子罷了。偶爾某個縣以上機構的選舉中鬧出一個非黨委指定候選人當選的現象,在當地乃至在全國都會是天大的新聞,同時也是黨委組織部門工作的失敗,這作為一種官場非常態的現象其實並不具有制度性的意義……」
我聽了,有些無語,這話從楊哥這名官場老油條口裡說出來,別有一番意味。
楊哥站起來:「好了,不談這個了,呵呵……你在這裡和小黃坐坐,我去你們那房間敬個過年酒去,這不出十五,喝得還是過年酒!」
說著,楊哥問了我房間號碼,端著空酒杯就去了,這裡剩下了我和黃鶯。
我看著黃鶯:「黃姐,過年怎麼過的?」我問這話的意思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和楊哥一起過的年。
黃鶯說:「自己過得啊!」
我說:「你沒有和楊哥一起過年嗎?」
黃鶯搖搖頭,眼神有些黯淡:「沒有!」
我說:「你和楊哥進展如何了?」
黃鶯說:「還是那樣,沒進展!」
我心裡有些失望,說:「怎麼會這樣呢?」
黃鶯看著我:「上次我和你談完話后,我就按照你說的去做的,可是,沒效果啊,楊哥這個人,唉……」說著,黃鶯嘆了口氣。
我說:「是不是你力度不夠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呢!」
黃鶯笑了下:「你倒是挺明白這個的,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用在楊哥身上,不管用呢!年前,我試探性和楊哥說想和他一起過年,可是,楊哥婉言謝絕了……」
我聽了,心裡有些沮喪,我是多麼希望楊哥能和黃鶯在一起啊,這樣我就心裡踏實多了,楊哥就不會記掛柳月了,雖然我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無恥,可是,我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我可以不對外說,但是我不能欺騙自己的真實想法。
黃鶯沉默了一會,又說:「今晚,是我提議一起吃飯的,楊哥明天去省城,我說要給他踐行,他答應了,請我來吃海鮮,吃飯的時候,遇見你之前,他和我說了一些心裡話……說的很坦誠,很動晴,很真誠……」
我說:「哦……楊哥說什麼了?」
黃鶯說:「楊哥說了,說我是個好女人,各方面都很好,無可挑剔,可是,他對我始終卻沒有那種情感,我問他為什麼,他猶豫了一下,說他心裡其實一直裝著另一個女人,已經裝了很久了,不管這個女人對他如何,不管這個女人答應不答應他,他心裡都始終無法將她放棄,他說,只要這個女人一天不結婚,他就等她,直到最後絕望……」
我的心猛地劇烈跳動起來,面部神經不由抽搐了兩下。
黃鶯看著我:「江主任,楊哥心裡的這個女人是誰?你知道的,是不是?」
我忙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楊哥沒有告訴你嗎?」
黃鶯也搖搖頭:「他沒有說,我問他了,他不說!唉……我好羨慕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為什麼不答應楊哥呢,楊哥是多好的一個男人啊,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知冷知熱,知性達理,難道這個女人心裡還裝著更好的男人?難道還有比楊哥更好的男人?」
我的心裡有些發澀,艱難地說:「那麼,你也還是有希望的,如果……如果這個女人有一天……有一天結婚了,那麼,楊哥就絕望了,那麼,楊哥,說不定就會和你在一起了……」
黃鶯苦笑了下,說:「我也這麼問楊哥了,可是,楊哥說,這個女人不會再和別的男人結婚的,他說的很肯定,說他願意就這麼一直等下去……我有些不明白,我覺得這個女人心裡一定是裝著別的男人,可是,為什麼這個女人不和自己喜歡的男人結婚呢,楊哥為什麼這麼肯定說這個女人不會再結婚呢?難道是她心中的男人不喜歡她?」
