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頭又皺了一下
我看著柳月的眼睛,不由迴避開目,支吾了一下:「唔……沒有什麼別的原因啊,楊哥就是覺得合適,就決定了!」
柳月看著我的神情,眉頭又皺了一下,接著說:「哦……」
我說:「你……你是不是覺得解脫了?」
柳月眼神突然暗淡下來,咬了咬嘴唇,看著我說:「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我不敢看柳月的眼睛,低下頭看著地面,說:「我……我不知道!」
柳月沉思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
我說:「黃鶯是梅玲的表妹!」
柳月說:「這個跟楊哥和黃鶯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
我說:「你說呢?」
柳月說:「你這話裡有話,你其實是知道楊哥突然做決定的原因的,楊哥昨晚告訴你了,是不是?」
我說:「這個……我……楊哥……」
柳月說:「不要說了,我知道了,楊哥是一定和你說的了,他一定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小許才會先走的,是不是?」
我說:「嗯……可是,楊哥讓我保密,說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和小許……」
柳月抿嘴笑了下:「因為這是適合你們男人之間的話題,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嗯……」
柳月說:「你放心,我不會問楊哥的,這事,楊哥也沒有和我說,我猜,他也許永遠不會告訴我的,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男子漢的自尊啊,呵呵……」
我笑不出來,說:「楊哥和黃鶯結合,未必就真正能幸福!」
柳月說:「那麼,你認為,楊哥和誰結合能幸福呢,是和我嗎?」
我低下頭,不說話。
柳月說:「不說話就等於默認,如果你這麼認為,那麼,我問你,我和他在一起,我會感受到真正的幸福嗎?」
我默然無語。
柳月輕聲說:「你們大家都關心我的快樂和幸福,小許關心,你也關心,我知道,我理解,我領會,小許在我跟前的一些話,我聽得都能倒背如流了……
「我充分理解小許的想法,我知道她的真正意思,我知道,或許我真的無路可走,我沒有別的選擇,我必須走出大家都希望看到的那一步,大家會覺得我尋找到了安定和幸福。
「可是,誰又能真正站在我的角度來替我想想呢,難道,就因為我的過去,就因為我們的過去,我就必須要走出這一步,就必須要找一個男人嫁了,就必須不能按照自己的原則和性格來生活嗎?我難道就必須要無休止地為我的過去付出代價嗎?」
我的心顫慄著,說:「對不起……」
柳月呼了一口氣:「沒有什麼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其實,我剛才是想發發牢騷,我心裡有想法的,我不是木頭人,我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我壓抑久了也想找個人說說……
「我知道的,我現在真的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我不想讓大家都不高興,不想讓大家對我失望和抱怨,可是,呵呵……就在我準備結束單身生活,準備選擇老楊的時候,竟然又出現了這個事情,哈……難道這是天意?天叫我嫁不出去?」
柳月的聲音依然充滿了詰責。
我緊緊咬住嘴唇,不說話。
柳月又說:「難道真的是所謂的傳說中地好事多磨,還是我應該另覓出路?我既然答應了小許,我就會努力了去實踐,去做,但是,我還是希望,不要逼我太急,我還是希望,能給我一個緩衝的時間,既然上帝讓我的心必須死掉,那我就去做一個麻木的人好了,既然要麻木,那麼,就不讓自己去思想去夢想去理想好了,渾渾噩噩吧,怎麼過不是一輩子,一睜眼,一閉眼,過去就是了……」
我的心裡很難受,說:「柳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柳月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不要自責,不要有壓力,我不希望看到你的不快樂,看到你的壓力重重,心事滿腹,其實,我所做的這一切,為了什麼?我可以說,為了大家,為了孩子,為了我自己,可是,那不是根本,不是關鍵,我心裡明白,我這麼做,我如此改變自己的倔強,如此放寬自己的容忍,我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心裡明白柳月這話的意思,我知道,柳月所做的這一切,根本上是為了我!
