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杞人憂天

  我知道,我的擔心,也是柳月擔心的,她之所以不願意讓柳建國知道梅玲和她的事情,就是不想讓柳建國和黃鶯的事情被此事干擾。


  我心裡清楚,柳建國的顧慮並非杞人憂天,梅玲一旦知道了柳建國和柳月的關係,如果柳建國繼續和黃鶯保持戀愛關係,她絕對不會放棄這個可以利用的好機會,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就會暗下黑手,為了打擊柳月,她是會不擇手段的,說不定還會拿柳建國開刀。


  雖然黃鶯會極力避免和梅玲接觸,但是,有這層表姐妹關係在,有些事情是無法迴避的,也迴避不了。梅玲要想做什麼事情,依照黃鶯的心術,是難以防備的,可以說是防不勝防。


  有句古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我此時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支持柳建國的決定。


  我對柳建國說:「你還沒告訴你姐吧?」


  柳建國點點頭:「恩……沒有……我打算明天去我姐家吃飯的時候告訴她。我現在只告訴了你……」


  我說:「你打算怎麼和你姐說?」


  柳建國說:「我想好了,就說我們倆感情不合適,性格合不來,就這麼說……別的不提……」


  我說:「你這麼說,你以為你姐會相信?」


  柳建國說:「不相信也沒辦法,反正我就一口咬死性格不合……感情談不來……」


  正在這時,柳建國的電話響了,柳建國接電話:「姐,是我……」


  真巧,柳月來電話了,我看著柳建國接電話。


  柳建國的臉色突然變了:「什麼……黃鶯要自殺?」


  我吃了一驚,怎麼搞的,黃鶯要殉情!


  柳建國繼續接電話:「姐……你知道了……我……我現在和江兄弟在一起,在春來茶館……哦……嗯……」


  放下電話,柳建國的神色變得很緊張,看著我:「黃鶯要自殺,要吃安眠藥,被我姐發現了阻止了,我姐剛才電話上聲音很嚴厲,她……她這就過來……」


  我說:「你姐怎麼發現的?」


  柳建國說:「我姐路過,到黃鶯店裡去玩,發現店門緊閉,強行敲開門進去后,發現黃鶯正淚流滿面在寫遺書,旁邊放著一大瓶安眠藥……」


  我說:「靠——真懸,幸虧你姐路過進去,不然事情大了,麻煩了,後果嚴重了……黃鶯人現在在哪裡?」


  柳建國說:「我姐急忙阻止了黃鶯的舉動,硬是把她帶到家裡去了,勸慰了好半天,現在讓小紅在家裡看著黃鶯,陪著她……我姐這會正趕過來找我呢,看來要和我算賬……」


  我說:「哦……看來你少不了要挨一頓尅……」


  柳建國嘆了口氣,臉上的變得很痛苦:「唉……黃鶯怎麼這麼想不開呢……我實在是沒有想到,她會走這條路……」


  我說:「或許,是因為她太喜歡你了,她其實也不容易,經歷了這麼多的生活和感情波折,對和你來之不易的這份情感,很珍惜的,失去了你,她或許是真的絕望了,人不到絕望的時候,是不會走這條路的……」


  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晴兒自殺的事情,心裡隱隱有些作痛。


  柳建國的表情繼續痛苦著:「唉……其實,我也很喜歡她,她是我從小到大真正接觸並愛上的第一個女人,我何嘗不想和她在一起呢……可是,現實是這樣,沒辦法,我別無選擇……」


  柳建國顯得很無奈,又很傷感。


  一會兒,柳月來了茶館,直接到了我們坐的地方,臉上的表情極其嚴肅,甚至有些嚴厲。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柳月的這種表情,看著柳月這個樣子,我的心裡不由有些畏懼。