我默默地聽著,心裡疼痛難忍,刀割一般,脫口而出:「不,這個男人很愛這個女人的!很愛很愛!」
434你推斷的很有道理
黃鶯有些意外,看著我:「為什麼這麼說?你知道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
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搖頭:「不,不,不!我不知道!」
黃鶯說:「那你為什麼這麼說呢?」
我掩飾地笑了笑:「根據你的話我推斷猜測的啊,既然楊哥這麼喜歡這個女人,那麼這個女人一定很優秀很美麗,既然這個女人心裡有一個男人,那麼這個男人也一定會很愛很愛這個女人的,優秀的女人,誰不喜歡呢?」
黃鶯相信了我的話,聽了點點頭:「嗯……你推斷的很有道理!」
我心砰砰直跳,差點露了餡。
黃鶯又說:「或者,難道是這個男人結婚了,不可能會和她結婚了?」
我的心裡湧起難言的苦澀,喃喃地說:「可能吧,或許吧……」
黃鶯的神情有些迷惘和寂寥,輕聲自語道:「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做寡婦更是難上加難啊……我還年輕,我不願意讓自己的青春就這麼溜走,我想有個家,有個溫暖的家,我在等一個人,一個可以把我的寂寞故事畫上休止符的人;一個可以陪我聽遍所有悲傷情歌,卻不會讓我想哭的人;一個我可以在他身上找出一百個缺點,卻還是執意要愛他的人;一個會對我說,我們有坑一起跳、有苦一起嘗、有一輩子就一起過的人;終於,我等到了,我找到了,可是……其實…我一直都在等他,他難道真的不知道嗎?他為何要如此對我,我的命運為何要這麼凄苦,生活為何對我如此不公……我找到了一個理想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卻愛著另外一個女人……」
我聽了,無言,注視著黃鶯悲戚的神情,心潮翻湧。我覺得黃鶯說的是心裡話,她應該是真的愛上楊哥了,只是,楊哥卻不愛她,楊哥還牽饒著柳月。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這時,看見柳月正端著酒杯輕盈地向我們桌前走過來,臉上帶著微笑。
黃鶯不認識柳月,起碼沒見過柳月的面,柳月也是如此,知道黃鶯但是沒打過交道。
柳月走過來,熱情地對黃鶯說:「黃護士長,你好,我叫柳月,是楊部長的朋友,也是楚江主任的老同事,剛才楊部長過去我們那桌敬酒,聽說你也在這裡,專門過來給你敬個酒,認識一下,呵呵……」說著,柳月坐在楊哥剛才坐的地方,向黃鶯伸出了右手。
黃鶯反應也很快,在被柳月的容貌氣質所震撼的同時,也伸出手和柳月握住,笑著說:「幸會,幸會,謝謝,謝謝!」
柳月注視著黃鶯:「黃護士長真的很年輕漂亮啊,早就聽楊部長多次說起過,今天有幸見到,呵呵……」
黃鶯笑著擺手:「客氣了,你才漂亮呢,在你面前,漂亮二字不敢當!真的!」
黃鶯一直沒有對柳月下稱呼,我估計是黃鶯看不透柳月的年齡,不知道是改叫姐姐還是妹妹,又不知道柳月的職務,無從下口稱呼,就對黃鶯說:「她是我在報社新聞部的老主任,現在是咱們市委宣傳部的副部長!」
黃鶯說:「哦……柳部長啊,年輕有為啊,呵呵……原來柳部長也在報社工作過,還是江主任的老領導,江主任這麼有才,柳部長必定是能力更加出眾了……」
柳月笑著:「哪裡有什麼才能,按照領導吩咐做事情就是了,江主任雖然是我的老部下,可是早就出於藍了,我以前是俯視他,後來呢,平視他,以後啊,我得仰視他嘍,呵呵……」
我和黃鶯都笑起來,黃鶯說:「今天能認識柳部長,三生有幸,來,柳部長,我敬你一杯,咱倆年齡我也不知道誰大,不過看起來差不多,就喝個姊妹酒吧!」
