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起來卻是那麼難
看到這裡,我的心不由顫抖起來。
平靜了下,我繼續往下看:
想起來說起來是那麼容易,可是,做起來卻是那麼難,我無比堅強的外表和內心在他面前卻往往支離破碎,雖然我一再提示自己要挺住,要堅定,可是,人真的有時候難以戰勝自己,我總是在他面前時而迷失。每一次迷離和迷失,總會讓我痛悔讓我愧疚,我知道自己應該安靜地走開,默默地走開,遠遠地走開,可是,為什麼卻總是難以把握自己的頭腦,自己的心地?為什麼?
做人真的好難,控制自己的情感,更難!我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去傷害他們,可是,我竟然無法控制自己,一次次犯了錯,雖然她不知道,可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我必須要控制住我自己!
或許,我真的該接受楊哥,這樣,對大家或許都好,他徹底絕望自己的思緒,我徹底埋葬自己的心靈,小許徹底放寬了心,楊哥終於實現了心愿……畢竟,楊哥是真心對我的,畢竟,楊哥一直在苦苦等我,雖然我強逼他去和黃鶯接觸,可是,結果又怎樣呢?我自己不願意勉強自己的感情,卻強迫他去接受別人的愛情,我這又算是什麼呢?
可是,如果我真的和楊哥在一起,我的內心能真正接受嗎?我如何在深夜裡面對自己心底里那份真摯的情感?我能不能不讓自己去拷問裕望之外的靈魂?我如何還能面對他看著我的那雙眼睛?我如何還能去看著他見到我時候那純真開心的笑容?難道,為了大家都開心放心,我必須要和一個我不愛的人結婚,我必須要捨棄自己的靈魂去遷就別人?難道我就不能一個人走完這一生?難道我就不能讓自己的心底保留一份永恆的真愛?
難,難!
我曾經對自己說過,你可以擁有愛,但不要執著,因為分離是必然的。你什麼時候放下,什麼時候就沒有煩惱。你永遠要感謝給你逆境的眾生, 你永遠要寬恕眾生,不論他有多壞,甚至他傷害過你,你一定要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可是,我知道,他不壞,他在我心裡,永遠是那麼好,那麼好……
張蘭曾經告訴我:懂愛的女人通常輸得很慘,愛情本來就是殘忍的,勝者為王。感情可以轉帳,婚姻可以隨時凍結,激晴可以透支,愛情善價而沽。今天的長相廝守,只是儘力而為而已。沒有天長地久的愛情,愛只是剎那間感覺,愛過了,即使失去了,也不要傷心,誰也沒有註定要愛誰一輩子,自愛才最重要。我卻想不明白,什麼叫自愛?怎樣才能自愛?
看過這樣一段話:愛一個人,明明知道他的不好,卻絲毫不會在意;明明知道比他好的還有很多,卻只會傾心於他。真正的愛一個人,就會淡然貧賤,安然進退,就會和他用一個頻率呼吸,用一個節奏心跳,就會用自己的寂寞驅趕他的寂寞,用自己的孤獨溫暖他的孤獨。青春是留不住的,如果青春里有愛,它就不虛度。
我已經沒有資格去談愛,我已經失去了談論愛情的資本,我的青春正在逝去,再艷麗年輕的容顏和掩不住歲月的痕迹,我沒有選擇,我只能自己在深夜裡默默翻起心底里的往事,在那裡去品味逝去的歡樂和幸福還有甜蜜,只有在那時,我才能找到自我。白天里,我還是要帶著樂觀和歡笑,去應付這世間的種種煩惱和瑣屑,種種亦真亦假的面孔。
和宋明正談完話回來,一口氣寫了這麼多,唉……
宋明正今晚打著孩子的名義和我談話,楊哥打著喝茶的名義和他談話,我知道他們的目的,我知道他們想要的東西……
可是,主動權不在他們手裡,我的命運,我自己把握,難道,我就不能為自己活著?難道,我就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難道,我就必須要為了別人而背棄自己的原則?難道,我就不能戰勝自己,不讓他和我再出枝節?
