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多了兩口人
娘和我還有晴兒也學爹那樣,將自己面前杯子的酒慢慢倒在地上。
柳月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也學我們那樣,面色嚴肅,緩緩將杯子里的酒灑到地面。
然後,晴兒給大家重新倒滿酒,爹舉起酒杯:「來,咱們全家人,一起喝一杯過年酒,今年的過年酒,和往年不一樣,咱家多了兩口人,我們老兩口多了一個閨女和外孫女,這是咱家最大的喜事,這酒,咱得喝……」
大家一起乾杯,妮妮也學著大人的模樣,舉起倒了飲料的酒杯喝起來。
接著,爹又舉起酒杯,看著柳月:「月兒,來,這杯酒,是我和你娘敬你爸爸媽媽的,你給帶過去,雖然我和你娘從沒有見過你爸爸媽媽,可是,我們還是很思念他們,同時感謝他們生了你這個好閨女,這杯酒,敬他們的在天之靈,祝願他們在另一個世界里安息……」
娘也舉起了酒杯。
柳月臉上的神情充滿了感動,忙舉起杯子:「謝謝爹娘——謝謝——我帶爸爸媽媽感謝您二老……他們的在天之靈,如果……如果知道我能有了這麼好的爹娘……他們……他們一定會感到莫大的欣慰的……」
柳月說著,聲音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晴兒不由伸手去抹眼角,娘也聊起衣角擦了擦眼睛。
喝完酒之後,娘招呼大家吃菜,說:「好了,來,大過年的,都高興起來,吃,嘗嘗我和晴兒的手藝……」
大家開始吃菜,桌面的氣氛輕快和熱烈起來。
柳月又舉起酒杯,對我和晴兒說:「弟弟妹妹,來,咱們一起敬爹娘一杯酒,祝爹娘永遠身體健康,永遠開心幸福……」
晴兒和我一起樂呵呵地舉起酒杯,妮妮叫起來:「我也要一起喝,我也要敬姥姥姥爺一杯酒……」
大家都笑起來,柳月說:「好,你也參加!」
妮妮舉起杯子:「祝姥姥姥爺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好玩!」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頓提前舉行的年夜飯,我吃的特別想,覺得特別有意義。
飯後,收拾完飯桌,柳月讓爹娘在堂屋中間坐好,然後拉著妮妮一起,對爹娘說:「爹——娘——女兒不能在家陪您過年,就提前給您二老拜年了……」
說著,柳月恭恭敬敬跪下,給爹娘磕頭。
妮妮跟在柳月後面,趴在地上:「姥姥姥爺,妮妮也給你們磕頭拜年!」
爹娘臉上的神情既感動又幸福,娘直抹眼角。
磕完頭,娘樂呵呵忙拉起柳月和妮妮,接著摸出了兩個紅包,遞給柳月和妮妮:「月兒,這個是給你的壓歲錢,妮妮,這是給你的……」
柳月接過來,將紅包貼在胸口,臉上充滿了喜悅:「謝謝娘!」
妮妮拿過紅包沖著我和晴兒炫耀起來:「大哥哥,大姐姐,看,我的紅包哦……我以後要每年給姥姥姥爺磕頭掙壓歲錢,攢起來,以後好上大學!」
娘高興地說:「呵呵……妮妮真是好孩子,懂事,有志氣,將來是要上大學的……」
晴兒沖妮妮做個鬼臉:「乖妮妮,叫舅舅舅媽,然後給舅舅舅媽磕頭,俺也有紅包給你!」
妮妮說:「我不,我就叫你們大姐姐,叫大哥哥……我給大哥哥大姐姐磕頭,你給我紅包不?」
晴兒故意臉色一板:「那怎麼行,那不可以的,只有叫舅舅舅媽才給紅包的哦……不叫,就不給……」
說著,晴兒變戲法一般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紅包,在妮妮眼前一晃:「看,裡面金票大大的……快叫,快磕頭,我數三聲……」
妮妮眼巴巴地看著紅包,食指含在嘴巴里,看來是被這個紅包誘惑了。
大家都笑嘻嘻地看著妮妮。
晴兒嘴巴一努,開始數數了:「1——」
妮妮臉上出現了焦急的神色。
「2——」晴兒拖著長腔。
「舅舅——舅媽——」妮妮急了,脫口而出。
「哎——乖,來,給舅舅舅媽磕頭拜年!」晴兒勝利了,興奮地笑著。
