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重現實的人
我說:「沒有,我這個哥們啊,是那種注重現實的人,他直相信自己看到的,對於人家的過去,他不會去過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特別是像你們這個年齡段的,誰都會有感情的傷和痛,他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從不問我,我相信,他也不會主動問你這些的……」
黃鶯點點頭:「是的,他是有這個特點,不光不問我,我想告訴他的時候,他都阻止我,說不想勾起我對過去的回憶,說過去了就過去了,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都是曾經了,他注重的是我的現在……」
我說:「黃姐,柳建國是一個很好的男人,生活經歷很坎坷,受過很多磨難,這樣的男人,知道珍惜生活,知道珍惜感情,知道疼愛女人,知道責任是什麼,你呢,我相信,經歷這麼多,你也應該會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了,知道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所以,我會發自內心祝福你們……」
黃鶯帶著感動的神情看著我:「謝謝……謝謝你,江主任,對於這份情感,我會好好珍惜,好好呵護的……我知道他的身世很悲慘,父母早亡,獨自一人從外地流浪到這裡,從小受了很多苦,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我知道他心裡的那種痛和凄苦,所以,我從來不問他家庭的任何情況,我只想好好和他一起走下去……」
我說:「你和柳建國的事情,沒有告訴別的不該知道的人吧?」
黃鶯明白我話里的意思,說:「我沒有告訴我表姐,我上次被她害苦了,當然,也是我自己不好……這次,在我和柳建國結婚之前,我再也不會和她說的,我怕她不知道又會搗鼓什麼洋動靜……我在柳建國面前,從來不提我這個表姐……」
我點了點頭:「嗯……對了,柳建國經常來嗎?」
黃鶯說:「最近忙,聽說接了一個裝飾業務,來的少一些!他公司的業務,我也不懂,一般不大問的。」
我又點了點頭:「嗯……」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有人喊:「大哥哥——大哥哥——媽媽,大哥哥在這裡!」
我和黃鶯站起來向外看,是柳月,帶著小紅和妮妮,正站在門口。
看見我們,柳月笑了:「小黃啊,聽說你辭職開了一家服裝店,原來在這裡啊!」
「是啊,柳姐,今天真巧,江主任正好從這裡路過,又遇見了你們!」黃鶯忙請她們進來。
妮妮撲過來讓我抱,歡叫著:「大哥哥,抱抱——」
黃鶯笑了:「江主任成了大哥哥了——」
柳月笑著說:「妮妮一直就這麼叫江主任,改不了口了,呵呵……也說明咱們江主任長得年輕啊……」
大家都笑起來,我看著柳月:「你們幹嘛呢?」
「要過年了,媽媽帶著我們出來給小紅姐姐買衣服呢,我們正逛著呢!」妮妮在我懷裡笑著說。
柳月笑笑,打量著黃鶯店裡的衣服:「小黃,真不錯,衣服都很好看,一看就很時髦……」
黃鶯看了看小紅,從衣服架子上拿下一件休閑半長棉衣:「小妹妹,你來試試這件衣服,看看好看不,合身不?」
小紅試穿了下,很合身,也很好看。
「小姐姐穿上這衣服,真好看,我好喜歡啊!媽媽,就給小紅姐姐買這件吧!」妮妮又說。
柳月笑著說:「好,那就買這件!」
說著,柳月打開隨身的包就要掏錢。
黃鶯忙阻止柳月:「柳姐,別——這件衣服我送給小妹妹了,不要錢,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柳月忙說:「那怎麼可以,你要是不要錢,我就不要了!一定要收錢的!」
二人推讓起來,一個非要付錢,一個堅決不要。