世上最心痛的距離,不是你冷漠的說你已不在意,而是你放手了,我卻永遠活在遺憾里,不能忘記!世上最心痛的距離,不是我活在遺憾里,不能忘記,而是你始終不懂我的悲哀,不明白我內心的孤寂!世上最心痛的距離,不是你不懂我的悲哀,不明白我的孤寂,而是我即使痛徹心扉,也不能放聲哭泣!愛總是會使人們有太多期許:希望長久,希望不會分別,希望佔有和實現。而最終只是覺得有些許厭倦,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愛情就是這樣,有些人會慢慢遺落在歲月的風塵里,哭過,笑過,吵過,鬧過,再戀戀不捨也都只是曾經。是的,只是曾經,我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我不應該再有夢,即使在深夜裡孤寂的時候,也不應該有夢……
楊哥昨晚和他攤牌贗品小表弟,無疑是在發出一個信號,不僅是對他,而是對我,在提醒我,那麼,我到底該何去何從?我是否該給楊哥一個回饋的信號?
我倔強,我自私,我貪婪,我卻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屈就自己!
矛盾啊,糾結!痛苦啊,煩惱!
索性,不想了,睡去!睡去!兩眼一閉,讓一切都見鬼去吧!」
我看得目瞪口呆,渾身冒汗,柳月開始盤算和楊哥了,柳月的內心竟然是如此的痛苦和糾結,如此的矛盾和煩憂,比我想象的還要甚!
我腦袋木木的,獃獃坐在電腦前發怔。
正在這時,傳來開房門的聲音,柳月回來了。
我反鎖了門,柳月推不開,就敲門:「小兔兒乖乖,狼外婆回來了,開門哪!」
我忙將軟盤抽出放回床頭櫃抽屜,去給柳月開門。
柳月笑嘻嘻地進來,看我滿頭是汗,說:「怎麼了?房間里這麼熱嗎?看你滿頭大汗!」
「唔……可能吧……」我說。
柳月笑了笑:「下午會議的議程沒有改動,你那稿子不用改了,就這麼樣就可以,對了,這三個領導的發言新聞稿寫完了嗎?」
我將稿子遞給柳月:「寫完了,你看看!」
柳月接過來稿子,坐在床沿,認真看起來。
我坐在旁邊默默端起杯子喝茶。
三篇稿子柳月足足看了30分鐘,看完后,柳月站起來:「行,沒問題,我去找秘書長簽字!」
說完,柳月出去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柳月回來了。
「怎麼樣?通過了?」我說。
柳月皺了下眉頭:「兩個書記的稿子通過了,人大主任的這個,秘書長不簽字,說人大主任吩咐了,他要親自看稿子簽字,讓我去找人大主任……」
我說:「我和你一起去,我是寫稿人,一起去他也說不出什麼!」
柳月點點頭:「好吧,走!」
我和柳月一起去了人大主任的房間,柳月在前,我在後。
人大主任正穿著拖鞋坐在沙發上喝茶,看見柳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哎喲……我的美女部長來了,來,快進來!」
接著,人大主任就看見了我,眉頭皺了皺:「哦……你也來了!」
「老領導,江主任寫的稿子,秘書長說要您親自審稿,這不,我叫上他一起來了,您有什麼意見,可以當面提出來,現場修改!」柳月笑著說。
「嗯……」人大主任點點頭接過稿子,對柳月說:「坐吧!」
人大主任示意柳月坐,卻不說讓我坐,我知道此刻我在他眼裡是不受歡迎的人,領導都是這樣,打著工作的名義找女部下的時候,是很討厭其他人在旁邊的。我並不在意他的態度。
柳月坐下來,沖我說:「江主任,你也坐!」
人大主任帶上老花鏡,低下頭準備看稿子,同時兩眼從老花鏡上面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架勢很像一隻老狐狸。
我畢恭畢敬地挺直腰板做好,心裡想,媽的,在這裡你是個大領導,神氣活現,要是在社會上外面遇到你,說不定把你這個糟老頭子當個老嫖客,一腳踢死你!
