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已經死了卻又活了的人
駱初七沒想到這個丫鬟會是這樣的回答,她以為自己問了,這丫鬟必定立刻痛哭流涕的說上官婉婉的壞話,順便再編排她幾句,沒成想她居然說是自己打的。
看來是個有點小聰明的,只是終究只是小聰明罷了,在張相爺府上她話也確實是太多了,不會審時度勢。
「好端端的,沒事打自己的臉做什麼。」駱初七好整以暇的笑了笑,「這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父母平日里在家也斷然不會打你的臉,你自己出手倒爽利。」
說著仔細審視一下她的臉,「我看,這少說打了得有十幾個巴掌吧。」
這丫鬟是個標準的鵝蛋臉,皮膚瓷玉一樣瑩白,也正是因為太白了,巴掌打到她臉上也顯眼的很,左邊臉頰上已經腫起來老高,紅紅的巴掌印記像是胎記一樣刻印在上邊。
「奴婢就是想著,在張府上話太多了,太沒有規矩,所以才想讓自己長點記性。」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駱初七知道她這是鐵了心的不打算改口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剛才還想著如果她說了,自己能替她出這個頭,她既然這樣堅決,也就是不用了。
她點了點頭,沖著翠荷使了個眼色,「我看這個丫頭是個懂事的,沒事還知道審視自己的錯誤,正好我爹那裡還缺個大丫鬟,把她送去給我爹使喚吧。」
那丫鬟聽了大驚失色,倉皇抬頭看向駱初七。
只見她身上穿著雪青色素凈的居家大褂,高高坐在上座,手裡端著茶盞淡然的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到一起,只一眼這丫鬟就不敢再看,話也不敢說,忙磕頭謝了恩。
待把那個丫鬟送到管事那裡回來,翠荷這才不解的問了駱初七,為什麼要把那丫鬟放到駱將軍的屋子裡做大丫鬟,在這府里,做大丫鬟少說要好幾年的歷練,她可還不夠格呢。
「我把她叫過來,一開始想著她能說是上官婉婉打的她,沒想到她居然說是自己打的,不管再問也是絕口不提上官婉婉的錯處,既是這樣也沒什麼好問的,只是……」駱初七起身,緩步走向梳妝台,「我卻要上官婉婉以為,這個丫鬟是說了什麼了,這才被提拔為大丫鬟送到爹的屋子裡去。」
做丫鬟的,誰不想做當家主人跟前的大丫鬟,那可是無上的光榮,平日里賞賜也拿的多,這可是擠破頭的好事,至於那個丫鬟能不能做好大丫鬟,那就看駱將軍如果感覺了。
「咱們收拾收拾,天黑了出去一趟。」駱初七坐下解開了自己的發簪,透過鏡子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翠荷。
乍一聽說駱初七大半夜的要出去,翠荷腦子裡立時便是一緊,但她沒有多想,乖巧的上前替駱初七重新梳發添妝,天剛黑下來,駱府角門出來了一架不起眼的青篷馬車,馬夫揚鞭沖著東城方向揚長而去。
從馬車上下來,駱初七仔細辨認了一下,拉高了身上的紗絹斗篷,和翠荷直直的朝西面走去,行了沒幾步停了下來,看著不遠處對面的龐府,「我們到了。」
翠荷並不知道來這裡要幹什麼,她是第一次來,一直警惕的左右看著,生怕有什麼人從黑暗裡跑出來,「小姐,這裡這麼黑,咱們來這兒幹嘛啊?」總不可能是和太子幽會。
駱初七沒回答她,而是徑直走到龐府門口,翠荷受了指示剛要上前去拍門,手還沒碰到門牙,那門「咯吱」一聲就從裡邊打開了,聽聲音便知道是陳舊了好長時間的門。
半開的門裡伸出來一隻手,素白衣衫下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嚇的翠荷猛的倒退了幾步,接著便又探出個腦袋,翠玉冠下濃如黑墨的青絲,一張讓月光都有些黯然失色的俊俏臉龐,可不就是上次那個龐公子嗎,他看到翠荷的時候愣了一下,視線轉到駱初七身上,猛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是你!」他豁然踏出來,「你怎麼又來了?這次又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是迷路了嗎,京城就這麼小,你找不到回將軍府的路了嗎?」
駱初七一個字都沒有說,他自己就已經說了好幾句,還是像上次一樣話多。
「我來找你有事。」本來是想要溫和點對他的,此刻駱初七卻感覺到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了,這人話這麼多,即便是她不說話想必他也不會覺得尷尬。
龐公子眨了眨眼,豪爽的揮了揮手,「你說,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必定竭盡所能。」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三日後需要你到將軍府一趟,屆時需要你按照我說的話講給一個人聽。」