這時,我說:「好了,你們不要客氣了,這樣吧,黃姐,你是做生意的,也不能見了熟人就不要錢,我看這樣,收成本錢吧,不能虧本哦,不然,柳部長也會心裡不安的……」
柳月和黃鶯都笑起來,各自退了半步,黃鶯按照2.5折的價格收了錢。
柳月說:「你進貨的價格這麼低?」
黃鶯說:「是啊,我從溫州廠家直接進的,出廠價格都是2.5折的……我對外賣,就是大甩手,5折都還有利潤呢……」
柳月笑了:「原來你的貨都是從溫州進的啊,真不錯……」
這時,妮妮又叫起來:「媽媽,我餓了,我要去找舅舅,舅舅答應請我們吃飯的,晚上還要帶我出去玩呢,給我買大娃娃呢!」
柳月笑起來:「好,好!」
妮妮又對我說:「大哥哥,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我看看柳月,柳月笑著點點頭。
黃鶯笑呵呵抱過了妮妮,親了又親,笑著說:「妮妮啊,舅舅請客,你請大哥哥去吃飯,怎麼就不請阿姨呢?」
妮妮歪著腦袋看著黃鶯:「大哥哥和舅舅認識啊,阿姨和舅舅不認識的哦……」
黃鶯繼續逗妮妮:「你怎麼就這麼肯定阿姨不認識你舅舅呢,那你告訴阿姨,你舅舅叫什麼名字啊?看看阿姨知道不?」
黃鶯完全是無意中問的話,完全是逗妮妮的玩笑話,她此刻是絕對沒有把柳建國和柳月聯繫起來的。
黃鶯這麼一問,我心裡有些緊張,看了看柳月,柳月臉上雖然帶著笑,卻也有些緊張。我知道,此時,柳月是不想讓黃鶯知道柳建國和她的關係的,她怕黃鶯知道後會有多餘的不安和想法,會給他們二人的關係發展帶來不必要的煩惱和障礙,起碼現在還不到時候。
可是,此刻,黃鶯卻偏偏無意中問起了這個問題。
我和柳月都提心弔膽地看著妮妮。
妮妮那裡會想到此刻我和柳月的心情,笑嘻嘻地正要張口說出來,突然眼尖地往外一看,指著門口就喊:「楊伯伯——楊伯伯——」
妮妮的話一下子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我向外一看,在門口外大約5米出,楊哥正側身站著,和一個男人交談著什麼。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服裝店,男人一般都是這樣,不大會在意服裝店的,當然,他不會在大街上嘈雜的聲音中聽到妮妮的店裡的叫聲,更不會注意到站在店裡的我們,而且他並沒有正對店門,而是側面看著店面左邊的方向。
看到楊哥站在如此近的地方,黃鶯的臉上出現了複雜的表情,輕輕放下了妮妮,怔怔地看了一下,接著就扭過頭去。我知道她這會兒沒心思逗妮妮了,不會再問妮妮的舅舅叫什麼名字了,輕輕舒了口氣。
看看柳月,也是輕輕緩了下來。
楊哥在門口只站了下,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過來停在馬路邊,楊哥和那人一起上車走了,看來楊哥是在附近溜達辦事情的,正好經過這裡,在這裡等車。
妮妮又叫起來:「哎呀——楊伯伯走了,上了小轎車了……」
黃鶯看著楊哥離去,抿了抿嘴唇,突然就輕微地嘆息了一聲。
我和柳月都沒有主動邀請黃鶯一起去吃飯,然後我們就一起離去。
和柳建國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告訴了柳月柳建國正在給馬書記夫人裝飾公司辦公室的事情,柳月聽了點點頭,沒有發表評論,只是「哦」了一聲,接著看著柳建國:「施工進度咋樣了?」
「正在加班加點干,春節前完成是沒問題的,質量是絕對保證的!」柳建國對柳月說。
「嗯……」柳月又點了點頭。
「對了,姐,」柳建國對柳月說:「這個公司的裝飾項目,是報社的梅社長出面弄的,叫梅玲,你一定認識吧?」
柳月微笑著點了下頭:「嗯……認識!」
柳建國說:「這人是黃鶯的表姐!」
柳月看著柳建國,眉頭微微一皺:「你怎麼知道的?是黃鶯和你說的?還是梅玲告訴你的?」
柳建國說:「都不是,是我聽江峰說的。」
柳月看著柳建國:「梅玲知道你和黃鶯的事情嗎?」
柳建國說:「不知道。」