過了一會,人大主任抬起頭,摘下老花鏡,看著我,將手裡的稿子抖了抖,嗓門提高了兩個分貝:「你這個稿子是怎麼寫的?你這個記者,怎麼就沒有長進?怎麼乾的新聞部主任?以前你就犯過錯誤,後來嘯天告訴我說你進步很快,就是這麼進步的?你看看你寫的這個稿子,一點政治高度都沒有,我看你,是徒有虛名!這個馬嘯天,用人就是糊塗!」
我心一跳,忙說:「主任,怎麼了?哪裡不對嗎?」
柳月也說:「老領導,您別發火,慢慢說,怎麼回事?」
人大主任說:「我的發言沒有政治高度,這哪裡是一個人大主任的發言,這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公社書記的發言,我看你這個記者,是存心要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我忙說:「可是,這確實是您的發言啊,我是按照錄音整理的,還給加上了一些您沒講的!」
柳月也笑著說:「是啊,老領導,我認真仔細看了這稿子,還可以啊,您說的政治高度是指……」
人大主任冷眼看了我一下,然後說:「我說你這個記者不懂政治,你還越發不懂了,搬出我的講話錄音來和我犟嘴了……怎麼著,我說說你還不服氣?」
我勉強笑著:「主任,我服氣,我哪裡敢不服氣呢,您慢慢說,我哪裡不對,我再改!」
人大主任說:「就你這個素質的,還能改好?你出去吧,這稿子,我和小柳一起琢磨琢磨……」
我明白了,這狗日的是找借口想攆我出去,想和柳月單獨在房間里。
453這可使不得
這時,柳月說:「老領導,這可使不得啊,要是您把江主任趕出去了,這回頭張部長還不狠狠尅我啊,說我沒領導好宣傳組的工作,那我可就沒面子了,再說了,這稿子是江主任寫的,我改也不好改啊,解鈴還須繫鈴人,我看,還是您說說您的意思,讓江主任在這裡現場修改吧……」
柳月邊說邊看著我:「江主任,你拿筆記一下老領導的新指示,現場修改!一定要讓老領導滿意啊!」
我會意,忙掏出筆:「主任,您說吧,我按照您的意思改!」
我和柳月節奏很快,一唱一和,主任愣是沒回過神來。
一會,主任說:「那……好吧……我之所以說你這個記者不懂政治,就是因為一點,你沒有聽省委書記講話里提出來今年要加強政府單位的執法監督這一項嗎,我的講話里雖然沒有,但是,省委書記的講話里提出來了,我作為人大主任,是專門監督政府執法的,講話里沒有這一塊,能行嗎?這不是不講政治嗎?你還做黨報記者,這一點都不懂,還給我犟什麼講話錄音,我看,你離一個真正的懂政治的新聞記者,還差遠了,真不曉得,馬嘯天怎麼會排你來採訪這個重要的活動!」
人大主任顯然是仗勢壓人,強詞奪理,我心裡很明白這一點,卻也不犟了,只是點頭:「領導說的對,那麼我這就加上去這放面的內容!」
柳月顯然也看穿了人大主任的意思,笑笑:「老領導,你放心,這個好辦,哎呀,這點事,您還值得發這麼大火嗎?江主任還年輕,您批評的對,回頭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他,讓他認真反省!」
人大主任似乎消了氣,說:「好了,也別再這裡改了,我還有事,回去改吧,改完給秘書長看看就行了,我不看了!」
柳月站起來:「那也好,不耽誤打擾領導寶貴的時間了,我們回去了!」
說完,柳月沖我一使眼色,我站起來,禮貌地和人大主任告辭,回了柳月的房間。
我邊改稿子邊對柳月說:「媽的,這不明明是無理取鬧嗎,這個老混蛋!」
柳月坐在旁邊看我改稿子,說:「官大一級壓死人,記住,在官場,領導永遠是正確的,什麼叫講政治,聽領導的話就是最大的講政治,領導什麼時候都沒有錯,他說這鹿是馬,你就不能說是騾子,呵呵……今天其實他是雞蛋裡挑骨頭,別有用心,一看沒指望了,連改好的稿子也不看了……」
我改完稿子,邊列印邊對柳月說:「這老東西似乎對你沒安什麼好心,你要注意點!」
柳月說:「我知道的,這樣的人,我遇見的多了,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我不是剛畢業的小孩子了,我知道如何應付這些官場的色狼……」
「我發現,女人混官場,真難啊!」我說:「特別是漂亮的女人,在官場混,更難!」
