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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鳳重飛

  風城啟難抱起昏過去的楚歌,再不顧什麼帝王身份,直接飛回了她的鳳鳴宮。那屋子是風城啟月的,他斷沒道理讓她繼續留在那裡。風城啟月沒擋住,只能一路隨了去。所有的太醫都被召至鳳鳴宮,後宮震動,不少人趁了熱鬧往鳳鳴宮而去。


  粉紅的裙子被血染了一大塊,風城啟難緊緊地抱著懷裡的人兒,雙眼血紅地喊:"白朮,去將柳醫女先帶來!"

  白朮應了,身影眨眼即逝。聞聲而來的不語和守幽看著帝王闖進楚歌以前的寢殿,趕緊去看。卻見自家主子臉色慘白地在榻上翻滾,下身已是鮮血淋漓。


  "這是怎麼了!"守幽大驚,連忙上去看楚歌。不語忙扯了被子來將楚歌蓋上,紅著眼睛道:"我去叫人燒水。"

  風城啟難頭腦一片空白,只獃獃地看著床上的女子,心裡突然就沉得厲害。他本想借溫太妃將這胎兒護住的,他沒有真的想打掉這個孩子。只是他欠取露良多,畢竟是要還的,而容答應又剛剛流產,取露怎會善罷甘休。可是,她竟然真的喝下那葯!

  想起楚歌的眼神,風城啟難沉了眉眼,忍不住捏緊了她的手。若這個孩子保不住,她是不是,會對他徹底死心了?來生必不再愛他?左楚歌,你休想!若有來生,我也必然出現在你的生命里。拼了所有,也不會讓你愛上別人!

  鳳鳴宮很快便聚滿了人。溫太妃將風城啟難拉了出來,讓他和風城啟月都守在門外,屋裡只留了醫女和不語守幽。有宮女不停地端了熱水和血水進出。上官取露冷眼旁觀,只再看了風城啟難一眼,咬牙離開。


  而這次,風城啟難卻沒有拉住她。他的眼睛只死死盯住那朱紅的雕花門,拳上青筋暴起。


  時辰漸漸晚了,好不容易柳醫女開了門,帶了眾醫女出來。卻是跪了一地。


  "奴婢無能,那孩子,沒能保住。"

  風城啟難心裡一痛,急忙想進去看看,卻被守幽擋在了門口。


  "主子說,誰也不見,若非要進去,只管拿了她的命走。"守幽看著眼前的帝王,第一次用這種不敬的語氣說話,卻也似不過癮,一雙美眸狠狠直視著風城啟難。


  風城啟難臉色難看得緊,她竟拿命來威脅他!就這樣不想看見他么?


  在門口頓了半晌,風城啟難終究是退了回去。風城啟月看著地上跪著的柳醫女問:"她身子怎樣?"

  "最近受傷太多,身子骨底子差了。恐怕沒有半年的精心調養,是再也好不完的了。"柳醫女低聲道。


  眾人一時沉默。


  楚歌微微側了側頭,看見滿臉淚痕的不語,輕笑道:"傻丫頭,你哭什麼。"

  不語幫楚歌蓋好被子,哽咽道:"主子這都受的是什麼罪,偏生什麼壞事都趕上了。王上也那般無情,竟真的舍下了主子!那當初那麼的柔情繾綣又是幹什麼?道是帝王擅長作戲,不語真真為主子不值!"


  楚歌笑了笑,握了握不語的手,輕聲道:"不語也不想久留這地方了罷?"


  不語狠命地點頭,道:"誰願在這吃人的地方久留。以前好歹王上心裡還有主子,日子倒不算難過。可如今這般境況,當真讓人心涼透了。適才連守幽姑姑都怒成那樣子,便知主子受的委屈有多少了。左家的罪孽已經滿門滅了,何苦還要遷怒主子!"


  守幽關了門進來,聽了不語的話,倒沒有像以前那樣責備她說話不慎重。只走到楚歌床邊跪下,低聲道:"奴婢不求別的,但求一生追隨主子左右。所以請主子,千萬不要扔下我們。"

  說完,手打開,將一個蠟封了的細竹芯兒遞到楚歌眼前。細細的竹身上,還刻了精緻的"伏羲"二字。那字極小,若不仔細看,當真看不清楚。


  楚歌眼裡閃過了一道光芒,伸手接過了那竹芯兒,將蠟打開,抽了小紙條出來。


  半晌,楚歌唇角染上了笑意,將紙條兒遞給不語和守幽,淡淡地道:"我不會丟下你們的,去哪裡,都一起罷。"

  後宮這繁華凄涼地,何苦久留呢?