「我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雖然我也渴望那種理想的二人世界,可是,我知道,我永遠也不可能再擁有,所以,我只能和必須來習慣心靈里一個人的日子, 一個人聽歌,一個人走路;一個人難過,一個人開心;一個人自言自語,一個人自哼自唱;一個人坐欄杆上看夜景,一個人等待月落晨起。習慣一個人獨坐,沒有憂傷,沒有煩惱,沒有思念;習慣一個人睡,忘記時間,忘記存在,忘記沒有忘記的過去;習慣一個人的世界,因為一個人的世界,只有自己懂……」
柳月說著凄然一笑:「可是,現實面前,我必須要改變自己的了,我不能任由自己的理想主義泛濫了,我會改變的,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即使我現在暫時沒有了選擇,也請關心我的大家放心,我既然答應了,我就會去實踐……」
我的聲音顫抖著:「柳月,我不希望你為了別人而去改變自己,我嚮往你能按照自己的方式開心生活著……」
柳月看著我:「江峰,你覺得可能嗎?你覺得現實會容許嗎?唉……因果報應,我自己做的孽,我自己必須來承受後果,我必須為我的過去的放縱來買單,這也是命吧,我已經無數次從了我的命,看來,我這一生,都要在命運的安排下唯唯諾諾、唯命是從了……」
我看著柳月的眼睛,心裡充滿了傷和疼。
常常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曾經的某個人,不是忘不了,而是放不下。那些不願再向任何人提起的牽挂,在黑暗的角落裡潛滋暗長。總是在不懂愛的時候遇見了不該放棄的人,在懂得愛以後卻又偏偏種下無意的傷害。遇見某個人,才真正讀懂了愛的含義;錯過某個人,才真正體會到了心痛的感覺。
柳月點燃一顆煙,輕輕吸了一口,說:「我害怕從前,我害怕回憶,可是,我無法阻止自己不去回憶……記得有人說過:能回憶從前,說明你在成長;回憶從前你笑了,說明你長大了;回憶從前你哭了,說明你成熟了;回憶從前你漠然了,說明你世故了;回憶從前你感慨了,說明你無奈了;回憶從前你淡定了,說明你開始老了……現在,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淡定,那麼說,我已經開始老了……我的人雖然還不是很好,可是,我的心真的老了……」
在裊裊的煙霧裡,柳月的目光充滿了迷惘和寂寥,還有一種隱隱的被傷害的失落。
我看著柳月拿著香煙微微顫抖的手,心裡酸楚難當。我偶在讀懂柳月的目光。我深切體會到,有一種目光,直到分手時,才知道是眷戀;有一種感覺,直到離別時,才明白是心痛;有一種心情,直到難眠時,才發現是相思;有一種緣份,直到夢醒時,才清楚是永恆……有一種目光,彼此相識時,就知道有一天會眷戀;有一種感覺,未曾離別時,就明白有一天會心痛……
良久,我說:「柳月,你不老,真的,在我的眼裡,在我的心裡,你永遠都是那麼年輕,你永遠都是不老的……」
柳月的手顫抖了一下,接著笑了下:「謝謝你……或許,在現實生活里,我以後只能隨波逐流,我現在的一個人的生活,也只能成為一種奢侈的記憶,只能在記憶里去懷念……
「但是,我知道,我懷念一個人的生活,並不是不再渴望,而是漸漸的趨於平靜的等待。閉上眼睛,我曾經夢想,希望那個人,不用我過多的言語就可以領悟我的用心。不問我缺少什麼,想要什麼,不用一味的給予。其實我什麼都不缺,我只要一顆能讀懂我真心。我曾經夢想,總有一天我會等到那個人,牽起我的手,讓我覺得心是暖暖的,我們彼此微笑……
「可是,我睜開眼睛,看著現實的世界,我知道,一切都不過是浮雲……畢竟,我們都無法改變現實,生活就是這樣,命運就是這樣,不要試圖去強行改變命運,否則,你會碰德頭破血流……」
我默默地抽出一顆煙,點燃,狠狠地吸了起來。