柳月將列印出的稿子裝訂好,點點頭:「是的,這是中國官場的通病,官場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在官場混,一不小心就要中招,隨時隨處都能遇見潛規則,那些道貌岸然的領導,人前都是正氣凜然的樣子,其實呢,在人後,在女人面前,都是一副骯髒醜惡的嘴臉,和畜生沒有什麼兩樣……
「悲哀啊,中國官場的悲哀……以前紀委還查處官員的生活作風問題,現在早就不將此事列入查辦的內容了,為什麼?太多了,在有實權的部門中,幾乎沒有政府官員不存在生活作風問題的,包括紀委的那些人,所以,大家也就默認了這個現象,紀委只辦經濟案子,不專門查辦生活作風問題……那些縣市長,那些書記局長,哪一個沒有生活作風問題?幾乎個個都至少有一個以上的情人……這也算是中國特色吧……」
說完,柳月笑了笑,去了秘書長那裡,一會回來,說:「通過了,簽字了,好了,稿子列印三份,每家一份,晚飯後傳真回去就好了……晚上,我請你們三位去做足療,大家今天辛苦了,中場休息一下!」
然後,柳月說:「你先休息下吧,我還得去省電視台看剪輯好的圖像,審核一下!」
說完,柳月匆匆走了。
晚飯時分,柳月才和電視台的新聞部主任一起風塵僕僕趕回來。
晚飯後,柳月真的請我們三個人去做了足療,很舒服,很爽。
接下來的幾天,工作進展很順利,大家配合得很愉快。
這幾天,晴兒一直沒有給我來電話,我因為工作比較忙,忙完往往到了深夜,怕打擾晴兒休息,也沒有給家裡打電話。
正月14下午,大會圓滿閉幕,柳月和楊哥那邊都圓滿完成了任務。
按照行程,明天上午代表團往回趕,正好回家過元宵節。
晚上,大家都放鬆了,都放開了喝酒,談笑風生。
晚飯時,電視台新聞部主任問我晚上有什麼安排,我說還沒確定。
說這話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柳月。
我其實心裡打算去步行街給晴兒買點東西的,我知道晴兒喜歡絲巾,想給晴兒買一條漂亮的絲巾帶回去。
柳月笑著說:「我看啊,你可以去逛逛步行街,給小許點東西帶回去!」
我笑著點了點頭,但我不知道柳月會不會和我一起去。下午看了柳月的西京隨筆,我的心裡沉甸甸的。
晚飯後,柳月和我一起往外走,柳月輕聲對我說:「晚上你自己去吧,我不和你一起去了!」
我理解柳月的想法,點點頭:「嗯……」
說完,我沖柳月笑了一下,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柳月也沖我笑了下,看起來似乎很正常。
我心裡嘆了口氣,獨自去了夜市,給晴兒買了一條漂亮的絲巾,又到比薩專賣店買了一個比薩,打包裝好,這是晴兒最喜歡吃的。
第二天,我們回到了江海,到江海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車子停在市委門口,柳月的司機帶了柳建國和妮妮還有小紅正在那裡等候。
楊哥要用車送我回家,我謝絕了楊哥的好意,和柳月楊哥他們告別,打計程車回了家。
回到家,晴兒已經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等著我,我拿出了給晴兒買的絲巾和比薩,晴兒很高興,眼神里甚至有幾分感動。
晚飯後,看完電視,我和晴兒上床,晴兒和以往那樣,溫順地偎依在我的懷裡,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欲言又止。
我說:「晴兒,你似乎有什麼心事,說給我聽吧!」
晴兒坐起來,看著我,神色鄭重:「好吧,峰哥,我和你說……這幾天,我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我也坐起來,給晴兒披上外套,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晴兒:「說吧!」
「我辭職了!」晴兒輕聲說,聲音不大。
黑暗中,我的身體在空中節日焰火的閃耀帶來的光照中微微顫抖了一下,我的心沉了下去。
晴兒說完后就不再說話,低下頭去。
我慢慢披上外套,從床上起來,穿上拖鞋,走到窗口,拉開窗帘,看著窗外節日里此起彼伏升騰起的煙火,抽出一顆煙,點燃,輕輕吸起來……
今年,這裡過年的花炮聲,放得最密集的、最響亮的,也是延續得時間最長的一個夜晚,大約就要算是元宵節的這個夜晚了。