柳月笑著看了我一眼,對黃鶯說:「我是老姐,你是小妹,我比你大,呵呵……」
黃鶯皺皺眉頭,看著柳月:「真的?」
柳月微笑著:「真的,我今年37歲,你說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黃鶯驚呼一聲:「真的?柳姐,你真的37?一點也看不出來啊,你太顯年輕了!」
柳月搖搖頭:「老嘍,年輕已經是過去時嘍,呵呵,來,喝個認識酒……」
柳月和黃鶯喝了一杯酒,黃鶯放下杯子,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柳月,眼裡露出羨慕之色:「柳姐,你是怎麼保養的啊?怎麼看起來這麼年輕啊?」
柳月笑起來:「別這麼說,我哪裡懂什麼保養,其實啊,人只要有一顆年輕的心和樂觀向上的精神狀態,就會永葆年輕的狀態,心理和生理是互動的,不是嗎?」
黃鶯點點頭,又說:「柳姐和楊哥是老朋友?」
柳月點點頭:「是的,整天在一個大院里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自然都是熟悉的了!楊哥可是個好人啊,又有能力,成熟穩重,小黃,好好加油努力和楊哥發展,我覺得你們倆真的很般配的!」
聽了柳月這話,我和黃鶯都很高興,我特別高興。
柳月看了我一眼,說:「江主任,你好像心情很高興啊!」
我一怔,忙說:「是啊,聽到你的祝福,誰不高興呢,是不是啊,黃姐?」
黃鶯也說:「是的,是的,高興!」
柳月沖我輕輕瞥了一下嘴唇,抿嘴笑起來。
黃鶯是個很有心數的人,在柳月面前絕口不提梅玲,她不提,我和柳月自然也不會提。
柳月又對黃鶯說:「小黃,你和楊哥進展如何了?」
黃鶯嘆了口氣,笑笑:「進展緩慢啊,呵呵……楊哥這個人我覺得很不錯,可是,楊哥……」
柳月笑笑:「慢慢來,不著急,楊哥是經歷很多的人,滄桑了一些,感情這東西,是需要慢慢培養發展的,呵呵……楊哥其實對你很有好感的,時間長了,就有感情了,關鍵是要彼此以誠相待,多接觸……」
黃鶯點點頭:「柳姐說的對!」
我也說:「柳部長言之有理!」
柳月又說:「其實,你和楊哥都是過來人了,大家都經歷了人生的滄桑和磨難,對感情這事,都會看的很慎重,自然會謹慎一些,我覺得,你和楊哥挺般配的,呵呵……」
黃鶯說:「謝謝你,柳姐,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看得出,黃鶯對柳月很有好感,和柳月似乎一見如故。
黃鶯又要了一套餐具,熱情招呼柳月,和柳月邊吃邊聊起來,很熱乎親近。
我坐在旁邊看著柳月和黃鶯,想著這兩個女人其實都不容易。突然感覺到,既然曾經愛過,又何必真正擁有,其實在人生旅途中,總有人不斷走來,有人不斷離去。當新的名字變成老的名字,當老的名字漸漸模糊,又是一個故事的結束和另一個故事的開始。在不斷相遇和錯開中,終於明白:身邊的人只能陪著自己走過或近或遠的一程,而不能伴自己一生;陪伴一生的是自己的名字和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名字所帶來的感動。
我這樣感覺著,思忖著,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接受這樣的情景在自己身上發生。
看著和黃鶯談笑風生的柳月,我想著,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還是那個我,偶爾做做夢,然後,開始日復一日的奔波,淹沒在這喧囂的城市裡。 我不會了解,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一個你,只有你能讓人回味,也只有你會讓我心醉。 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不會相信,有一個人可以百看不厭,有一個人一認識就覺得溫馨。而這個人就是柳月。