妮妮果真就趴下給我和晴兒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來,一把從晴兒手裡搶過了紅包,接著哈哈笑起來:「大哥哥大姐姐給我的紅包哦……我過年賺了兩個紅包啊……」
「你這丫頭片子,怎麼又改口了……」晴兒叫起來。
爹娘和我還有柳月都笑得前仰後合,山村裡小院落充滿了歡笑和融洽,蕩漾著幸福和開心。
然後,柳月帶著妮妮離去,臨走前,爹娘給柳月帶了很多山裡的土特產,放到了她的車後備箱里。
我們都站在車前送別柳月,娘一隻胳膊抱著妮妮,一隻手拉著柳月,不停叮囑著什麼。
只要村裡的鄉親們經過,過來打招呼,娘就會自豪地對他們說:「看——俺閨女回娘家了,這是俺外孫女……」
娘長滿皺紋的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欣慰和歡樂。
柳月帶著妮妮走了,爹娘久久地站在門口,目送柳月的車消失在視線里……
柳月回到江海,下午就直接和柳建國還有老三一起回蒼南老家了,回海邊叢林里那幢白色的樓房裡過年了,陪著她的爸爸媽媽。
獨自走在村邊那光禿禿的柳林里,我的心裡突然感到了些許的惆悵和迷惘。
我掏出大哥大,給柳月打了一個電話:「明天你給爸爸媽媽上墳的時候,別忘記替我給他們磕頭……」
柳月此刻正在南下的路上,聽我說完,低低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別的話。
掛了電話,想著柳月此刻正在離我越來越遠,我的心裡驀然有一些悲涼和孤獨。
我在外面徘徊了半天,才回到家裡。
到了家,坐在堂屋裡和爹一起圍著爐火聊天,晴兒在門口逗鄰居的小孩玩,給他們發點心和糖果吃。
突然聽見門口有停車的聲音,接著是晴兒的聲音:「哎呀——宋大哥來了——」接著,就看見宋明正邁著大步走進院門來,後面跟著秘書和司機,提著大包小包。
爹娘和我忙迎出來,宋明正笑著說:「叔,嬸子,我今兒個看您二老來了……」接著宋明正又對我和晴兒說:「你們也回來了,放假了?」
我說:「是啊,小許早就回來了,我今天剛回來。」
爹娘看到宋明正帶了很多東西,自是客氣了一番。
到堂屋裡坐下,宋明正說:「這幾天一直在忙著春節走訪,今天抽出點空,來看看你們。」
娘說:「宋書記,知道你忙,能有這個心意,叔和嬸子就領了,不用專門來一趟啊!」
宋明正說:「這哪兒成啊,您們是長輩,江峰是我兄弟,我要是不來看看您們,怎麼對得住我兄弟,明年見了叔和嬸子,如何好意思啊,呵呵……」
娘說:「你們坐,晚上在這兒吃飯,我們吃餃子!」
說著,娘就要去鍋屋弄菜。
宋明正攔住娘:「嬸子,不了,我坐會就要走,晚上之前還得趕到江海去,那邊還有個應酬!」
我知道春節前宋明正的事情很多,這一個縣裡的老大,逢年過節,不但要慰問下面,還得走訪上面,市裡重要部門的頭頭和幾大班子的領導,都是要他親自到家裡去拜訪的,這是上下級過春節的必然程序。
宋明正和爹娘嘮了一會兒家常,然後和我談了起來。
「你今年收穫不錯,我都知道了,市委書記都對你格外厚愛,高看一眼,這對於你來說,是個很不錯的機遇和基礎,當然,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是你辛苦付出的回報……」宋明正對我說:「能被市委書記在大會上單獨點名表揚的幹部,我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祝賀你,兄弟,未來很光明,呵呵……」
我說:「區區小事,不值一提,不過是我寫了一篇稿子,碰巧被省委書記看中了,批示了而已,市委書記表揚了,也未必就見得一定能提拔,關鍵還是要靠直接領導的提拔和賞識,還得靠自己持續的努力!」
宋明正點頭笑笑:「嗯……說的對,俗話說,鐵打的領導流水的兵,市委書記走馬燈一樣做不久的,可是,我們呢,卻是要在江海長久混下去的,這個領導賞識你,在他任期內沒來得及提拔你,下一屆領導就未必會看中你……所以,關鍵還是要靠自己去為好周圍的人,去做好應該做好的事情,特別是要在周圍有個好的人緣,在本單位和自己的直接領導搞好關係,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我點了點頭。