大學里的操場上,正在集中放煙火。
是不是大學的領導,忽然就明白了,除夕夜的主要內容是家人團聚,因而單位里的人員比較分散。而到了元宵夜的時候,單位里的人員才會更齊全些。因此,單位里舉辦的放煙花和花炮的活動,更多地就都安排在了元宵夜的緣故呢?我這樣莫名地獨自猜想著。
我久久地站在窗口,怔怔地看著窗外不遠處此起彼伏的,一束接著一束的大型煙花。那個時候,我朝著幾個不同方向的高、遠處望去,都能夠看見高樓與禮花相互襯托、相互輝映的美麗景象。
一柱柱的花炮,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響炮聲,徑直地升向高空。繼而,又伴隨著刺耳的呼嘯聲,在高空中炸放伸展開來,造就了一朵朵變幻著色彩與形狀的、美麗的煙花,呈現出一個又一個的豐富多彩的圖案。
一朵朵美麗的煙花,攜帶著人們的辛勞與汗水,伴隨著人們的成功與失敗,更承載著人們對於未來時光的期盼與響往,在天空中盡情地扎放。繼而,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它們把快樂與希望又灑向大地、灑向人間。
隨著煙花花朵的消失,一些還沒有燃燒殆盡的殼灰,先後紛紛揚揚地從空中又掉回到了地面……
我的心也隨著那煙火的灰燼飄落,卻在落向無底的深處……
這個節日的歡樂之夜,我的心裡卻充滿了沉悶。
「你決定了?」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我沒有回頭。
「是的,我已經辭職了,報告已經批下來了!」晴兒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那麼就是說,晴兒事先不和我做任何商量,已經先斬後奏了,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晴兒真的越來越自主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就不和我說一下,擅自決定並實施了。
我突然覺得晴兒有些陌生。
「為什麼……」我努力掩飾住內心的失落。
良久,晴兒沒有說話。
我回過頭,看著昏暗中的晴兒,晴兒低頭不語。
我今晚的好心情此刻已經蕩然無存,心裡感覺非常意外,這不像是晴兒的性格和風格,她做出這麼重要的決定之前竟然就不和我通一下氣,這太不可思議。
我去了客廳,打開燈,打開音響,《阿根廷別為我哭泣》的音樂旋律瀰漫在客廳里,帶著憂傷的原味。
454 晴兒不可思議的作為
我抽著煙,想著晴兒的不可思議的作為,辭職了,就等於說是無業游民了,國家幹部身份沒了,國庫糧沒了,所有的國家給予的福利保障都沒了,除了這套已經房改了的房子。幸虧這房子已經房改了,不然,房子都得收回去。
兩口子之間,夫妻之間,彼此是息息相關共生死同命運的,一方辭職,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是一件大事,一個女人,能在大學里有一份安逸安穩安定的工作,這是多少人羨慕的事情,可是,晴兒就這麼單方面決定辭掉了,辭掉了鐵飯碗。
辭職,對於一個想做一番事業想廣闊天地有所作為的男人的來說,是可以理解並接受的,可是,晴兒是一個女人,一個從來在我面前柔順安寧的女人,怎麼就突然說不幹就不幹了呢,新的一年剛剛開始,就突然辭掉了自己的工作。
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原因。
可是,晴兒不肯說,保持了沉默。
我愈發鬱悶,狠狠地吸煙。
一陣腳步聲傳來,晴兒也來了客廳,坐在我對面的小板凳上,依舊低著頭,兩手夾在膝蓋之間,小心翼翼地,彷彿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等待家長的發落。
看著晴兒可憐楚楚的模樣,我的心有些發疼,對晴兒說:「你坐過來!」說著,我拍拍身邊的沙發。
晴兒站起來,在我身邊坐下,依舊低著頭,兩手夾在兩腿間。
我嘆了口氣,重重地。
「峰哥,我木有事先和你商議打招呼,你生氣了,是嗎?」晴兒怯怯地說著。