看著柳月那嬌美的笑臉,我心潮起伏,我沒有很想你,只是在早上醒來時,看看BB機有沒有你發來的信息;我沒有很想你,只是在聽歌時,被某句歌詞擊中,腦中出現短暫的空白;我沒有很想你,只是想看看你的樣子,聽聽你的聲音;我沒有很想你,只是每次醒來時,第一個想到就是你……
我坐在那裡怔怔地看著柳月和黃鶯一起談笑吃喝,心裡空空蕩蕩的。
「江峰,發什麼呆啊?」柳月突然問我,臉上帶著微笑。
「哦……沒什麼,沒什麼!」我說。
柳月脈脈注視了我一眼,抿了抿嘴唇,沒有再說話。
黃鶯說:「對了,江主任,小許來了嗎?」
我說:「來了,在那邊和大家一起吃飯呢,要不,我去叫她過來……」
黃鶯擺擺手:「不用,我去你們那邊吧,正好也認識認識你的那幫朋友!」
我說:「也好,秦娟也在那裡的!」
黃鶯笑起來:「呵呵……好啊,那正好,那邊又多了一個熟人,那我過去給你的朋友敬酒去,你們先坐一會!」
我說:「要不要我帶你過去介紹下?」
黃鶯站起來,說:「不用,那邊有3個熟人了,呵呵……」說著,黃鶯端起酒杯去了。
這邊剩下我和柳月。
我看著柳月:「換位置了,人家的酒桌上主人不見了,剩下了兩個客人!」
柳月笑了笑,看著我:「黃鶯這個人我覺得不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我說:「不過,好像楊哥對她不是很感冒!黃鶯好像是一頭熱啊!」
柳月說:「為什麼?」
我說:「你說呢?」
柳月垂下眼皮,沉默了一會:「唉……其實我知道……」
我說:「知道你還問我?」
柳月抬起頭看著我:「我想問呢,故意的!」說完,柳月自顧笑起來。
我笑不出來,有些鬱郁的表情。
435你的寂寞逃不出我的眼睛
柳月說:「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幹嘛啊,大過年的,腦瓜子都整天想什麼啊,別想那麼多,累不累啊?活的輕鬆點不好嗎?」
我說:「你說起來很輕快,你活的輕鬆嗎?」
柳月說:「我活的很輕鬆啊!」
我說:「你撒謊!」
柳月說:「我木有撒謊!」
我緊盯住柳月的眼睛說:「你還是在撒謊,你的寂寞和憂鬱逃不出我的眼睛!」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都被苦楚脹的滿滿的,心裡流下一種叫做眼淚的水。我似乎明白,佛曾經說過,修五百年同舟,修千年共枕。我們是在忘憂河上就結下了因緣,只是我們沒有修夠時間。
柳月被我咄咄逼人的話語壓住了,又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江峰,不要逼我,你難道就不能給我一個可以撒謊可以自由可以逃避的空間嗎?雖然我們是成人了,可是,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我們總是很天真,總是馳騁於未來的追逐,遐想於遠方的幸福。天真過後,我們才發覺,未來很遠,遐想無邊,我們曾設計出最完美的人生之路,卻很少有過走到的地方。於是我們知道了,經歷的才是真實的,擁有的才是自己的,想象如浮動的雲朵,只能點綴在心空,不能融解於生活。」
我沒有說話,用傷痛的目光看著柳月。
柳月又說:「我知道你心裡對楊哥有想法,不要這樣,他沒有做錯什麼,他對你其實一直很好的,很關心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愛或者被愛的權力,他心裡怎麼想,誰也無法阻止,甚至他自己都無法阻止,我理解楊哥,其實,他的心裡也很苦!但是,我有我自己的活法,我不會屈就勉強自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我改變自己!」