「照著你說的話?」龐公子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我會把你該說的話告訴你,你只需要到時候複述一遍就可以。」駱初七眨眨眼,「很簡單。」
龐公子也跟著眨眼,「我能知道是關於什麼的嗎?」
「當然。」駱初七扯開嘴角笑了笑,「你很拿手,就是算命的一些話。」
「哦!我知道了!」龐公子睜大眼睛,「你是想讓著我幫著你騙人是不是?」
「騙人?這個詞語太難聽,對於那個人來說,我只是想讓她放下戒備心而已,這是善意的謊言,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說著走上前幾步,「還未請教尊姓大名。」
臉上雖還帶著疑惑,龐公子依舊拱了拱手說道:「龐楚雲。」
「龐楚雲。」駱初七低聲念叨一遍,點了點頭,「這個名字和你很配,那三日後我便讓人來接你了。」說完轉身要走,卻被龐楚雲出聲給叫住了,「既然是找我幫忙,是不是要先告訴我,我要說什麼?」
駱初七想了想,反正早晚要告訴他的,現在說了也無妨,就把自己和沐夫人說的那套說辭又給龐楚雲說了一遍,聽的龐楚雲愣了好久才回過神,而後又嚷著自己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是砸了他的招牌。
駱初七淡定的看著他發了牢騷之後才打算告辭,許是她敷衍的情緒太過於明顯,龐楚雲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拉著她非要給她算命不可,不給算就不讓走。
翠荷在一邊站著,一看這人拉著自家小姐,哪還顧得了那麼許多,一蹦而起,上前就要抓撓,「你放開我們家小姐!」
場面一時亂作一團,最後還是駱初七出聲制止了翠荷龐楚雲才從她手裡逃了出來,好好的一個俊俏公子哥,被翠荷拉扯的衣衫凌亂,哪還有剛才讓月亮都黯然失色的風采,駱初七心裡到底有些過意不去,想著讓他算算也沒事,隨口就報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龐楚雲像模像樣的從懷裡掏出個儀器,自己在上邊比比劃划的,駱初七和翠荷則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的等在一邊。
過了許久,「算出來了!」龐楚雲低喝一聲,激動的指著自己手裡的儀器,「我算出來了!」
駱初七看了看那個儀器,上邊密密麻麻好多東西,自己根本就看不明白,抬了抬手示意龐楚雲給她解釋解釋。
「你這八字我推演出來的結果,是林密遇火,皆灼,樹枯而死……不對啊,若真是這樣的結果,你早該死了的啊,怎麼現在卻還站在我跟前,這不對啊。」
說著,龐楚雲仔仔細細看了看駱初七,好像在分辨她是否還活著一樣,翠荷在一旁忍不住先啐了一聲,「呸,你才死了呢,我們家小姐好好的,現在就站在你面前呢,可見你算的不準,你就是個江湖騙子!」
駱初七心裡早已愕然,這不是算的不準,而是太准了!
龐楚雲抹了抹腦門子上的汗,抬手擺了擺,「等下,這下邊還有,我還沒有說完。」他眼睛往下移,又接著說道:「灼木遇霖,可通,枯木逢春……枯木逢春?這意思,是死了的又活了?」
轟隆。
駱初七感覺自己腦袋上響起了一道悶雷。
「呸呸呸,越說越不著調了,什麼死了的又活了,我打小跟著我們家小姐呢,她一直好好兒的!」翠荷拉住駱初七的手往馬車上拖,「小姐,咱們不聽他胡說八道的,現下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回府吧。」
因為太過於震驚,駱初七的思緒好一會兒都跑到九霄雲外去,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快要回到駱府了,
「停車!」她清醒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踢了踢腳板,馬夫聽到聲音停下來之後,她又讓馬夫調了方向重回剛才自己停留的地方,外邊馬夫應了一聲,果然勒緊韁繩調轉了馬頭,這就準備回龐府去了。
「小姐,奴婢看著那個什麼龐楚雲,就是個騙子,您不要被他的胡言亂語擾亂的心緒啊。」翠荷坐在一邊有些著急,駱初七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雖然沒有解釋,卻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剛行了沒一會兒,車夫卻又「吁」的一聲把馬車給停下了,翠荷剛要問怎麼停下來了,一個黑衣人卻豁然撩開的馬車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