  柳建國見柳月來了,也顯得有些緊張和害怕,唯唯諾諾地對柳月說:「姐……你來了……我……」


  柳月沒有說話,走過來,坐在我和柳建國之間,直直地盯住柳建國,胸口一起一伏,眼神像刀子一般的銳利。


  在柳月目光的威嚴下,我和柳建國竟然都不敢說話了,柳建國低下頭。


  一會兒,柳月又看了我一眼,我竟然不敢直視柳月,努了努嘴巴,低頭喝茶。


  我們之間沉默起來,氣氛很緊張。


  又過了一會兒,柳月說話了,聲音很緩慢,但是很有力,帶著強壓住的怒氣:「柳建國,抬起頭來……」


  柳建國抬起頭看著柳月,聲音有些發虛:「姐……我……」


  「你……你說……你都幹了些什麼?」柳月的嘴唇有些發青,哆嗦著,痛心地說:「柳建國,你……你好好的日子不過,你為什麼要作死……你……你可知道,你差點就害死了一條人命,你可知道,你差點就惹出了塌天大禍……」


  柳建國鼓足勇氣看著柳月說:「姐,你聽我給你解釋……」


  「不用解釋了,事情的原因和經過我都知道了……」柳月攔住柳建國的話:「我問了黃鶯了,我看了黃鶯寫的遺書了……」


  說著,柳月掏出一張紙,往桌子上一放。


  我和柳建國湊在一起看。


  一張普普通通的信紙,上面是水漬的斑跡,一定是黃鶯寫信的時候噴涌而出的止不住的淚水了,可以想象黃鶯傷心欲絕邊寫信邊流淚的情景。


  「建國,我走了……」遺書開頭直奔主題。


  「其實,昨晚我告訴你的那些事,自從我知道了你和柳姐的關係后,就一直成了我心裡最大的病根,我多次想鼓起勇氣告訴你,但是,我又害怕,我害怕失去你,害怕失去我脆弱生命里終於得到的真愛,這是一份沒有摻雜任何物慾的真愛,是我生命里最純真的一次真愛……


  「可是,我表姐知道了我們的關係,知道了你和柳姐的關係,我就知道,這一切都瞞不住了,我也無法再瞞你了,我不能也不想對你有任何欺騙,面對你的再三追問,我終於決定告訴了你實情……


  「是的,我和梅玲是表姐妹,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是的,我曾經在梅玲的唆使下,做了對不起楊哥和你姐的事情,傷害了楊哥,也間接傷害了你姐;是的,梅玲一直對你姐耿耿於懷嫉恨著,曾經深深禍害過你姐,而且至今還沒有放棄沒有停止這個打算;是的,我可以儘力避免,但是不敢保證今後梅玲會不會藉助我和你的關係來暗算柳姐……


  「所以,當你告訴了你的決定時,我沒有怨你,我不怪你,你是一個好人,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我要怪只能怪自己,我不該有梅玲這樣一個表姐,不該立場不穩,在她的唆使下做哪些不該做的事情,今天的結局,所有的原因都在於我,我是自己做孽,自尋絕路……


  「我理解你的決定,我尊重你的選擇,柳姐是一個心地善良品質優秀的女人,一個真正的好女人,她地胸懷是那麼的寬廣,對人是那麼的寬容,對朋友對親人都是那麼的無私奉獻,這樣的女人,是不應該再受到傷害的……


  「建國,我理解你,可是,我不能承受這個打擊,你可知道,我是那麼深深地愛上了你,這一生,我真正品味到了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什麼是真正的兩情相悅,我愛的不是你的金錢,不是你的公司,不是你的其他,只是你這個人……


  「我是多麼希望世間沒有這麼多的煩擾,多麼希望我表姐能做一個好人,多麼希望她能不嫉恨你姐,可是,這一切都是真的……你走了,離我而去了,我的天轟然倒塌,我失去了生命的最愛,失去了生命里的全部,我無法再支撐自己了……


  「建國,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想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了,我活著,已經失去了意義……我走了……建國,深深地祝福你,祝福柳姐……祝福你們好人有好報……」


  看完黃鶯的未遂遺書,我和柳建國都沉默了,我的心裡不由很感慨,想不到,黃鶯是如此的痴情,絲毫不亞於當年的晴兒。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不由又有些疼。


  沉默了好久,柳建國抬起頭,悲酸地嘆了口氣,然後輕聲說,說:「姐,我不是要故意傷害黃鶯,可是,我真的沒有選擇,我沒辦法,我必須這樣做!」


  「夠了,不要說這些,不要和我說這些……」柳月咬了咬嘴唇,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柳建國說:「建國,你好愚蠢,你真愚蠢……你竟然就為了這事那兩個人的幸福做賭注,你可知道,你這麼做,姐心裡有多難過,有多傷心,你可知道,你的幸福對姐有多麼重要,你在姐心裡的位置有多重要……如果你過得不幸福不開心不快樂,我有何顏面對九泉之下的爸爸媽媽,我還有什麼臉做你的姐姐,做你的親人……」