我用嘶啞的聲音說:「你說的沒有人也包括我嗎?」
柳月看著我:「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不要逼我回答,好嗎?」
我的心有些失落和悲楚,賭氣說:「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我算什麼啊,我怎麼能讓你改變自己呢,楊哥這麼好的男人都不能改變你,何況我呢!」
柳月用酸楚的目光看著我:「你……」
我瞪著柳月:「我什麼我?」
柳月說:「你……你在逼我……求你,不要逼我……」
我的心軟了,說:「好吧,我不說了,不逼你了,我錯了,我自不量力,我不識相,我沒有分寸,我不識抬舉,好了吧!」
柳月的聲音有些顫抖:「你……你住嘴,你說了什麼啊……不要說了……你其實……還是在逼我……」
我低頭不語。
柳月端起酒杯,自己喝掉,放下酒杯,靜默著,一會輕聲說:「有些話,我承認自己沒有說實話,可是,我不能說實話,我必須得面對現實,我必須得遵從這個世界的規範,我必須得尊重別人的幸福,我必須得保持做人的基本道德和準則,其實,你很聰明,你甚至比我聰明,只是,有些話,我沒說,你也沒說,我明白,你更明白……有一座山,是永遠也爬不過去的,有一層紙,是永遠也無法捅破的……」
我端起酒杯,仰脖一飲而盡,眼睛有些發潮,看著柳月:「柳月,對不起,今天我講話太沖,謝謝你對我的包容和寬容,我知道,很多事情是無奈的,是無法逾越的,可是,我心裡……我今天只想說一句話: 不求你深深記我一輩子,只求別忘記你的世界我來過。不是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會相識,也不是每個相識的人都會讓人牽挂,至少,我們在今生,在那個地方,在一轉身的時候沒有錯過。偌大的世界上能和你相遇,真的不容易,感謝上天給了我們這次相識相知的緣份。別忘了,你的世界我曾經來過……」
柳月低頭不語,一會抬起頭,看著我:「我會的,我不會忘記……你放心,我永世都不會忘記……江峰,我們都不是很完美的人,但我們要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在孤獨的時候,給自己安慰;在寂寞的時候,給自己溫暖。學會獨立,告別依賴,對軟弱的自己說再見。生活不是只有溫暖,人生的路不會永遠平坦,但只要你對自己有信心,知道自己的價值,懂的珍惜自己,世界的一切不完美,你都可以坦然面對。」
我凝視柳月,深深地點了點頭。
柳月捋了捋頭髮,突然笑起來:「好了,不談這些了,來,咱倆喝一杯,喝完這杯酒,我回去房間,我們倆一直坐在這裡,讓小許看見了,不好的……」
我和柳月碰杯喝酒。
喝完酒,柳月站起來:「我先回去了!」說完,柳月走了。
我看著柳月的背影,心裡百感交集,當初有些事,讓我刻骨銘心;曾經有個人,令我難以釋懷。我一路走來,告別一段往事,走入下一段風景。路在延伸,風景在變幻,人生沒有不變的永恆。走遠了再回頭看,很多事已經模糊,很多人已經淡忘,只有這個女人以及我們之間的事始終與我有關,牽連著我的幸福與快樂,或許,這才是我真正要珍惜的地方。
每一次淚水,都是一次蘇醒;每一次磨難,都是生命的財富;每一次創傷,都是一份成熟。一次次,我重溫走過的歷程;一天天,我減去很多肩上的重負。我總是難以捨去的,希望復甦那昔日的點點快樂和幸福,回望身後還未遠去的身影。
我獨自坐在大廳的角落,獨自飲著一杯杯的苦酒,默默地抽煙。
有一些事保存在記憶里,刻骨銘心;有一些事發生在身邊,卻很遙遠。如果清風有情,那麼明月可鑒;如果落花有情,那麼流水可懂;如果流星有情,那麼星空可睹。抹不去的,是幽幽縈繞的孤單;解不開的,是裊裊纏繞的前緣;斬不斷的,是縷縷交織的思念;轉不出的,是汩汩而逝的流年……