柳月說:「黃鶯知道你在為梅玲幹活嗎?」
柳建國又搖搖頭:「我沒說,她也沒問過!」
柳月出了口氣,又看著柳建國問:「梅玲在你面前提過我嗎?」
柳建國說:「沒有啊!」
柳月點點頭:「嗯……」
柳建國帶著疑問看著柳月:「怎麼了?姐!」
柳月笑了下:「沒什麼,我就是隨便問問!」
柳建國說:「梅玲這個人,雖然講話比較張揚,有些傲氣,不過,做起事情來倒是很大方,我給她報工程預算價格的時候,她很痛快地就答應了,一點都沒講價!」
我乾笑了下:「呵呵……」
柳月也微笑著說:「嗯……」
柳建國說:「看起來梅玲好像很財大氣粗的樣子,呵呵……不過,馬老闆的愛人裝飾公司,她給代辦,可能也是因為花的不是自己的錢吧,呵呵……要是她自己的事情,恐怕就不會這麼大方了……」
柳月突然問了柳建國一句話:「梅玲是怎麼找到你給做裝飾業務的?」
柳建國指了指我:「江老弟給牽線介紹的,呵呵……正好現在空閑了,沒事幹,這筆業務,就把職工的年終福利賺出來了……我要給江老弟提成,他不要呢!」
柳月專註地看著我:「你介紹的?為什麼!」
我看著柳月說:「是的,我介紹的,不為什麼,梅玲主動找我想讓建國大哥給做業務,有錢不賺,咱傻?」
柳月皺了皺眉頭,看著我:「就為了這個?」
我說:「你還想知道什麼?」
柳月又盯住我看了下,然後說:「哼……你說呢?」
柳建國在旁邊有些莫名,說:「你們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笑了起來:「我和領導在玩猜謎語呢!」
663江峰老是糊弄我
柳月忍不住也笑了,說:「江峰老是糊弄我,我在看他怎麼給我裝傻呢!」
柳建國地看著我和柳月,沒有說話,神情有發怔。
柳月這時對柳建國說:「建國,在梅玲面前,記住我的話,多幹活,少說話,不談和工作無關的話,不談沒用的話!」
柳建國點點頭:「嗯……知道了,可是,姐——為什麼呢?」
柳月說:「不要問問什麼,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
柳月的神情有些清冷,柳建國不再問了,雖然眼裡的神情有些不解。
一會兒,柳月出去上衛生間,我問柳建國:「馬夫人最近過去了沒有?」
柳建國說:「來過3次,都是梅玲陪著過來的,每次來站一會就走了,她似乎對這些事情都不懂,一切都聽梅玲的。」
我點了點頭。
柳建國突然又說:「哎——真奇怪!」
我說:「什麼奇怪?」
柳建國說:「有一次我偶然聽到梅玲和馬夫人談話,梅玲對馬夫人說:嫂子,等公司開業后,你什麼都不用做,只管在辦公室里喝茶看報紙就行,坐累了,救出去逛街,只要安排好人看守辦公室就行了,其餘的事情,我來安排!你放心,咱們的公司開業后,保管財源滾滾……我聽了就很好奇啊,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什麼都不用你管,錢從天上往下掉,難道是那梅玲實際替馬夫人做生意,替她賺錢?這人是不是傻啊,就是巴結領導,也犯不著這樣啊?」
我聽了,說:「呵呵……活雷鋒呢,雷鋒精神的再現,你可別讓她們發現你聽到她們談話的事情啊!注意隱蔽,打槍的不要!」
柳建國說:「呵呵……這個我自然是有數的……對了,我姐對於我和梅玲接觸,似乎有些戒備,怎麼回事呢?」
我搪塞了下:「梅玲也算是個官場中人,官場的事,說不清楚,很複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姐也是不想額外多出什麼事情來……」
「哦……」柳建國點點頭:「嗯……這倒也是!」
柳月不想讓柳建國知道梅玲和她的真實情況,而我,也覺得現在讓柳建國知道為時尚早,還不到時候。
這時,柳月回來了,我閉了嘴。
飯後,柳建國送柳月她們回家,我直接回家。
剛到家,柳月就打過來電話:「我說,你搞什麼洋動靜的?」
我說:「什麼洋動靜啊?」
柳月說:「別給我裝傻,你知道我問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呵呵笑了下:「我木有搞什麼啊,我就是給建國攬個活,賺錢啊!」