  說著,柳月的聲音堵塞住了,眼圈紅了。


  聽了這話,我的心裡有些發酸。


  柳建國聽柳月這麼一說,眼圈也紅了,說:「姐,我是男人,頂天立地的男人,我要保護你,我不能讓別人傷害你,我不能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為了保護你,我不惜任何代價……」


  柳月說:「愚蠢之至,看問題總是那麼簡單,你以為你和黃鶯分手就能解決問題了?就能保護好姐了?你以為姐是三歲的小孩子,那麼容易就被人暗算?你放棄了自己的幸福,毀掉了黃鶯的幸福,傷害的不僅僅是你們自己,還有我,還有關心祝福你們的周圍的朋友,你知道嗎……


  「自從那場海嘯,姐和你失散了20多年,姐一直孤苦伶仃地自己過日子,現在,我們姐弟團圓了,我們沒有父母了,姐對不住你,讓你自己受了那麼多年的苦,姐現在對你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夠找到一個幸福相愛的伴侶,和和美美過日子,姐能看著你的幸福,心愿足矣……


  「姐知道你和黃鶯是彼此真心深深相愛,姐一直在深深地祝福祈禱著,希望你們終成正果,姐還盤算著回家上墳的時候,給爸爸媽媽報喜……可是,你竟然草率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既差點毀了自己,也差點毀了黃鶯,還差點毀了姐,要是黃鶯真的出了事,你說,你自己心裡能安寧嗎?姐心裡能過得去嗎?這一輩子,姐都會受著良心的譴責,為你,為我……


  「不錯,黃鶯是梅玲的表妹,不錯,梅玲和姐之間是有些芥蒂,可是,這不能責難到黃鶯頭上,她雖然曾經走過彎路,可是,她已經認識到了,已經悔過了,人誰不會犯錯誤呢?難道就不能改了?就不會接受教訓了?就不能給人家機會了?

  「黃鶯這個人,我自以為看人是比較準的,我看好黃鶯,這是個人品素質都不錯的人,她能對你好,愛你,喜歡你,你愛她,喜歡她,這就足夠了,我不希望你們倆的感情受其他外界因素的影響……黃鶯能為你差點走了絕路,這也說明了她是多麼地在乎你,對你愛地多麼深,如果黃鶯真的出了事,你良心上能安穩嗎?」


  柳建國低頭不語。


  690想得很遠

  柳月繼續說:「雖然我沒有大張旗鼓張揚我和你的姐弟關係,但是,我也知道,這事早晚都會被大家都知道的,這事也沒有必要嚴格保密,梅玲知道這事,不管是通過什麼渠道,不足為奇,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你倒是很會未雨綢繆,想得很遠,有必要嗎?未來不可測,明天的事情,誰知道會怎樣,你怎麼就這麼能這麼準確地預測?不要去想太遠的明天,把握今天,把握現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為了那些看不見的未知而去葬送今天的幸福,這真是再愚蠢不過的事情……


  「你可知道,你這麼做,對黃鶯的傷害有多大嗎?讓姐心裡有多難過嗎?你這麼做,太讓姐失望了……你做事業,姐不能說你膚淺,甚至要表揚你做的好,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姐只能說你幼稚透頂,荒謬之極……你讓姐太傷心了……」


  柳建國繼續低頭不語。


  柳月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又看看我,眼睛一瞪,說:「這事,你是不是也跟著出謀劃策了?」


  我忙擺手:「沒有,沒有……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親,這道理我是知道的,我怎麼會搗鼓這事呢,我也是剛聽建國大哥說的……」


  見我一副手腳忙亂解釋的狼狽相,柳月忍不住想笑,卻最終沒有笑出來,轉臉又看著柳建國:「走,跟我回家!」


  柳建國抬起頭:「姐——回家……幹嘛?」


  「幹嘛?你說幹嘛?」柳月嚴肅地說:「去給小黃道歉,去給小黃賠不是,姐來之前已經向小黃賠禮道歉了,你還要親自去當面道歉,重歸於好,好好的談你們的戀愛,不許再胡鬧!」