我看著晴兒,覺得有些無法確定,晴兒辭職這麼大的事情都做出來了,怎麼這會又這麼一副樣子,好像是等著我發火挨罵,等著我的暴風雨降臨。
我深深吸了一口煙,客廳里升起一股白色的青煙,我伸手將晴兒的一隻手拉過來,握住:「晴兒,我們是夫妻,是兩口子,我們彼此之間,都很熟悉,我想,我應該尊重你的選擇,你沒有和我打招呼,我木有生氣……」
「真的?」晴兒抬臉看著我。
「是的!」我認真地點了點頭。
「嗯……峰哥,對不起……原諒我……」晴兒的聲音似乎有一點放鬆,又有些難過的樣子。
「晴兒,告訴我,為什麼剛上班幾天就突然決定要辭職呢?」我說:「難道是你也要學老三,去下海闖蕩江湖,徹底斷了自己的後路,砸爛鐵飯碗,背水一戰,專心致志去賺錢?」
晴兒點了點頭,又緊接著搖頭:「也……也有這麼一點原因,可是,也……也不全是……我即使……即使有老三這樣的想法,也……沒有想過這麼快這麼徹底辭職……」
「那……是什麼原因呢?」我看著晴兒。
晴兒又沉默了,小手在我的手裡已經有些汗津津了,我知道她此刻有些緊張。
晴兒卻又低頭不語,小臉一會紅,一會白。
我看著晴兒,一會煙頭燒著了我的手指,有些疼,疼到心裡。
我熄滅了煙頭,將晴兒攬過來,摟到懷裡,兩手分別握住晴兒的兩隻手,低頭親吻了一下晴兒的額頭:「親愛的,不要緊張,告訴我,是不是單位里有人欺負你了,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告訴我,不要怕,有哥在,莫怕……」
晴兒靠在我懷裡,小巧的鼻樑上沁出了細小的汗珠,臉上充滿了無奈和憂鬱,卻依然不語。
我心裡突然有一種不祥之感,我突然想起了人大主任和柳月,難道晴兒也遇到了這樣的人?我將晴兒的臉抬起,兩眼注視著晴兒的眼睛:「晴兒,看著我,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告訴我,是誰,我去找他算賬!」
晴兒臉上的深情愈發緊張,又充滿了委屈和苦楚,一副好像是要哭的樣子。
晴兒的表現似乎驗證了我的話,我心裡怒氣升騰,突然想起了蘭姐,如果真有這樣的事,蘭姐是一定知道的。我鬆開晴兒,摸起電話就要打給蘭姐。晴兒愣了一下,抓住我的手:「峰哥,你要幹嘛?」
「我給蘭姐打電話,問那個狗日的是誰,我非廢了他不可!」我語氣沉靜地說著,心裡卻怒火萬丈,已經接近不可遏制。
「峰哥,不要啊……不要打……」晴兒阻攔我。
「不要攔我,你給我坐在這裡老老實實呆著!」我將晴兒的雙肩按住,接著又回身摸茶几上的電話:「我非要問問看,是誰敢欺負你,我非得給你出口氣不可!」
晴兒突然帶著哭腔叫起來:「不要問了……不要問了……是你,是你!」
我一愣,看著晴兒:「你說什麼?晴兒!」
晴兒突然就哭出來了,兩手抹著眼淚:「是你欺負了我,就是你……嗚嗚……我辭職,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欺負我……」
我懵了,忙回身抱住晴兒:「晴兒,對不起,我這幾天沒給你打電話,我那天電話上對你態度不好,我錯了,可是,我真的沒有和她在外面做出對不住你的事情,你不要想多了……其實,其實她真的不是壞人,對你是沒有惡意的……」
「嗚嗚……」晴兒的眼淚開始噴涌,在我懷裡一泄而出,哭得我胸前都是淚水。嗚咽著說:「不是這個,我不是說的這個原因……嗚嗚……」
「那是什麼呢?」我拍著晴兒的背:「乖乖,寶貝,莫哭,莫哭,慢慢說……我到底是犯了什麼錯呢?」
「嗚嗚……」晴兒不但沒有停止,反而索性在我懷裡放聲大哭起來,彷彿要把這些天的憂鬱和委屈都哭出來。
我沒有再阻止晴兒,讓她痛快哭了一場。
好一會,晴兒的哭聲漸漸平息下來,趴在我胸口不時抽噎著。
我拿過茶几上的紙巾,給晴兒擦臉,接著又站起來,弄了一條熱毛巾,回來攬過晴兒,細心地給晴兒擦拭哭紅的眼睛。
給晴兒擦完,我抱起晴兒,將晴兒平放在沙發上,讓她躺好,自己搬了個板凳坐在晴兒旁邊,看著晴兒受傷和委屈的樣子,心裡很憐惜和疼愛,伸手撫摸著晴兒的臉龐,捋了捋晴兒的頭髮,說:「對不起,晴兒!」
雖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犯了什麼錯誤讓晴兒辭職的,可是,既然晴兒這麼說,那麼原因一定出在我身上,我心裡明白自己對不住晴兒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我會這麼對晴兒說。