過了一會,柳月抬起頭,說:「好了,不說這些了,說這些幹嘛啊,弄得大家都不開心……呵呵……謝謝你今天來送我,真的,很感謝!」
我說:「你要多保重!」
柳月點點頭:「嗯……我會的,你也多保重!我一走,家裡就又剩下小紅和妮妮了……唉,天天忙忙碌碌,感覺有些對不住妮妮……」
我說:「你放心走吧,妮妮這邊,我會常過來看看的!」
柳月點點頭:「嗯……對了,聽說馬書記要帶隊去南方考察,你也去,對不對?」
我說:「嗯……」
柳月說:「最近就要走嗎?」
我說:「是的,可能你從北京還沒回來,我們就出發了!這次去的是蘇南和浙江的幾個地方,和我們去年去的地方基本是一樣的!」
柳月點點頭:「哦……很好,出去看看,多長見識,天天在家裡閉門造車,永遠也不會有長進,時間久了,就成了井底之蛙了……」
我說:「這次去的人主要是報社采編和經營部門的負責人,主要是去學習考察那幾個地市報的新聞采編和報業經營這一塊!」
柳月說:「嗯……我估計也是這樣,很好,那麼,你此去的主要內容就是學習采編了,對口學習!」
我說:「是的!」
503溫故而知新
柳月說:「新聞采編這一塊,其實呢,全國的地市級黨報基本都是一個模式,即使在發達開放的南方,也是不敢有什麼越軌創新出格的,頂多也就是學習一下采編的管理和考核這一塊,你做新聞的水平,我不敢說是最好的,但是,目前,你的思維和觀念,絕對是屬於第一流的之列,並不比南方那些報社的差……
「我倒是覺得,你這次出去,還是要把重點放到汲取他們先進的報業經營理念上來,在不耽誤學習采編的前提下,自己主動參與到經營的學習考察中,一年前,我帶你去了南方,那一次,算是入門,初步了解接觸,學到了皮毛,過去一年了,這一年間,你應該對報業的經營有了深入的感性的理性的認識和感悟,特別是我送你的那本書,你都認真看了嗎?」
我說:「看了兩遍了,每看一遍,都有新收穫!」
柳月說:「這就對了,溫故而知新,看那本書,要學的不僅僅是理論和表面的做法,更重要是悟透其中的規律和道道,要結合自己的實踐來學習,要結合目前的形勢來學習……這一年來,南方的那些家報社,在報業經營方面,一定又有了長足的進展,這次去,你要紮實踏實撲下身子主動去學,結合你腦子裡的已經掌握的這些理論知識和初級階段的認識,有機地將它們結合起來,將別人的先進做法和理念綜合起來,歸納起來,條理起來,變成你自己的東西……」
我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柳月又說:「馬書記雖然這次去學習,但是,他這個人,我是了解的,他的思維方式和做事風格,以及他追求的理想,決定了他這次去學習,是不會觸動他的思想根本和觀念深處的,或者不客氣地說,他這次學習,對他來說,也就是個形式或者走馬觀花,對於江海日報今後的經營體制不會有什麼根本的大的變動,這是他的本質決定的……但是,你不要這麼想,不要隨大流,要自己積極主動地去掌握吸取人家的好東西,掌握了,暫時用不到不要緊,總有一天,會用到的!」
我點點頭:「嗯……」
柳月吸了一口煙,說:「其實,我這麼叮囑你,有些多餘了,你其實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我這個人啊,就是婆婆媽媽,老是想嘮叨……」
我說:「不是的,不多餘,不是嘮叨,你說的很好,我很喜歡聽!」
柳月笑了,看了看時間:「好了,我該走了!」
說著,柳月站起來。
我坐在那裡沒動,看著柳月:「柳月,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
柳月說:「什麼事?你說!」
我站起來,說:「這次要去溫州考察學習,我想……我想……」
柳月抿著嘴唇看著我:「嗯……你想什麼?」
我說:「我想抽空去你家看看……我想問你要你家的鑰匙,我想去看看,去打掃清理下灰塵……」
柳月沉默了片刻,說:「嗯……好,我給你鑰匙!」