  柳建國說:「姐——可是……我……」


  柳月的表情顯得有些急切,又有些傷痛:「建國,你是不是要不聽姐的話?你說,是不是?是不是姐說不動你了……」


  柳建國不敢應聲,低頭站起來。


  柳月說:「你和黃鶯如果是因為性格不合,感情談不攏而分手,我無話可說,但是,因為這事,絕對不行……走——跟姐回家!好好 安撫安撫小黃……有些事,必須你親自來做,姐是無法代替的……」


  說著,柳月站身要走。


  這時,我傻乎乎冒出一句:「我……我去哪裡?」


  柳月有些忍俊不住,又板起臉看著我:「你去哪裡?你去上班,下班后你去家裡,去學校里,去陪晴兒……這個還用我教你嗎?」


  我半張嘴巴,點點頭:「哦……」


  柳月忍不住又想笑,強忍住,轉身離去。


  柳建國乖乖跟著柳月走了。


  我傻獃獃坐在那裡發了半天愣。


  後面的事情不用多說,在柳月的努力下,柳建國和黃鶯和好如初,關係繼續發展著。


  一場風波過去了。


  雖然柳月為了黃鶯和柳建國的愛情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可是,我仍然不知道,柳建國和黃鶯能否有長久的幸福,雖然我心裡無比祝福他們。柳月說了,未來不可測,是的,明天會怎麼樣,誰會知道呢?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又能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情呢?

  當然,關於柳建國和黃鶯,這是后話。後來那場突如其來的幾乎將柳月的生命毀滅的突發事件,是誰也無法預知的。


  生活還在繼續,我的工作也在平穩進展。好像真的如柳月所言,1997年,是我的吉祥年,我的事業似乎很順風順水。


  這天,傳來一個好消息,市裡要評選江海首屆十大傑出青年,我被列入了候選人。


  天上真的掉餡餅了,這個消息,讓我格外振奮,柳月和晴兒也都很興奮,雖然候選人有20個,我只是其中一個,還沒有被選上。


  柳月告訴我,十大傑出青年的評選方式,是面向社會公開投票。而選票,是印在市裡最權威的報紙——江海日報上,同時在報紙上刊登候選人的事迹,由全體群眾根據各人的事迹自發公開評選,將選票從報紙上剪下來寄到評選組委會辦公室。


  既然是公開投票選舉,那麼,就不存在舞弊的可能,我也不用多操心,是死是活隨他去就是了。


  柳月開心地祝賀我,隨後又說:「你要放平心態,不管選上選不上,其實都是個很大的榮譽,能列入候選人,本身就是領導對你工作個品行的肯定!能選上,當然好,選不上,也沒什麼……」


  我點點頭,覺得柳月說的很有道理。


  晴兒興奮地對我說:「峰哥,這可是個天大的榮譽,你要成為江海青年十傑了,這對你今後的仕途,可是個極大的幫助,這次,你一定要選上,我有這個信心,你也要有這個信心……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選上……」


  我又點點頭,心裡暗笑晴兒外行,這是公開選舉投票,你能有什麼辦法。


  果然,晴兒又說:「哎——可惜,我不曉得用什麼辦法才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我心裡又暗笑不已。


  陳靜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小道消息,告訴我:「老大,我給你說,這次推選候選人,全市宣傳系統給了一個名額,報社推選的時候,馬書記開始推選的是劉飛呢……但是,在張部長那裡被阻擊了,張部長堅持讓報社報你,然後,他果斷拍板,宣傳系統推選你做候選人……」


  此事讓我將信將疑,因為柳月從沒有在我面前提起過這事,我就問陳靜從哪裡得到的消息,陳靜神秘地笑笑,不說,只說此事千真萬確。


  既然陳靜說消息千真萬確,那麼,柳月也一定是知道的,因為推選候選人是要部長辦公會確定的,但是,柳月不告訴我,那麼原因在那裡?難道是柳月不想讓我因為此事對馬書記有看法?對劉飛產生更加強烈的敵意?