這時,楊哥回來了,坐在我旁邊,嘴裡噴出酒氣,看來在那邊和大家喝了不少酒。
「小表弟,自個兒在這裡品味什麼呢?」楊哥笑著對我說。
我回過神來,看著楊哥:「呵呵……你回來了,楊哥!」
「呵呵……在那邊和大家喝了不少,每人一杯白酒,我酒量不行,喝得有點多了!」楊哥說。
「呵呵……」我乾笑了一聲。
「小表弟,自個兒在這裡玩成熟啊?」楊哥半開玩笑地說。
「呵呵……我哪裡敢啊,在你面前,我何以敢玩成熟呢,」我說:「楊哥,你才是真正成熟的男人呢,我這個年齡,在你跟前,嫩了!」
楊哥笑著搖搖頭:「此言差矣,成熟不是看你的年齡有多大,而是看你的肩膀能挑起多重的責任。人的成熟時多方面的,全方位的,對於感情來說,對於男人和女人來說,真正的幸福是一點一點爭取的,是一天一天積累的。不要去傷害愛你的人,也不要讓你愛的人受傷害。其實每個人一開始都不懂愛情,與愛人一起經歷一些事情,甚至一起經歷一些痛苦,才能變得成熟,才會懂得珍惜。」
楊哥喝了一點酒,竟然也玩味起情感來了,話也多了起來,不過說的很有些味道。
楊哥的酒好像真的有些多了,繼續侃侃而談:「小表弟,我今天喝多了,高興,呵呵……話也多了,你別介意……人這一輩子啊,有很多東西,能忘掉的叫過去,忘不掉的叫記憶。一個人的寂寞,有時候,很難隱藏得太久,時間太久了,人就會變得沉默,那時候,有些往日的情懷,就找不回來了。 或許,當一段不知疲倦的旅途結束,只有站在終點的人,才會感覺到累。其實我一直都明白,如果一個人能一直和一人做伴,實屬不易。」
我專註地看著楊哥,聽他說話。
楊哥看著我:「小表弟,做哥哥的送你一句話,一個人的一聲,最關鍵的不是你如何走,而是隨時保持清醒的頭腦,換句話會說,就是不要迷失自己!」
楊哥這話和很久以前柳月和我說的話如出一轍,我的心一震。
「在你的周圍,能夠全身心關注你的,也就那麼廖廖幾個,你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有時就如一陣風,吹過了就沒了蹤影。所以,你無須在意別人的評說,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無須看別人的眼神,只需走自己的路;無須有過多的抱怨,那樣會使自己的心更累。不管走在何處,你都不要迷失自己!我說的這話,包括一個人的工作、生活,還有情感,也就是感情的事情……」楊哥繼續說。
我點點頭:「謝謝楊哥,謝謝你的提醒!」
楊哥有些醉醺醺地笑笑,繼續說:「愛情有什麼好怕的,了不起就是失敗!失敗也沒什麼好怕的,不過就是難過一下子,頂多再寂寞一陣子!有人會問『一下子』是多久?『一陣子』又是多長?怕什麼,了不起最多就一輩子……我願意用我的一輩子,換取相知相惜的一陣子!從此有苦我來扛,有痛我來嘗,只要她安心幸福就好了……」
楊哥的話讓我的心一陣震顫,楊哥這是酒後吐真言,對我說這個,是不是有什麼用意,他能有如此的意境和認識,我能達到他的境界嗎?
「小表弟,我知道,你很優秀,你是一個優秀的青年,」楊哥看著我,眼神有些遊離:「但是,做哥哥的還是要送你一句話:一個人,如果你不逼自己一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一個人,想要優秀,你必須要接受挑戰;一個人,你想要儘快優秀,就要去尋找挑戰。一個人,敢聽真話,需要勇氣;一個人敢說真話,需要魄力。一個人的知識,通過學習可以得到;一個人的成長,必須通過磨練。當然,我說的成長,包括生理和包括心理,包括事業也包括感情……」
我認真品味著楊哥的話,突然問楊哥:「楊哥,你想不想和黃護士長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