說著,柳月去了卧室,拿了鑰匙給我。
我接過鑰匙,鄭重地放進口袋。
柳月猶豫了一下,說:「既然你要去看看,我……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我說:「你不用說,我知道,我會做好的……清明節快到了,我會去你鄉親和父母的墳前看看,整修一下墳墓,祭奠你的鄉親和父母的……」
柳月眼裡里閃過感動的目光:「嗯……你都替我說出來了,我回不去了,建國也沒時間,那就拜託你了!」
我說:「你放心,我會當做我自己的親人一樣來祭拜的!你的鄉親,就是我的鄉親,你的爸爸媽媽,就是我的……我的親人!」
柳月明亮的目光有些潮濕,點了點頭:「嗯……拜託了……我們走吧……」
到了火車站,我買了站台票,送柳月去了站台。
火車在這裡是始發,我送柳月上車,安排好鋪位,然後下了車,站在柳月的卧鋪窗口。
柳月開了窗,沖我笑笑:「江主任,祝我一路順風!」
我也笑笑:「嗯……一路順風!」
我站在車下,看著柳月略微顯得有些蒼白的面孔,心裡有些發疼。
柳月又說:「那我也提前祝你南下一路順風,我倆一個南下,一個北上,呵呵……南征北戰,背道而馳啊……」
我覺得這話不大中意,說:「什麼背道而馳啊,不好聽!」
柳月忙說:「呵呵……我說錯了,信口胡言,sorry!」
我笑了笑。
火車開動了,柳月沖我揮手:「再見!」
我笑著和柳月揮手再見。
火車遠去了,站台上剩下孤獨而寂寞的我。
看著空曠的鐵軌,我的心有些凄冷,怔怔地站在那裡,看著遠方的天空發獃。
遠處傳來一陣歌聲:長長的站台,漫長的等待,長長的列車,載著我短暫的愛……
喧囂的站台,寂寞的等待,只有出發的愛,
沒有我歸來的愛……
聽著曠野里這粗獷而蒼涼的歌聲,我的心裡潮濕了。
送走柳月的當天晚上,我和晴兒在家裡看完電視,正要休息,突然接到了小紅的電話:「江哥,不好了,妮妮生病了!」
「什麼?妮妮生病了?」我和晴兒都大吃一驚,我忙問小紅:「怎麼回事?什麼情況?」
晴兒緊緊抓住我的胳膊,耳朵貼到電話跟前,緊張地聽著。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晚上吃晚飯玩了一會,然後我就帶著妮妮睡了,剛才我起來一摸她額頭,很燙,一摸身上,像個火球,還有點咳嗽,」小紅的聲音像是要哭出來:「江哥,你趕緊來啊……」
「別急,小紅,你趕緊給妮妮穿上衣服,讓她喝點水,我馬上就過去,馬上就去!」我說著放下電話,對晴兒說:「妮妮發高燒,必須要去醫院看醫生,柳月今天去北京了,我得馬上過去!」
邊說我邊穿外套。
晴兒也跟著我穿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我點了點頭,開門就要往外走,晴兒突然想起了什麼:「等下!」
接著,晴兒跑回卧室,片刻又跑出來,把一卷東西塞到我口袋裡:「帶上這個!」
我一摸,是一沓錢。
「這是3000塊,家裡就這麼多現金了,帶上防備,說不定用得著!」晴兒說。
晴兒想的比我還周到,我點了點頭,拉著晴兒火速下樓,跑到校門口,攔了一輛路過的計程車,直奔柳月家。
到了柳月家樓下,我讓計程車在下面等候,和晴兒急火火上了樓,小紅打開了門,妮妮正躺在沙發上,小紅已經給妮妮穿上了厚衣服。
我一摸妮妮的額頭,滾燙。妮妮似乎被高燒燒糊了,出於半昏迷狀態,嘴裡嘟噥著什麼,也聽不清楚。
我來不及多想了,彎腰抱起妮妮,對晴兒和小紅說:「走,抓緊去兒童醫院!」
我抱著妮妮下樓,晴兒和小紅緊跟著下來,上了計程車,直奔兒童醫院。
路上,妮妮喝了一口水,迷迷糊糊叫著:「媽媽,我要媽媽……」
我輕輕拍著妮妮的身體:「妮妮,乖,大哥哥大姐姐在這裡,咱們這就去醫院,很快你就會好了……」
妮妮喃喃地說:「大哥哥,我難受,好難受……」
我問小紅:「是不是妮妮白天在外面玩出了大汗,然後受涼了啊?」