柳月說:「你少蒙我,你還有別的打算。」
我說:「木有啊。」
柳月說:「有,你給我老實交代,你這麼做,一定和馬書記的老婆開公司有關,一定和梅玲出頭攬活有關!」
我嘿嘿下了下,沒說話。
柳月說:「你想幹什麼?」
我說:「我不想幹什麼,我就想多一條知道馬老闆夫人和梅玲還有馬老闆私密事的路子……」
柳月說:「人家辦自己的公司,與你何干?」
我說:「我好奇還不行嗎?」
柳月說:「你這個好奇沒必要,你這是在玩火,知道不?」
我說:「我沒玩火,我敢確定,馬老闆夫人開的這家公司,絕對不是用來做正經生意的,一定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柳月說:「天下不可告人的事情多了,難道你都要去過問?」
我說:「別人我不管,馬老闆和梅玲的,我就是想知道……」
柳月說:「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危險,如果馬老闆和梅玲知道你在暗中調查他們,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我說:「我不會讓他們知道的,我會很小心的!」
柳月說:「不管你怎麼說,我不允許你再搞下去,建國裝飾完那公司,你不許再去打探那公司的消息,也不許再去關注馬老闆和梅玲之間的私事……」
我不想讓柳月生氣,就說:「哦……好吧,我答應你。」
柳月說:「你真答應了?」
我說:「嗯……」
柳月在電話里嘆了口氣:「我一不留神,你就要作事,你這是在拿你自己的安全和前途在冒險,知道嗎?」
我說:「知道了!」
柳月又說:「馬書記沒考上副廳級,雖然表面上沒什麼異常的神態,但是,心裡一定是很窩火的,這個時候,你不要沒事惹他,往槍口上撞……馬書記的老婆辦公司,梅玲不遺餘力地跑前跑后張羅,這事我也聽別人說過,只是沒想到建國和你也摻雜進去了……這活已經接了,我也不再說什麼,但是,幹完活后,速速撤離,不要和這事再有一點瓜葛和聯繫,聽見了嗎?」
「聽見了!」我沒好氣地說了一聲。
柳月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些:「你不服氣,是不是?」
我說:「哪裡有了,服氣!」
「還嘴硬,我知道你口服心不服!」柳月說:「江峰,你就聽我的話,好不好?馬書記和梅玲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要去調查,不要去打探,好不好?」
我聽見柳月的聲音有些發急,說:「好,好,好,我答應你,答應你……」
柳月在電話那端長出了一口氣,說:「不管他們做了些什麼,你都不要摻和,這些事,不是你能管了的,你繼續下去,會毀了你自己……和馬書記和梅玲這樣的人斗,你、我,都不是對手,所以,惹不起,我們躲得起,遠遠避開就是了……」
我說:「可是,柳月,你想躲開,想逃避,你能逃避得了嗎?有些事,是無法迴避的,有些人,是躲不開的!」
柳月說:「那我也不允許你摻和這些事,你好好地做你的工作,除了工作,單位里別的事不要參與,不要過問,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就行,畢竟,你的經歷和閱歷還不豐富,有些事,我會自己處理好的……聽我的話,沒錯的!」
我說:「可是,我想和你一起,想助你一臂之力!」
柳月說:「你助我什麼一臂之力?我哪裡需要你助力了?我好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過我自己的生活,誰也沒怎麼著我,你瞎折騰瞎考慮什麼,腦瓜子就不能簡單一點,不要胡思亂想……」
柳月似乎不想讓我多過問她的一些事情,似乎是怕我被牽連進去。
我不說話了。
柳月說:「怎麼?不高興了?」
我鬱悶地說:「木有!」
柳月笑起來:「那你笑一個,我聽聽!」
我乾笑一聲:「哈哈——」
