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生出個白眼兒狼
淩飛知道兒子自尊心強，這次受了不小的刺激，尿個床也正常，半大不小的孩子卻害怕別人知道，自是不開心了，於是輕言細語地安慰道：
“亦凡，你先忍一忍，我一會兒讓護士來換床單被子，就說媽媽給你擦身的時候，不小心弄翻了洗臉盆。”
果不其然，淩飛見亦凡開始有了反應，眼神裏流露出了一絲希望。
然，他卻也不知道自己兒子心裏的矛盾：
“爸爸，我那麽愛您，為什麽您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該怎麽麵對您？我不配得到您的愛！”
千言萬語又化作眼淚，因為傷感，亦凡哽咽得氣都透不過來了……
顏素這才發現，周均益真的考慮得很周到，毛巾、臉盆、腳盆都已準備好了，還有兩身睡衣，一身全新冬衣，甚至也配備好了尿壺，唉！自己是要多粗心，才誤會了兒子！
原本，顏素有個習慣，新衣服都要清洗一遍，才上身，可今天情況特殊情，她自然不能再這麽講究了，待她把熱水打來，淩飛就把簾子拉上，悄聲對顏素說：
“你去跟護士打一聲招呼吧！”
顏素溫順地點點頭，就走出病房，走到護士站。她沒想到護士那麽熱心周到，一句話沒嫌，就微笑著回答：
“一會兒就過來換，您放心吧！”
開玩笑，周董都關照過的，這是他家親戚，住得都是VIP病房，還能怠慢了去？
顏素自然不知道這裏麵的小九九，她隻是內心充滿感激，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自己真的很幸運，出門總能遇貴人……
一切都按淩飛的預想發展，隻是，細心地他終於發現孩子異於尋常，他忙問道：
“亦凡，要不要再上廁所，爸爸抱你去衛生間，媽媽拿著鹽水瓶？”他猜想在床上撒尿，一定有所保留，這個時候，提出這個建議，孩子的心會軟一點兒。
況且，趁此機會，護士更換床單被子，也不會令孩子局促不安。
亦凡聞言，看了他一眼，心想：唉！親生媽媽還不如養父貼心？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不過，他還是很給麵子地點了點頭。
淩飛一看有戲，能夠互動，那智力應該沒有受損，至於語言，待明天醫生查房，再與醫生溝通一下，看看問題究竟出在哪個環節……
顏素呢，則一直沉浸在內疚和懊惱之中……
這個時候，她相當依賴淩飛，因為她明顯覺得亦凡對他更信任。
哼！十月懷胎，生出個白眼狼！
待亦凡回到病床，被子、床單都已經更換好了。
在衛生間，顏素也拿來新的褲子給他換上了：
“亦凡，等掛完水，就舒舒服服洗個澡吧？”顏素一下又忘了現在她在兒子心目中的地位，已經直線下降，還不忘熱臉貼上兒子的冷屁股。
她莫名其妙地被那些混蛋們給黑了，卻無處洗白。此刻，就是包大人從墳墓裏爬出來，估計也沒法幫她。
原因很簡單啊！不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兒”嘛！
慶幸的是，淩飛終於把兒子哄睡著了，他們兩人又重新坐到沙發上，異口同聲地歎了一口氣，彼此對望了一下，就苦笑起來。
此刻兩人也了無睡意……
“顏素，你上廁所那會兒，我網上查了一下，亦凡有可能是得了急性失語症。”淩飛這一猜測，讓顏素大吃一驚，這毛病她都從未聽說過，不帶腦子地反問了一句：
“不是被下了啞藥？”
“這又不是舊社會，哪還有這樣的事情？況且，那些歹徒要的是錢，要不成錢，直接撕票就可以了，還要費那麽多心思！你是小說看多了吧？”
“可你看到孩子身上，好多淤青，要不是冬天穿得多，孩子還指不定要被打出個內傷或者骨折來呢！這些亡命之徒真是可惡！”
“我卻覺得以亦凡的機靈勁兒，這些綁匪應該不會打他，他們要的是錢，不給直接撕票，沒必要折磨孩子，又不是變態！這讓人匪夷所思……”