爹娘看宋明正和我說話,就到院子里去忙乎了,他們都沒有在宋明正面前提起柳月今天來的事情,似乎都明白這事在宋明正面前說起來不大妥當。
晴兒繼續在門口和小孩子玩,宋明正的秘書和司機在車上等候。
宋明正抽了幾口煙,突然嘆了口氣,說:「唉——這些日子,我老是覺得對不住柳月,那次妮妮失蹤的事情,我回來后想了很久,我錯怪柳月了,那時柳月已經很難過了,我還變本加厲訓斥她逼她威脅她,等於是給她的傷口上撒鹽啊,都是王巧玲這個臭娘們,神經病一樣,突然就去把妮妮帶走,結果,耽誤了柳月靠副廳級的大事情,給柳月的前程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直接就毀了柳月的仕途,這個巨大的損失,是無法補償的……想一想,我心裡無比沉痛,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從下手……」
我明白宋明正的心情,沉默了一會,說:「那天,我也不大冷靜,不該當著你的面罵嫂子,讓你下不來台,我再一次給你道歉……」
666咱們是親兄弟
宋明正擺擺手:「我是你大哥,咱們是親兄弟,這事我不怪你……那個臭娘們不但該罵,而且該死……整個就是個二神經,我現在感覺她越來越頹廢沉迷了,整天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也不知道在和那些人鬼混……」
我說:「你是說嫂子現在不務正業,不幹正事,在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宋明正說:「我看差不多,我覺得她除了賭博,還在干別的不正經的事,賭博的,有幾個是好人,整天和這樣的人泡在一起,還能有好事?」
我說:「那……你……為什麼?」
宋明正明白我話里的意思,沉默了良久,深深嘆息了一聲:「兄弟,我知道你對大哥我的好意,我明白你對我的感情,我理解你想讓我和柳月破鏡重圓的心情,我也看到你和小許為此做出的努力,對這一點,我是很感激你們的……其實,我何嘗不想和柳月復婚呢,復婚了,對我、對柳月、對孩子都是很好的,特別是對我,我現在做的這個官,表面上很威風,叱吒風雲,很牛逼,周圍的人都捧著、阿諛奉承著,伺候著,每天前呼後擁進進出出、熱熱鬧鬧吃吃喝喝,可是,又有誰知道我心裡的孤獨呢,很多事,很多想法,我沒有人可以說的,沒有一個知心的人可傾訴,沒有自己信得過的人可以諮詢,官場啊,險惡異常,難得有知己的……王巧玲是我的老婆,我和她說,她能懂嗎,就她那水平,她能給我出謀劃策、提供有力的幫助嗎?可是,如果我要是和柳月復婚了,依照柳月的頭腦,依照柳月的水平,依照柳月的睿智和聰慧,她一定會成為我仕途道路上不可或缺的最得力的賢內助,一定能助我更好更快地飛黃騰達……這些,都是王巧玲所不能給予的……」
從宋明正的話里,我聽出了宋明正想和柳月復婚的最大意圖和真正目的,我相信,這才是宋明正的真話和實話,是在他知道自己徹底不可能和柳月復婚後吐出的真言。
我帶著安慰的口氣對宋明正說:「其實,就算嫂子沒有那麼高的水平,就算嫂子不懂官場,可是,最起碼,你有什麼心事,有什麼煩惱,也是可以向嫂子傾吐的嘛……」
「我和她說?我自己的事情,以後什麼也不會告訴他的,」宋明正顯得有些沮喪:「我現在真他媽後悔死了,我以前太相信她了,讓她知道了很多不該知道的事情,媽的……現在成了她要挾我的把柄了……這個女人,狗日的……」
果不出我所料,宋明正現在之所以在王巧玲面前服服帖帖,果然是被王巧玲抓住了死穴。王巧玲使出了殺手鐧,不但維護了自己的婚姻,還將宋明正進行了反制。
宋明正沒說王巧玲知道了什麼事情,但是,我覺得,一定是王巧玲掌握了能將宋明正置於死地的事情,即使不能把宋明正的生命置於死地,也起碼能毀掉宋明正的官途。對於宋明正這樣在官場混的人來說,沒有了仕途和官途,沒有了政治生命,也就等於被宣判了生理生命的死刑。