柳月說:「不好聽,乾巴巴的,這不是你發自內心的那種笑聲……重新來一個……」
我努力調整了下情緒,然後讓聲音變得柔和:「呵呵……」
「嗯……這樣聽起來好多了,不過,也還不是很自然,好了,不難為你了,早睡覺吧……」柳月笑著掛了電話。
1997年的春節越來越近了,單位里的事情也變得簡單起來,每日出去採訪的內容,幾乎都是市領導分頭下去春節走訪慰問的事情。單位里開始發年貨,大家都有些輕鬆愉快,上班的人也少了,很多人都是上班露個面,接著就出去辦自己的私事了,走親串友,採購過年的東西。
按照國家法定節假日,這春節假期是要從大年初一開始放的,但是,在節前,大家都有親戚朋友需要走動,總不能等到放假再去跑吧。對此,領導也是很明白的,基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耽誤工作,就不問。
新聞部的同事同樣需要辦私事,我於是將人員進行了分工,將車輛進行了安排,除了保障正常工作採訪,其他時間,輪流讓大家帶車去走親訪友,給老丈人等重量級的親戚送年禮。臘月28,我也抽出一個下午的時間,專門去走了一趟我的岳父岳母家,送了年禮,在岳父家吃了晚飯,然後直接就回了江海,沒有回老家。
我打算年29回家過年,一大早就走。
柳月也已經安排好了,她年29開車送我回去,帶著妮妮一起,在我家吃一頓中午飯,然後直接回江海,和柳建國一起直接回溫州蒼南老家。
這樣,按照她計算的行程和時間,在年30中午之前,是可以到家的。
柳月和老三蘭姐聯繫了,他們今年不能回家過年,就在柳月的老家,和他們一起過。
我從晴兒父母家回到江海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冬天的白晝時間很短。
我回到家,自己弄了一點飯,吃完,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隨手又拿起柳月送給我那本中國報業經濟,隨意翻閱起來。
這本書,我已經完整地看了5遍,成了我的床頭和出差必備的書,正如柳月所說,毎看一遍,都有新收穫,書里的那些經驗、做法,還有報業大發展的先進理念,正不知不覺浸潤著我的腦子,深入了我的腦髓。
正看著,突然有人敲門。
我開門一看,又驚又喜,我靠,是老三回來了,正風塵僕僕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把將老三拉進來,一把抱住老三,狂吼了一句:「操——鳥人,你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就死出來了!」
老三奮力從我的擁抱中掙扎出來,沖我胸口就是 一拳:「丫的,餓死啦,快弄點東西我吃!」
我哈哈大笑著,看著老三:「我日——怎麼不餓死你呢,餓死你,我保證給你收屍!」
老三拿起茶几上的一個大蘋果,用力啃起來,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趕緊的,屌人,快給我弄飯去!」
我笑呵呵地去廚房給老三下雞蛋面,說:「我就會做這個,你愛吃不吃!」
664你老婆呢
我快速做好了雞蛋面,老三一陣狼吞虎咽,吃的乾乾淨淨,然後滿意地抹了抹嘴唇,點燃一顆煙,看看四周:「咦——你老婆呢?」
操,這鳥人這會才想起晴兒。
我說:「都回老家了,我明天也要回去過年的,你再晚來半天,就見不到我了……說,為什麼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說一聲?」
老三說:「我坐長途卧鋪車回來的,大哥大沒電了,沒法給你說啊,哈哈……」
我說:「不是說在蒼南柳月家過年嗎,怎麼又回來了?怎麼就你自己呢?蘭姐呢?」
老三說:「哎——我自己回來的,蘭姐沒回來,我回來是想偷下家裡,過年了,心裡放不下啊,也想爹娘……」
我說:「你不怕被抓住你跑不了了?」