晴兒看著我,聲音還在抽噎:「你……你為什麼說對不起?」
「因為我犯了錯誤導致你辭職啊!」我說:「我當然要向你說對不起了!」
「你知道我辭職的原因是什麼?你……你知道我因為你辭職你就一定是犯了錯誤?」晴兒依舊抽噎著反問我。
「我……我不知道!」我說:「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乖,親愛的,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因為我辭職,因為我什麼事情而辭職……你不說,我會更加難受,更加憋悶!」
晴兒的眼淚又開始湧出來,抽抽噎噎地說:「我……我受不了了……」
我看著晴兒:「你受不了什麼了?說說,慢慢說,別哭……」
我又換了一條熱毛巾,給晴兒熱敷了一會眼睛,然後對晴兒說:「說吧!」
晴兒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看著我:「節後上班,我在系裡,就老是發現同事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還在我背後指指戳戳,竊竊私語,開始我沒在意,直到蘭姐找到我,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才知道,原來,大家在議論你,議論你的事情……」
我說:「我的什麼事情?」
晴兒說:「就是那個你年前被誣陷嫖娼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系裡,大家都在說這事,也傳到了蘭姐耳朵里,蘭姐就來問我說你在外面亂搞女人嫖娼得性病是怎麼回事……
「我一聽,就懵了,怪不得大家都帶著或同情或嘲弄或幸災樂禍或不懷好意的目光看我呢,原來是因為這個,我急了,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蘭姐,蘭姐火了,就去找那些背後傳播的同事理論,結果……」
我的心在往下沉,看著晴兒:「繼續說,結果怎麼了?」
「結果,蘭姐也被人嘲笑了,大家嘲笑蘭姐多管閑事,說蘭姐是受我之託,此地無銀三百兩,說我可悲可憐可笑,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尋花問柳自己卻幫著老公這樣,結果欲蓋彌彰……」
晴兒說:「蘭姐本想幫我澄清事實,結果卻沒有收到效果,這股謠言越傳越盛,很快傳到了系外,傳到了你原來的中文系,傳到了校黨委校辦各部門,而且,越傳越離譜,到後來,出現了三個版本,一個是你嫖娼被抓,我帶錢去把派出所你贖回來,你染上了性病,我也被傳染;
「第二個版本是你和你的女領導在飯店開房間被派出所查夜的抓到,我去保你出來,和你的女領導鬧了起來,女領導運用官場關係擺平了這事,但是被派出所的工作人員說了出來;
「第三個版本更離譜,說你的女領導和你在我們家裡胡搞被我撞見,說我為了找平衡,也去那女領導家和她的丈夫胡搞……」
我聽得心裡毛骨悚然,謠言真的很可怕,太可怕了,一個事情被中間人進行了加工,就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事情,甚至愈發誇張。
晴兒看了我一眼:「謠言越傳越廣,越傳越盛,年後單位大家事情本來就不多,這下就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話題了,在你原來的系裡,在我的系裡,在其他系裡,在校機關各科室部門裡,大家見了我幾乎都是帶著別樣的目光,女的充滿了嘲弄和譏諷還有蔑視,男的見了我很多都不懷好意,有的還充滿了淫邪……
「我……我實在無法忍受了,這幾天,我都快瘋了,我不能再多呆一天下去,再呆下去,我就會瘋掉,我就會死掉……這個事情,我在電話上也不好和你多說,說了又怕影響你的心情,給你的工作帶來被動,於是,我就……我就辭職了……我再也不想聽到那些話,見到那些人,我只能離開,離開這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