「唉——我這輩子,我的婚姻,我的生活,也就這樣了,不能做別的指望了,這個家,名存實亡了,這個婚姻,也就剩個形式了,這個夫妻關係,也就是個空殼了……過一天算一天吧……」宋明正的神情很是有些落魄。
我不好說什麼,抽了一會煙,有話沒話地說:「宋大哥,你春節在哪裡過?」
宋明正說:「我在縣裡過,大年初一,要搞團拜會,我要帶著幾大班子的人參加的……」
我說:「那……嫂子一起過來和你一起過?」
宋明正搖搖頭:「她嫌小縣城裡破爛,不熱鬧,沒好玩的,不來,自己在江海過,這個年,各人過各人的……她不來,我巴不得,圖個清靜!」
我說:「那老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難道你就要一直這樣下去?」
宋明正無奈地說:「沒辦法,目前看來,也就只能這樣下去了……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呢……老弟,我告訴你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
我看著宋明正,點點頭:「宋大哥,你說!」
宋明正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任何時候,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被人家抓住把柄,永遠都不要受制於人,永遠都要保持主動!」
我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
宋明正說:「兄弟,永遠記住這句話,這是當哥的從切身經歷得出的教訓,受制於人,一招被動,處處被動,永無翻身之日……」
我相信這是宋明正的肺腑之言,他是深有體會的,說:「宋大哥,謝謝你,我會牢記的!」
宋明正又坐了一會,然後告辭離去。
看著宋明正的車子捲起一陣塵土遠去,我覺得宋明正有些可憐,這個人前威風凜凜的縣委書記,在人後是如此的凄涼和寂寞,如此的孤獨和落魄。
當再大的官,也是人啊,也一樣有七情六慾,也一樣有煩惱和憂愁。把那層官衣剝去,他就什麼都不是,就是個普通的老百姓。
年30的晚上,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飯,娘又念叨起了柳月:「這會不知道月兒和妮妮在幹嘛?」
晴兒說:「娘,你不要老是念叨了,姐這會和妮妮她們在老家過年呢,她們會過的很好的,她們這會啊,比我們還熱鬧呢,人比我們還多呢!」
晴兒知道老三和蘭姐與柳月一起過年的事情。
娘說:「不就是月兒和妮妮還有妮妮的舅舅嗎,還有誰呢?」
晴兒說:「還有老三和張蘭,他們過年不敢回來,在柳姐老家和柳月一起過年呢。」
「啊——老三和張蘭不敢回來過年了,就這麼在外面漂泊了?」娘說。
晴兒說:「是啊,老三的爹娘不接受張蘭,老三和張蘭好成一個頭,誰都不能讓他們分開,不在外漂泊,怎麼辦?」
娘說:「唉——有家不能回,這是什麼事兒啊!難道他們就一直這樣下去?這個老三,就為了張蘭,不要爹娘了?」
晴兒說:「是啊,瘋狂的姐弟戀,老三也是個不孝之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我說:「你說什麼呢?誰說老三不孝了,老三這是被逼的沒辦法,老三打算等和張蘭在外面生了孩子,就帶了孩子見爹娘的……」
晴兒說:「用生米煮成熟飯來要挾老人,逼家人接受這個現實,那還是不孝!」
我說:「你胡說八道!老三是個孝子!」
晴兒不服:「我胡說八道?我就沒見過這樣的孝子?為了所謂的愛情不要爹娘,讓爹娘傷心,這樣的人能是孝子?」
我有些生氣了:「晴兒,你給我閉上嘴巴!」
晴兒白了我一眼:「我就不閉嘴,怎麼了?觸到你的痛處了?想當年,你也差點走了老三的路子,是不是?你當年為了那個所謂的愛情,也差點和咱爹娘翻臉,是不是?哼……昏了頭,差點把爹娘氣死,這是誰幹的事情?」
我瞪眼看著晴兒:「你想幹嘛,大過年的想找事是不是?」
晴兒毫不畏懼地瞪眼看著我:「是我找事還是你找事?我不就是說說嗎,怎麼了?你這麼發神經幹嘛?」