老三說:「哎——偷偷的吧……看一眼家裡,然後就走,這樣心裡也安穩一些……不然,在外面,心裡總覺得是個事,睡不好覺,吃不下飯……」
我說:「什麼時候去?」
老三說:「這就去,晚上正好隱蔽,不被人發現!」
我說:「好,我開我辦公室的車拉你去吧……」
老三說:「牛逼,有專車了?」
我說:「不是,新聞部公用的,領導特別照顧新聞部的,過年了,駕駛員先回家了,我自己開著的……」
老三說:「走,這就出發!」老三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我找了一個帶帽子的羽絨服給老三穿上,又用圍脖圍好,讓老三的眼睛露在外面,其他地方遮掩住。然後開車拉著老三去他老家。
到了村外,山村一片寂靜,燈火點點,看不到什麼人。
我將車停下,和老三一起悄悄下車,兩人穿著厚厚的棉衣,只露出兩隻眼睛,在漆黑夜色的掩護下,直奔老三家。
接近老三家的時候,看到他家的院門正敞開著,堂屋裡正亮著燈,門也開著,老三的哥哥和嫂子正進進出出,在廚房和堂屋之間穿梭,一股很想的肉丸子味道和肉香飄過來。家裡正在炸年貨。
我和老三走到大門口,將身體隱藏在黑暗處,往堂屋裡看,老三的爹娘正圍坐在爐火旁,他爹正低頭抽煙,他娘正在剁餡子。
一會兒,老三他爹嘆了口氣,接著,她娘就抹眼淚。
我扭頭看了看老三,他正出神地看著堂屋裡的爹娘,眼睛亮晶晶的。
看了許久,我的渾身都凍透了。老三還是在那裡一動不動,凝視著自己的爹娘。
我伸手到嘴邊哈了哈熱氣,老三這時身體動了下,接著輕輕地嘆了口氣。
然後,老三在家門口跪下來,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
接著,老三站起來,對我做了一個手勢,我會意,和老三一起在夜色里快速離去。
回去的路上,老三一顆接一顆的抽煙,沉默不語。我也不說話,只管開車。
到了江海,看見了城市璀璨的燈火,老三這才重重地出了口氣,然後說:「今晚我住你家,明天下午我跟著柳建國和柳月姐一起回南方……」
明天柳月要和我一起去我家,看來老三也知道了,他和柳月一定是早就聯繫好了。
路上,老三到熟食店買了一些下酒菜,對我說:「晚上沒事,咱哥兒們喝一氣!好好拉拉呱!」
到了我家,我開了一瓶白酒,找了兩個茶碗,和老三端著茶碗喝起來。
邊喝邊聊,老三把自己和蘭姐去南方后的情況簡單說了下,又說到現在的工作。
我說:「做報業廣告,你感受如何?好不好做?」
老三吸了一口煙,說:「只要下了功夫,就好做,不肯出力,就不好做,我對報業廣告其實接觸也不深的,但是,廣告業是有通性的,不懂的我就學,不會的我就問,加上以前積澱的那些東西,現在算是上路了,算是一個合格的黨報報業廣告公司老總了……」
我說:「做黨報廣告,和做其他類型的報紙廣告差別大不大?」
老三說:「溫州報業的廣告公司,是將黨報和生活類報紙的廣告業務綜合進行管理的,我是既負責黨報的廣告業務,又負責生活類報紙的廣告業務,相比之下,黨報廣告是比較難做的,這是黨報的性質決定的,老百姓都愛看生活類的晚報,不愛看整天充滿說教的黨報……」
我說:「那你黨報這一塊做的咋樣?」
老三說:「呵呵……開始不行,找不到路子,現在好了,摸索到路子了,廣告業務走上快車道了……」
我說:「談談感想吧,我想聽聽!」
我對黨報廣告這一塊是非常感興趣的,急切想從老三那裡知道更多的東西。
老三說:「我算是想透了,黨報的廣告業要發展啊,根本還是要實現觀念的突破,溫州算是思想觀念比較發達的地方了,但是,還是需要不斷強化觀念的更新,沒有觀念的不斷更新和進化,黨報廣告的發展就是一句空談和奢望……」
「嗯……說到底還是一個要繼續解放思想的問題……」我點點頭看著老三。
老三說:「你在黨報幹了好幾年,我想有一點你是有體會的,提起黨報,黨報人往往總是會想起和強調黨報的「權威」、「公信力」等優勢。並不由地產生一種滿足感與優越感……」
我點點頭:「嗯……是這樣。」