小紅說:「也可能吧,不過,今天早上妮妮身體就有點不舒服,柳姐給她吃了點葯,又叮囑她不要到外面瘋跑,可是,柳姐一走,她就不聽話了,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之道天黑才回家,出了一身的汗……」
晴兒摸著妮妮的臉,燒的通紅,很著急,催促計程車司機:「師傅,開快點,再快點……」
很快到了兒童醫院,我和晴兒抱著妮妮去了急診室,小紅去挂號。
值班醫生先給測了體溫,結果嚇了一大跳,高燒40度。值班醫生又用聽診器聽了聽妮妮的前胸和後背,又開了化驗單,我們去給妮妮化驗血液。
很快,診斷結果出來了:高燒引起的急性肺炎,屬於輕度。需要立刻住院治療。
我和晴兒還有小紅都嚇壞了,怎麼這麼嚴重。
值班醫生一邊開藥一邊看了看我和晴兒,語氣裡帶著責備:「你倆看起來年紀不大,孩子倒是生的挺快,都6歲了,既然生了孩子,就要對孩子負責,就要看好孩子,你們這樣的不負責任的父母啊,少見,孩子燒成這樣才發現送到醫院……唉……怪不得國家提倡晚婚晚育呢,年輕人毛嫩啊,沒有責任感,不懂撫養孩子……幸虧孩子的肺炎是輕度的,要是再來晚了,發展成重度的,孩子有得罪受了……」
我和晴兒面面相覷,沒有做聲。
接著,晴兒和小紅去取葯辦住院手續,我抱著妮妮去了住院部。
辦完手續,住院部卻沒有病房可以安排。
「都住滿了,沒空床位了,在走廊里加張臨時簡易床吧!」護士長說。
「啊……在走廊里?走廊里沒暖氣,很冷啊,風嗖嗖的……普通病房滿了,那種豪華單間病房還有沒有啊?」我說。
護士長冷眼看了我一下:「沒有了!」
「怎麼這麼巧,都滿了!」我又說。
護士長煩了:「我說,你到底住不住,住上趕緊給孩子打針降燒,你磨嘰什麼?」
我說:「好,好,趕緊打針吧!」
走廊里加了一張摺疊床,我把妮妮放好,護士很快就給妮妮掛上了吊瓶,退燒消炎同步進行。
妮妮一直在昏睡狀態,身體似乎無力到了極點。
504熬夜肯定是要冷的
妮妮掛好吊瓶,我和晴兒還有小紅就坐在旁邊的連椅上看護著妮妮。
晴兒又過去將妮妮身上棉被的被角掖好,給妮妮頭上戴上棉帽。
走廊盡頭的窗戶破了,冷風嗖嗖的吹進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小紅和晴兒只穿了短棉衣,熬夜肯定是要冷的。
我讓晴兒和妮妮看護好妮妮,下了樓,在醫院門口有一家勞保商店,我在裡面買了兩件棉大衣,回來給晴兒和小紅一人一件。
「峰哥,你不冷嗎?」晴兒裹著棉大衣問我。
「不冷!」我說。
小紅剛才那會凍得只哆嗦,這會才好了一點。
「小紅,你先睡會吧,在連椅上將就一下!」我說。
小紅畢竟是個孩子,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來的路上還驚慌不已,這會看到妮妮打上了吊瓶,才安穩下來。
「江哥,你說,要不要給妮妮的打個電話爸爸說一聲啊?」小紅問我。
我想了下,問小紅:「你和妮妮的媽媽說了嗎?」
「沒有,我怕柳姐著急擔心,影響她工作,再說,說了她也回不來,沒用,就沒有告訴她! 」小紅說。
「嗯……對,是不能告訴她,不然柳姐急死了!」晴兒說。
我看了看錶,深夜12點,柳月這會應該到北京了。
「你告訴妮妮的小媽了沒有?」我又問小紅。
「沒有,妮妮的爸爸在下面縣裡,也不方便,王姐我也沒說,我誰都沒給說,就先你打了電話!」小紅說。
「嗯……」我點了點頭,想了想:「這樣吧,深更半夜的,醫生已經診斷好了,先不要告訴妮妮的爸爸了,等天亮后看情況再說,好不好?」
晴兒有些遲疑:「峰哥,這樣……合適嗎?」
我說:「合適,聽我的安排……」
小紅和晴兒點了點頭。
我自有我的想法,我擔心如果通知了宋明正,宋明正再通知了王巧玲,那麼,他們特別是王巧玲很可能會借著這個借口收回妮妮,那麼,等柳月從北京回來,如何向柳月交代?去了一趟北京,回來孩子被人家要走了,這是什麼事啊!
