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貓和豬丟失了彼此
目送顏素落荒而逃的背影,李菲兒的雙手還忍不住在顫抖,內疚折磨著她,可她還是忍不住喃喃自語:
“對不起學姐,愛情麵前沒有君子,我也做不成君子,我已沒有了退路,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我已經等了太久太久,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破釜沉舟的機會了……”
艱難地走到門口,她靜靜地等周均益清醒,她模仿顏素的聲音:
“哥,你拿鑰匙開門吧!”
這個聲音真的有魔力!
是的,周均益居然睜開了眼睛,癡迷地望著她,迭迭點頭,掏出鑰匙開門,一把摟住李菲兒:
“顏素,你終於來看我了?”
李菲兒不知道,那個爛醉如泥的男人,怎麽能讓她身形一輕,然後,一路就被公主抱,顛著顛著,不一會兒就顛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她感受到了周均益熱切而生疏的吻,可沒多久,突然停了,她茫然地睜開雙眼,隻見周均益疑惑地自言自語:
“多年不見,怎麽都變了,是什麽改變了你?顏素!你無需改變,無需麵對外麵的風雨,這一切有我來承擔即可,我們一起出國,去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好不好?”
李菲兒被周均益看得麵紅耳赤,任是如何心理強大的人,聽到自己心愛的人,在向那個她一直羨慕嫉妒恨的情敵表白,也無法承受。
羞愧、激憤、尊嚴恍如棒槌,徹底擊碎了她的美夢……如果再堅持下去,勢必就是棄子,連替代品都成不了!
此刻,李菲兒才真正清醒過來,她一直在追逐的不過是別人的夢,別人的理想,她一直活在別人的陰影裏,失去了自我。
原來,愛情不是一味努力爭取就能得到的,原來,強扭在手裏的瓜不但不甜,還是苦澀的……這些年來的執著,原來,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鬧劇。
可是,她卻沒有臉麵再去向顏素承認自己有多卑鄙,她雖然不算惡毒,可她也不是很純良。既然上帝能以這樣得方式送她這樣一個可笑的禮物,她何不把這個禮物,也同時分享給其他人呢?
這一夜,李菲兒默默地陪到周均益熟睡,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白樓——這個她永遠不想再麵對的傷心地,她甚至連無錫老家都不敢回去……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且尚存良知,就會受到良心的譴責,就會選擇逃避陽光的地方。
李菲兒回到自己的宿舍,開始審視圍在她身邊的精英,她的後半生就得從他們裏麵挑選依靠了。
剔除了感情的因素,居然選擇另一半就像選擇搭檔一般,明確!通透!
原來古代那種沒有愛情的婚姻,也是有可取之處的,至少可以穩固吧?
就這樣,闖了禍的李菲兒,在短短3個月之內就消失在了上海——這座魔都。除了至親的人,沒有人知道她的行蹤。
她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一般,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而顏素,就在這個寒夜,在車站等來了那個珍視她的男人,那個抱著她奔跑的男人,那個給她溫暖臂彎的男人……
她抬頭望著滿臉心痛的淩飛,心頭微暖,仿佛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容身之所。她張開幹得褪了皮的嘴唇,說了今天第一句發出聲音的話:
“淩飛?”
“嗯?”
“還願意娶我嗎?”
“當然。”
“我們結婚吧!”顏素說完這句話,仿佛聽到自己內心漸漸遠去的挽歌,心頭不再鈍痛,而是自動打上了麻醉,唉——就讓時間慢慢洗去那段回憶吧!
後麵的日子,是為家人而活著,是為責任和世俗的眼光而活著,是對自己失敗過往的正視,也是對強勢的現實世界,一個無奈的妥協……
一夜宿醉,周均益雖然覺得頭痛異常,但昨夜的記憶隻剩下一片空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當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摯愛因為他昨夜難得的荒唐(酒醉),而永遠離開了他。
後來幾年裏,他回國多次,每次都回無錫去找顏素。可顏素的家被拆遷了,她也像是突然被某個怪獸關進了某個可怕的城堡,竟然從他所能打聽的世界悄然逝去了音訊。
他記得,自己遠遠站在顏素曾經的小院,那個窗口不見了,滿目瘡痍,鋼筋水泥裸露著脊背,與他冷冷對望,似乎在斥責他的遲到。
這一景象像芯片一樣,從此植入他的夢中,常常令他從惆悵、孤獨中醒來……閉眼片刻,又去扮演那個沒有情感的機器人。
周均益也能憶起某天周日晚上,送顏素回家,他想到一個故事,覺得應該與顏素分享,就故作神秘地說:
“顏素,我讀到一個有趣的故事,你想不想聽?”
“那當然,你說啊!”顏素很是好奇,她喜歡有趣的故事。
“題目就是《貓和豬是好朋友》:話說,有一隻貓掉進大坑,豬拿來繩子,貓叫豬把繩子扔下來,結果它整捆扔了下去。”
“……”顏素真沒想到豬這麽傻,瞪大眼睛在等下麵的故事情節……
“貓很鬱悶地說:‘這樣扔下來,怎麽拉我上去?’”
“對啊!”顏素很是配合,忍不住出聲,可看到周均益麵無表情,便猜想,一定是個超級大笑話……
“豬說:‘不然怎麽做?’”
“……”顏素開始選擇沉默,屏息傾聽。
“貓說:‘你應該拉住一頭繩子啊!’”豬就跳下去,拿了繩子的一頭,說:‘現在可以了!’貓哭了……哭得很幸福……”周均益停下來,眼裏滿是柔光,慢慢說道:
“有的人不是很聰明,卻值得擁有。”
周均益說完,就直直地望著顏素,眼裏溢滿笑意……
“哥!你為什麽說這個故事?”
顏素覺得這隻豬這麽蠢,難道他在暗指……
“你才是豬呢!我是那隻貓!哼!”顏素氣鼓鼓地轉身,可心裏已經懊惱地認同自己就是那隻蠢蠢的小豬了。
“我願意做那隻豬,顏素,隻要你覺得值得擁有。”周均益望著她的背影,深情地回答……
可無論現在誰是豬,誰是貓,他們都丟失了彼此……
周均益又轉眼朝顏素窗口對麵的圍牆看去,顏素曾告訴他,上麵有一棵梧桐樹,她看了它三年,越來越高大,她在等某天,鳳凰落在它的枝葉上,為她的歌聲伴舞……
而如今,那棵梧桐也不見了,就如同顏素一樣,連個背影都沒有舍得留下,周均益腦袋裏有個強烈的聲音:你失去她了,你已經徹底失去她了,你將永遠失去她……失去她……
可是他卻始終不願相信:老天不會這麽捉弄他,先奪走他的媽媽和妹妹,又奪走他的父愛(他自認為被奪走),再奪走他相依為命的外婆,乃至他的事業,又迫他遠走他鄉,如今再奪走他的摯愛,難道是想要了他的命嗎?
不會的,怎麽會有這麽殘酷的捉弄?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
然,幾次失望而歸,顏素當初的娘家也逐漸被清理幹淨,那裏亦變得麵目全非。周均益也不再執著地在那裏來回轉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