  我將此事壓了下來,誰都沒有說,將自己的想法咽在了肚子里。


  這天,我應宋明正之邀,到南江去採訪,沒想到,在我採訪期間,晴兒背著我幹了一件荒唐透頂的事情。


  晴兒乾的事情,和我此次評選十大傑出青年有關。


  先回過頭來說我來南江採訪的事情。


  此次我來南江採訪,是宋明正再三邀請的,自從上次和宋明正關於磁帶的談話后,我心裡就對宋明正有了距離,這距離來自於失望和心寒。我終於明白,我和宋明正的朋友關係是永遠是不可能達到我和老三這樣的程度的,雖然宋明正不管人前還是人後,都對我很好,好的無可挑剔,親熱地像是自己家兄弟。


  我又想起楊哥和我說過的一句話:一個人參加工作后,在官場在單位,在周圍的圈子裡,是很難有真正的朋友的,一個人真正的朋友,只能是來自於同學和戰友等極少的渠道。在官場的朋友,與其說是朋友,不如說是有著共同利益的相互利用體。


  我覺得我和宋明正的關係也不過就是如此吧,如果我不是一個對他有用的黨報記者,恐怕他和我不會達到如此親密的關係,即使我救過他的女兒,即使我曾經無意中對他的仕途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可是,想一想,宋明正在利用我,我呢,不也是利用宋明正了嗎,不然,秦娟的工作是怎麼安排的呢?


  這樣逐漸地想著,心裡慢慢找到了平衡,對於宋明正發來的採訪邀請,也就不再推辭,直接去了南江。


  在南江,我受到了宋明正的熱情歡迎和款待,採訪過程中,他一直親自陪同。其實此次採訪的主題內容很簡單,是關於信訪工作的,有分管信訪的副縣長和信訪局長陪同,宋明正陪不陪我都可,我也向宋明正客氣了幾句,說這次採訪的內容不大,不用他親自陪同,但是,宋明正堅持要陪同我全程。


  「兄弟,你是我親兄弟,你來哥哥我這邊採訪,我要是不陪你,心裡怎麼能過意得去,我這個當哥哥的怎麼配呢?」宋明正情真意切地說著,似乎在努力彌補上次談話他不慎出言可能給我心裡帶來的陰影。


  做秘書出身的宋明正,雖然在生活中可能會粗枝大葉,但是,在官場上,他是極其細心的,甚至可是說是細膩,對於他經歷的每一個細節,都會認真斟酌尋思。


  那次他脫口而出的話,我不冷不熱地回答,他是很敏感很注意的,雖然他是高高在上的縣委書記,雖然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人,但是,對於我,他是一定在乎的,沒法不在乎,不是因為我長的多麼帥氣,多麼年輕,也不是我這個黨報記者能給他帶來多少好處,更不是我救過她的女兒他對我有報恩之心,而是因為在磁帶事件中,在扳倒一系列人物的過程中,在他是仕途飛黃騰達中,我和他是密不可分的共同體,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對這一點,我心裡很明白,我想宋明正比我更清楚。


  白天的採訪結束后,晚上宋明正安排和我單獨一起吃飯喝酒,沒有讓那些人陪酒。兩人單獨喝酒的時候,宋明正放開了酒量,喝了很多,話也多了起來,向我傾訴著他對我的真情肺腑,還有在官場混的種種不易。


  我沒有多說話,陪著宋明正喝酒,冷靜而沉靜地聽著他喋喋不休滔滔不絕的話。


  我基本摸准了宋明正的特:酒後失言,酒後話多。


  「兄弟,我給你說,我很信奉一句話,叫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宋明正舌頭根子有些發硬,邊抽煙邊端起酒杯一揚脖幹掉了一杯酒,搖頭晃腦地說:「現在的人呢,都以為這句話是自私自利的意思,其實呢,我不這麼認為……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個『為』,我理解,應該是『修』的意思,天誅地滅,是並列結構,就是天地誅滅的意思。講通俗一點就是:人不修己,那麼天理難容啊!而很多人解釋成,人不為自己謀私利,那麼天地會誅殺他,老天爺在中國人和中國傳統文化中都是公平的化身。這不通啊!老天爺會如此的糊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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