老三說:「的確,黨報在權威性和公信力等方面上的確有著一定的優勢,但是黨報人必須意識到,「優勢」如果不能很好地利用,就等於「沒有優勢」,任何優勢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傳統大眾傳媒的神話正在被瓦解,並且迅速轉向多元化傳播時代。受眾不再滿足於傳統說教式的媒體傳播,受眾本身也開始成為一個資訊的准生產者。面對這種現象,一位媒體廣告資深人士曾感言:媒體的壟斷經營正在瓦解,除了中央電視台處於『寡頭壟斷』外,原有傳媒的『稀有資源』正在被『稀釋』……柳姐曾經和我交流時說過:黨報除了堅持政治功能外,隨著市場競爭的加劇,還要面對市場,防止邊緣化!在閱評中,黨報是輿論導向把握最好的,但也看到現在的市場,黨報已很難像以前一樣獨霸天下,千報一面和缺乏可讀性等問題是一些黨報的通病……」
我點點頭:「一語中的!」
老三說:「所以,我的看法就是,黨報廣告經營工作要突破,必須敢於面對市場,必須敢於把自己擺在『弱勢媒體』的位置上……我這麼說,並非妄自菲薄,也並不是真正說黨報成了『弱勢媒體』,而是由此倡導一種危機意識,由此可以更好地突破和發展。因為只有敢於把自己放在「弱勢媒體」的位置上,把自己的姿態擺得低一些,才有可能做一些以前本就應該做卻不願意做、甚至根本就沒想到要做的一些事情;才能更好地研究黨報的主要讀者;才能俯下身子有針對性地進行宣傳報道;才能在黨報經營創收方面進行突破,贏得更大的發展機遇……我把自己的想法彙報給了報紙老總,得到了老總的讚揚和中肯……我帶領廣告公司,和編採部門配合好,通過為讀者、為客商提供策劃服務、節會服務、新聞服務等系列服務,很快就贏得了讀者和市場……」
「傳統上,人們往往在自覺不自覺中把黨報工作者當成了「教員」,甚至是「官員」,很難與「服務員」相提並論。而隨著黨報逐漸變成企業,人們必須用新的眼光來審視黨報,黨報人也應該重新審視自己的社會角色,尤其是作為一個企業應該扮演的角色。……任何一個企業、一個產品,要想贏得顧客,要想從顧客身上賺到錢,最關鍵的一點就是最大化地為顧客服好務,滿足顧客的需求……基於此,我嘗試著舉辦了『華語傳媒』系列獎項評選、報系『經濟峰會』、 『溫州報業』國際傳媒論壇、『南方報業』經濟論壇等活動,把『溫州報業』強大的品牌價值,直接轉化為媒體的競爭優勢、報業的競爭優勢和報業的經濟效益……」老三繼續說。
老三又說:「黨報廣告要做大做強,就要像生活都市類報紙那樣,應該首先把自己當做一個企業、當做一個普通的公司,從經營的視角經營報業廣告,從一個企業的角度調配資源,制定完善的激勵機制……這就是我這段時間的最大體會……」
我認真聽著,老三侃侃而談,滔滔不絕。
我沒有想到老三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這麼快就從一個外行變成了內行,對報業廣告鑽研地這麼透徹。
我心裡不由很佩服老三,覺得老三接受新事物和開拓創新的能力比自己強多了。
那一晚,我和老三就報業廣告的話題談論了很久,我問了很多問題,老三也儘可能詳盡地給我進行了回答。
和老三這次的談話,讓我受益很大,讓我對報業廣告,特別是黨報廣告的發展思路和方向,有了更加明確的感性認識。
第二天,我和柳月一起帶著妮妮去我老家,我回家過年,柳月帶著妮妮去拜個早年,同時也是此行。
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爹娘和晴兒正在家等候,水餃已經包好,還有滿滿一桌豐盛的菜肴。
大家入席后,爹說:「今兒個中午就是咱家的年夜飯,月兒和妮妮要提前回老家陪爸爸媽媽過年,咱家就提前吃這頓團圓飯,年夜飯!」
說著,爹拿起酒杯,將杯子里的酒慢慢灑到到地面,臉上的神色很莊重,說:「這杯酒,是給月兒的爸爸媽媽的,過年了,給他們送酒喝……月兒的爸爸媽媽也和我們一起過年,一起吃這頓年夜飯……」
爹的這行為,是我們當地過年吃年夜飯時祭奠故去的先人的一種風俗,代表了對逝者的深切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