我火氣上來了,剛要發火,娘一個巴掌打在我的腦瓜上:「你個不懂事的孩子,不許欺晴兒,再惹晴兒生氣,讓你爹揍你!」
爹也瞪眼看著我:「當年那事,你還不服氣是不是?還想挨揍是不是?」
我閉了嘴巴,不吭聲了。
晴兒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對娘說:「娘,你說,老三為了張蘭和自己的爹娘鬧成那樣,老三的爹娘能不傷心嗎,這樣的人,能是孝子嗎?」
娘嘆了口氣:「唉——老三這孩子挺好的啊,那個張蘭也是不錯的孩子,可是,他倆年齡相差這麼大,怎麼就……怎麼就成這樣了呢,這實在是不合適啊,當老人的,怎麼著也不會同意的啊,其實,老三的爹娘也是為了老三好啊,這個張蘭啊,老三小,不懂事,她自己怎麼也不懂了呢,怎麼就走火入魔了呢?」
晴兒說:「娘,你想想啊,年齡差距這麼大,這能有好日子過嗎?能過到一塊兒嗎?姐弟戀,害人不淺啊,這好好的夫妻過日子,哪裡有女的比男的大那麼多的?大那麼多的,哪裡有能夠持久的?這樣的搭配,早晚沒有好下場……」
娘說:「唉——老三不懂事,這張蘭該明白這些事理啊,我看,也還是各人做事的方式問題,要是換了咱家月兒,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月兒這麼好的性格和人品,她就一定不會搞這個什麼……叫什麼姐弟戀的……當年寶寶找的那個女人比他整整大了12歲,作孽啊,幸虧寶寶後來回頭了,不然,說不定我和你爹早就氣死了,哪裡還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哪裡還能再有機會收月兒做干閨女,享受這有兒有女的天倫之樂啊……現在想想,那女的也真是的,寶寶糊塗,她也跟著糊塗,自己比寶寶大那麼多,難道就不懂這人間的基本事理?」
晴兒看了我一眼,對娘說:「娘,你和爹現在還不知道那女的什麼樣,還不知道她是誰吧?」
娘說:「不知道啊,木有見過……當時爹娘來城裡,是要找那女的評評事理的,不過她不在江海,唉……想想都過去了,就算了,那女的也未必就是壞人,可能也是一時想不開……既然都是過去的事了,也就不提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現在寶寶和你一起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爹娘看了比什麼都開心,咱莊戶人,也沒什麼好圖的,就圖能過個安穩日子,一家人平平安安,現在,你們倆雙方父母都健在,還有了個這麼好的月兒姐姐,多好的日子啊,咱家這日子,是越過越有奔頭了……」
晴兒說:「那……娘,你想不想知道那女的是誰啊?」
667猛地咳嗽了一聲
我急了,眼看這大過年的祥和氣氛就要被晴兒攪散,猛地咳嗽了一聲,看著晴兒:「吃菜吧,少說點,累著,對身子不好!」
娘說:「知道她是誰現在還有什麼用呢,沒什麼意思了,反正你和寶寶現在都在一起了,都快有孩子了……再說,爹娘認識的城裡人哪有幾個,女的就是張蘭和柳月,其他人也不認識,就是知道名也不知道什麼樣子啊……呵呵……好了,不談這個了,晴兒,多吃點東西,這懷孕了,要好好增加營養的呢,這樣,生下來的娃娃才會更加健康,娘可就等著今年夏天抱孫子了……」
晴兒看了我一眼,沖我做個鬼臉,小聲說:「哼……我放你一馬……」
這時,娘出去下水餃,爹出去幫忙。
我看著晴兒:「你能不能大過年的不惹事啊?」
晴兒說:「我不惹事當然可以,不光大過年不惹事,以後也能不惹事,我告訴你,現在柳月是咱姐,你要是以後再給她弄那些貓膩,我就告訴爹娘,這可是亂論,我看爹娘的臉面放哪裡放?爹娘不讓你氣死才怪……還有,我還會讓爹娘知道柳月就是你以前找的那女的,我看她這干閨女還能不能做成?」
我瞪眼看著晴兒:「你——你太過分了!」