妮妮現在已經確診,不是什麼疑難病,只要好好住院治療就行了,此事最好先不要驚動宋明正兩口子,免得出叉叉!
也深了,小紅穿著棉軍大衣,靠著連椅睡了。
妮妮咳嗽起來,迷糊著又叫起來:「媽媽……我要媽媽……」
晴兒忙過去,蹲在妮妮跟前,握住妮妮的一隻手,撫摸著妮妮的臉蛋,柔聲說道:「乖,寶貝,媽媽在這裡……媽媽在……」
妮妮不出聲了,又昏睡過去。
晴兒不再離開,就蹲在妮妮跟前,握著妮妮的手,撫摸著妮妮的臉,臉上充滿了母性的溫柔和疼愛。
我看著晴兒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感動。
我在走廊里來回走著,心裡盤算等明天天亮去找院長,想辦法弄一個床位,最好有一個單間。
掛了一夜吊瓶,天亮了。晴兒趴在妮妮跟前瞌睡了過去,一直握著妮妮的手。
護士來量了體溫,妮妮的燒退了,咳嗽也輕了。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
晴兒醒了過來,下去買了早餐,我和小紅簡單吃了一點,晴兒在窗前給妮妮喂稀飯和糖水。
看著晴兒細心細緻的樣子,我覺得晴兒真的有一點像母親的樣子。
妮妮睡醒了,睜開了眼睛,看著我和晴兒,說:「大哥哥,大姐姐好……」
我看著妮妮:「妮妮,身體感覺好些嗎?」
妮妮咧嘴笑了:「嗯……感覺舒服了,昨晚我怎麼迷糊了呀?」
晴兒說:「乖乖,寶貝,你發燒了嘍,嚇死我了……現在好了,燒退了……」
我說:「妮妮,昨天你應該聽媽媽和小紅姐姐的話的哦,不要在外面玩那麼久,你看,出了汗,受了涼,要打針了……」
妮妮看著小紅:「姐姐,我不淘氣了,以後要聽話,不在外面玩那麼久了……」
小紅笑著:「妮妮是乖孩子,以後可別這樣了啊,嚇死姐姐了……」
大家的心裡都放鬆了,小紅又看著我:「江哥,你看,還要再告訴宋大哥嗎?」
我說:「既然已經退燒了,就不用了,不必再讓他擔心,還有,妮妮媽媽也不要說了,省的她在北京無法安心工作!」
小紅點點頭。
晴兒說:「峰哥,妮妮需要住院鞏固治療,我和小紅在這裡看著就行了,你到時候去忙你的就是了,也不要耽誤工作!」
我說:「沒事,不要緊,等大夫來查房看看情況再說!」
這時妮妮說話了:「大哥哥,大姐姐,我覺得你們好像是我爸爸媽媽一樣……」
我笑了,晴兒也笑了,親了親妮妮的臉蛋:「寶貝,大哥哥大姐姐會像爸爸媽媽那樣照顧你的……」
一會兒,醫生來查房了,後面跟著昨晚對我橫眉冷眼的護士長。
醫生過來,護士長在旁邊說:「主任,這是昨晚剛收的病號,沒床位了,在走廊里臨時加的床!」
主任點了點頭,邊看病歷邊說:「嗯……」
我一聽是主任,忙說:「主任,走廊里太冷了,小孩子晚上受不了的,能不能照顧下給弄個房間里的床位啊,要是有單間更好,我們多花錢也不要緊!」
護士長不耐煩地看著我:「喂——你這人怎麼回事,我不是告訴你了,沒床位了,你有病是不是?還問這個問題!」
主任漠然看了我一眼,繼續看病歷,一會低下頭來掏出聽診器聽妮妮胸部。
我一看,不能硬來,和他們不好說話了,看來只有找院長。
這個醫院的院長是新換的,我也不認識,但是我知道,是在我舉報市人民醫院的院長,院長落馬之後,交待出其他的院長,兒童醫院的前院長進去之後來上任的,而且是宋明正安排的自己的人。
一會兒主任說:「效果不錯,病情不重,再繼續鞏固治療幾天就可以了,至於床位,如果有出院的,騰出來的空床位會給你安排的,沒有床位,你找誰也白搭,候著吧!」