“有道理啊！可孩子身上的傷又是怎麽來的呢？”
“這隻能聽亦凡告訴我們了，可他現在卻說不了話，唉！”
“唉！那這毛病該怎麽治呢？能治好嗎？”顏素又開始犯愁了，上帝是不是直接把她當小白鼠了，實驗她的承受力嗎？信不信自己口吐白沫作死一次？
“急性的一般都能醫治，就是不知道病因。”
“還有什麽病因？不是被綁架，給嚇壞了嗎？”
“憑我對亦凡的了解，這點抗壓能力他還是有的，一定還遇到了讓他難以消化的狀況……可惜，他不能說話，難以交流……”
“這還不簡單，他又不是文盲，用筆寫下來不就行了？關鍵是，這個小懶蟲，願不願意寫！”
“哎！這倒是個好提議，看來人多力量大，還是要集思廣益的。”
“這點小破事兒，還算集思廣益啊！你真是累壞了吧！繼續休息吧！我去看看這白眼兒狼！”
“還是算了吧！換你休息吧！照顧咱家的小男人，還是我們男人做起來方便一點兒。”盡管淩飛已經說得委婉，顏素還是滿嘴跑醋罐子：
“嗤！生孩子！喂奶也是你方便一點？我在家帶孩子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方便啦？”
“呃——”淩飛看到顏素的醋勁兒又上來了，也頗覺無奈。
他也覺得奇怪，顏素其他地方都很大方，就是特別在乎她兒子，就不能讓兒子的天枰稍稍傾向他一點兒……
動不動就考驗兒子：
“喜歡媽媽多一點，還是爸爸多一點？”
“媽媽好，還是爸爸好？”
“媽媽聰明，還是爸爸聰明？”
“媽媽做的菜好吃？還是爸爸做得好吃?”
“……”
弄得兒子3-4歲的時候就知道說一些折中的話：
“什麽都喜歡！”
“都一樣！”
“兩個都愛！”
“都好吃……”
其實，淩飛也知道，亦凡雖是顏素一手帶大的，但跟他感情卻尤為親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使然，基因問題，他們父子心靈相通，愛好、口味、審美也基本一致。
孩子越大，兩人就越接近，因此，淩飛特別能理解孩子。
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他都能洞悉，卻從不說破，隻是挑他的優點加以表揚。
平日裏，雖比較忙，在一起的機會不是太多，但隻要一有空，他就會帶兒子出門散心，送孩子彈琴、學英語，為他做愛吃的子薑鴨，辣子雞，紅燒肉，酸湯魚……
他們父子之間的互動，其實顏素是很歡喜的，可因為自己後來工作忙，兼顧孩子的時間也逐漸變少，這樣，她的心裏就開始不平衡了。
似乎，每每自己拖著疲憊的腳步回來，總能看到兒子跟他老爸說笑，但對自己卻似乎越來越疏遠，尤其是小學高年級以後，連晚安吻都想戒除了……
顏素可就急了，這孩子怎麽就被他老爸糖衣炮彈給騙走了呢？自己十月懷胎，外加十幾個月哺乳，又放棄工作，在家帶孩子，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卻敗給了“播種機器人”？
天理呢？
為此，她特意請教了大姐，也去圖書館借了好多書，研究過後，才知道，除了孩子大了，慢慢進入青春期，對異性會產生害羞性排斥。
更多的是，孩子從小學4年級開始就需要父親介入和影響。他們這樣的接力，是再正確不過了。
隻是如此正確的事情，對顏素來說，卻是比斷奶更難以戒除的痛。失落的隱痛，有時候也像是一種癮，晦澀、壓抑，難以描述，甚至，羞於啟齒。
更受刺激的是，每次淩飛太寵愛顏素，處處忍讓，一退再退，使得這臭小子覺得爸爸很吃虧，是家裏的弱勢群體，人的內心總是會偏向弱的一方，小孩子不知道掩飾，自然是會在言行中表露出來。
再加之，顏素的話比淩飛要多，管得也寬，自然是越來越不受待見了。
顏素感受到了危機，不平衡更甚，可除了無力感，唯一的錯覺就是：如果當初自己生個女兒就不會這樣無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