晴兒說:「我不過分,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要教育你如何做人,如果做個好男人,如何做好我晴兒的丈夫,只要你規規矩矩安分守己和我過日子,我是不會讓大家難堪的,難道我不想安安穩穩過日子?所以啊,江峰同志,以後乖乖的哈,聽老婆的話跟黨走,在外做個好記者,在家呢,做個好丈夫,好爸爸,咱們的日子啊,就會和和睦睦甜甜蜜蜜,咱們一家啊,就會美美滿滿、倖幸福福,只要你不惹事,我保證不惹事,你不逼我,我保證不折騰,如果真的要是出了事,那也得怪你,責任不再於我,是你逼我的……」
晴兒講話的口吻軟中帶硬,我聽了后脊梁骨直發冷,冒冷汗。
我怔怔地看著滿桌的菜肴,沒有了一點吃東西的胃口。
晴兒突然溫柔地笑起來,給我夾菜,邊說:「親哥哥,看你,大過年的,無精打採的,幹嘛啊這是,來,吃東西,為妻的親自給你夾菜,伺候伺候我的好男人……今兒個是大年夜,你最好振作一點哈,別讓爹娘心裡不快……」
我心裡嘆了口氣,木然拿起筷子開始夾菜。
吃完年夜飯,爹娘看了一會兒春節聯歡晚會,就去睡了。
我讓晴兒也去睡,我獨自守夜,晴兒不答應,非要我摟著她睡,說自己睡不著,不然,她就要和我一起守夜。
晴兒已經5個多月的身孕,自然是不能和我一起守夜的,我無可奈何,關了電視,和晴兒一起去睡覺。
躺在床上,我有些無精打采,關了燈,木然地看著漆黑的天花板發獃。
從晴兒的最近的話里,我陡然感覺到,晴兒和我做那事,或許並不是僅僅為了性的需求,她或許是要通過做那事來讓自己有一個安慰,讓自己真真切切感覺到我是屬於她的,給自己一個更加安全的體味。
我突然覺得有些對不住晴兒,她深深地愛著我,這是無可置疑的,可是,我的心在哪兒呢,我和她做那事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呢?我對晴兒說愛她,這是我的心裡話嗎,我對晴兒的情感,現在到底是愛情還是親情呢?到底是愛情多一點還是親情多一點呢?我心裡不時湧起的對晴兒的疼愛,到底是出於什麼呢?
我突然覺得晴兒很可憐。
晴兒自語著:「親哥哥……晴兒知道哥哥是疼晴兒的,是愛晴兒的……這會,晴兒更真切地感覺到了哥哥的愛,哥哥的情……晴兒是哥哥的女人,一輩子都是……」
聽到晴兒的話,想起晴兒今晚吃飯時候說的那些,我的心裡突然有些茫然和迷惘。
晴兒幸福而滿足地睡去,在這個1997年的大年夜裡。
屋外,寒風呼嘯,肆虐著穿行在山林里,發出陣陣低嘯。
大山裡的山村,格外寧靜,偶爾傳來鞭炮的響聲和犬吠。
我躺在溫暖的炕上,懷裡擁著熟睡的晴兒,失神的眼睛無力地穿過老屋的窗欞,看著寒夜裡清冷而落寞的夜空……
整個世界彷彿都沉寂了,似乎一切都在無聲中睡去。
突然,外面鞭炮齊鳴,像是突然在深夜裡颳起了一陣颶風,瘋狂的噼里啪啦生席捲了這個寂寞的小山村。
午夜零時了,新的一年到來了。農曆1997開始了……
此刻,千里之外的柳月在幹什麼呢?她好嗎?我鬱郁地想著,在無邊的愁苦和思念中睡去……
大年初六,我回到了江海,初七開始上班了。
晴兒的學校開學還早,她沒回來,在婆家和娘家輪流住,享受著4位老人的呵護和疼愛。
柳月和柳建國也帶著妮妮回來了。
柳建國給梅玲做的裝飾工程年前結束,工程款年前梅玲沒有給齊,說是年後給。
這一天,我到柳建國公司去,問起工程款的事情,柳建國說:「梅玲說今天給錢的,我準備讓會計去拿,梅玲不讓,讓我自己親自去拿。」
我說:「哦……那你就去拿好了!」
柳建國說:「梅玲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了一件事!」
我說:「什麼事?」
柳建國說:「發票的事情!」
我說:「發票?怎麼了?」
柳建國說:「梅玲讓我給開好發票,蓋好公司的章,但是,款項這一欄,不要填,空著給她……」
我說:「哦……這麼說,她要搗鼓點小動作了,這麼做,你這裡方便嗎?」
柳建國說:「這個倒是不難,經常有客戶要求這樣的,會計會操作好的。」
我說:「那查賬的時候,會不會出事?」
柳建國說:「只要做好帳,一般是不會被發現的,梅玲提這個要求,我能滿足她,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以前要求我們這麼做的,都是公家的項目,多報些錢,吃公家的,可是,這個項目是私人的,梅玲這麼做,不是在吃她的老闆嗎?要是她老闆知道了,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難道這裝飾的錢,不用個人支付?」