我沒有說話。
主任和護士長接著去了其他病房。
護士來換了葯,繼續給妮妮掛吊瓶。
妮妮的精神顯然好多了,臉上露出了活潑的笑,但是還是顯得有些虛弱。
我給辦公室打了電話,告訴陳靜今天不去上班了,讓她有什麼事情和我聯繫。
我直接去了兒童醫院院長辦公室,院長不在,辦公室的人說院長到科室檢查工作去了,說是有新聞單位來採訪,要拍鏡頭。
我又回到妮妮的病床旁,打算過會再去。
正在這時,護士長帶著一個護士急匆匆走過來,說:「喂——你們這個床的,趕緊起來,這床要撤了!」
我一聽,心裡挺高興,騰出床位來了。
我說:「我們到哪個病房去?」
護士長說:「你們抱著孩子,先到陽台上去,來,你抱孩子,你拿著吊瓶,舉高點!」護士長開始指使晴兒和我,示意晴兒抱孩子,我舉吊瓶。
我一愣:「幹嘛?為什麼?」
護士長說:「待會領導過來巡視,電視台的記者要拍鏡頭,走廊里有床位不好看,你們先迴避一下!」
說著,跟著護士長的那護士就要開始摘吊瓶。
我一聽,火了,大吼一聲:「住手!」
護士長和護士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護士長隨即反應過來,瞪著我:「你要幹嘛?」
我說:「外面陽台那麼大的風,今天天氣這麼陰冷,孩子剛退燒,還沒好,你這麼做,這不是折騰人嗎?你只考慮什麼鏡頭什麼領導,你怎麼不考慮病人?」
護士長一愣,發火了:「你牛什麼?讓你幹嘛你幹嘛,怎麼,你不聽話?這孩子病又不重,死不了,你叫喚什麼?」
我一聽,氣炸了肺,剛要繼續發火,晴兒也氣壞了,沖著那護士長就叫:「你這個護士長,你還是個女人嗎,你家裡沒有孩子啊,換了你,你會怎麼想?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過分!」
護士長冷眼看著晴兒:「你喳喳什麼,這裡是醫院,不是你們家,在這裡就得服從管理,不服從管理,滾出去!來,搬床!」
說著,又過來幾個護士。
晴兒彎腰下去抱住妮妮:「不行,你們誰也不準動孩子!」
護士長又急又火,看了看走廊盡頭,說:「時間來不及了,來,把這個女人拉開,搬!」
說著,護士長就去扳晴兒的手,其他護士也過來拉扯晴兒的衣服。
晴兒死死抱住妮妮不放,不起身。
「住手!」我又是一聲大吼,嚇得幾個護士都住了手,我站在那裡看著護士長:「我看你們誰敢動我老婆還孩子一個指頭!」
「怎麼?你堂堂一個大男人還要打人?」護士長來勁了:「在這裡就得聽我們的,不服從管理,就出院,走人,別在這裡瞎折騰,滾蛋!」
這時,妮妮嚇得哭起來。
「怎麼回事?」這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我回頭一看,是一個中年男子,戴著眼睛,顯得很有自信和氣勢,身旁還簇擁著幾個人,後面,一個扛著攝像機的人正走過來。
護士長一看,忙堆起了笑臉:「傅院長好,我們知道今天電視台的要來錄像拍新聞,正在按照院辦的指使清理現場呢,這個走廊里昨晚加的床位不肯撤,這個病人的家長還不服從管理,要來硬的,要打人呢!」
院長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說:「這裡是醫院,不是廣場,希望大家配合好我們的工作,服從院里的管理!」
我不認識院長,他也不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