我想了想,也覺得不大好理解,我覺得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梅玲把這筆錢算到報社的賬上,充公讓報社支付,要麼就是梅玲吃馬書記一嘴,從馬書記那裡再多賺一筆。
我對柳建國說:「不管那些了,你就按他的要求弄吧,先把你的錢全部拿到手再說,至於她那邊,愛咋弄就咋弄吧!」
柳建國點了點頭:「好,那就這樣辦,呵呵……沒想到,梅玲,這位黃鶯的表姐,竟然會幹這樣的事情……梅玲今天在電話上還特別叮囑我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來呢,說務必高度保密……我想了想去,覺得還是要讓你知道……」
我說:「日久見人心,你慢慢就會知道梅玲是個怎麼樣的人了……」
柳建國說:「哎——同樣是表姐妹,怎麼做人的差距就這麼大呢?我看這樣的事,放在黃鶯身上,她是絕對干不出來的……」
我笑著說:「一個娘的都還不一樣呢,何況是表姐妹……哎——你們和老三蘭姐一起過年,過的好不好啊?」
柳建國說:「好啊,呵呵……年30那天,我們一起去給爸爸媽媽上年墳了……對了,我姐還專門代替你給爸爸媽媽磕頭了……」
我聽了,心裡覺得很溫暖,說:「老三和蘭姐怎麼樣了?」
柳建國說:「很好,兩人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好,聽他倆戲侃,好像要開始準備要孩子,他倆說過些日子悄悄回來登記結婚呢……」
我說:「哦……看來是真要生米煮成熟飯了,等飯熟了,老三他爹娘也就只能接受現實了……」
柳建國點點頭:「應該是這樣吧!」
我看著柳建國:「你呢,什麼時候和黃鶯登記結婚?」
「我?我們?」柳建國愣了下,接著笑起來:「我們離談婚論嫁還早呢,大家只不過是初步接觸,還沒到那份上呢!」
「哦……」我說:「怎麼搞的,怎麼這麼慢?談了時間也不短了,這麼磨嘰幹嘛啊?」
柳建國說:「呵呵……這個談婚論嫁,應該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吧,火候不到,沒必要啊,我談地還長?你不是更長?我聽說你和弟妹可是馬拉松式的愛情啊……」
我笑了下:「我們那是沒辦法,早戀,都是學生,沒法結婚,只能等……」
柳建國看著我說:「對了,我聽說市委組織部的楊哥對我接挺好的,有那個意思,為什麼我姐一直不答應呢?楊哥人真的挺不錯的,我對他印象很好!」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說:「這個,我也不知道!」
柳建國說:「春節期間,我私下問過姐這個問題,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沒理我……我看姐好像不大高興了,也就沒再問……唉……想想姐獨身一人過,我就揪心……你和我姐關係很熟悉,又是老同事,老上下級,你抽空多勸勸她,早日成個家,我最大的期望就是這個了……」
我默默地點點頭,在柳建國這裡坐不住了,起身匆匆告辭離去。
節後上班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迎接全省外宣工作經驗交流會的召開,這是省委宣傳部對節前省委書記指示的落實,會議在江海召開,主要內容是交流外宣工作經驗,推廣江海市外宣工作的經驗和做法,同時表彰1996年全省外宣工作先進集體和個人。
省里進行表彰,自然是以向中央級新聞單位發稿的數量和等級作為評選標準。
會議召開前夕,我從柳月那裡得到消息,我被評為全省外宣工作先進個人。
這是我第一次榮獲省級先進榮譽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