  風城啟難在門外站了很久,一直死死地盯著那門,旁人說什麼都不聽,只站著。任身邊的仇全、守天和白朮跪了一地,卻絲毫沒有反應。


  他在等,等她願意見他一面,等她原諒她。以前他那麼多次傷害了她,最後她還是會原諒他的不是么?只是這次過了些,不過,他願意等她想通。


  什麼兩清,什麼必不再愛。左楚歌,我不會許你的!今生欠你那樣多的東西,如何兩清得了,我會補給你,一點一滴地,用我的餘生全部還給你。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還不行么?

  "王上,再一個時辰就是早朝了,您……"仇全跪在地上,擔憂地看著帝王。


  "罷朝。"風城啟難淡淡地吐了兩個字,輕描淡寫得讓仇全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風城啟難登基以來,他何曾罷過朝!無論颳風下雨,甚至他自己病了,也斷然不會罷朝的。甚至連遲到也極少。如今這一句輕輕的話,卻讓仇全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奴才遵旨。"

  溫太妃回溫華宮了,也帶走了啟月王爺。想進鳳鳴宮的人,無論是皇后還是淑妃賢妃,統統被一枚金牌擋在了宮門外。王上親旨,任何人無詔不得入內,違者不論身份,當場杖殺。


  後宮議論紛紛,卻無人敢闖宮。帝王始終沒有出來,守在左楚歌的房間外面,連合眼也不曾。一站就是兩天。


  而那房門,除了送葯和送吃食的丫鬟,再無人出來過。


  兩天後,白朮忍不住了,點了風城啟難的穴道,踢開了鳳鳴宮的門。


  淺色的紗帳飛舞,屋內的每一處,無不是極好的。精緻的玉器,軟軟的地毯,甚至連幾處紗簾,也是極好的材料和綉工。可見這屋子的主人以前是得了多大的榮寵。


  可是現在,這屋子居然空了。床上有隆起的被子,卻沒見了人影。風吹紗簾,帶起這一屋空落落的繁華。


  白朮愣了愣,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極慢地走了出去。


  風城啟難正怒視著他,周圍的人都噤若寒蟬。沒有人敢去動帝王,他們沒有白朮那樣在帝王心中的地位。


  白朮解開了風城啟難的穴道,輕扶了他因兩天不眠不吃而有些虛弱的身子,將信遞給了他,然後跪了下去。


  風城啟難看著信封上寫的"阿蕭親啟"四個清秀的字,眼眸里暗潮湧動,死死地看著白朮問:"這是什麼意思?"


  白朮低聲道:"裡面沒人了。"

  風城啟難不信,快步走到房間里去看。紗簾輕舞,卻當真沒有了人的氣息。一旁的月窗開著,卻看到的是陰沉沉的天。


  風城啟難打開了信。


  "阿蕭,我固執地認為這封信我是寫給阿蕭的,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存在。三年來,我愛上你愛得莫名其妙,本也該有女兒家的矜持,倒覺得深愛了便沒必要。卻因此被你看輕了去罷。


  你愛上官取露,我知道。只是以前一廂情願地以為總有一天我會打動你,在湖心小榭那段時間,我真的以為自己做到了,卻被你的劍指得涼了心。那時候我才明白,你說的寵我,不是愛,只是在沒有上官取露的時候,你看重我一些罷了。當她一出現,我便什麼也不是。


  我笑過紫襲的痴情,也嘆息過她的絕情。到頭來卻發現,輪到自己的時候,才嘗出其中滋味,晦澀不已。我竟是重複了紫襲的過程,卻還不如她看得通透。


  我想你曾經定是有某個瞬間愛過我的,也知道如今你已經完全放棄了我的感情。那麼阿蕭,如果你曾經真的心疼過歌兒,便就此放過彼此罷。我不屬於那四四方方的庭院,你亦不能只屬於我。


  我曾說,要一份完整的感情,你當時是笑了的罷。也是,入了後宮,三千繁華,怎的還能奢求帝王的全部感情,說與別人聽,倒莫笑掉了下巴。


  阿蕭,我想我呆夠了這地方,也終於知道了你的心。我的感情至此完全結束,再不與你牽扯分毫。我只願順利出宮,過平靜的生活。


  宮外之大,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風城啟難心裡一痛,飛快地奔了出去,手裡緊緊捏著信紙,朝跪在地上的眾人道:"封鎖宮門,守天帶人一一去查各宮,將左楚歌給孤找出來,且若損了半毫,孤唯你們是問!"


  守天和仇全都是一驚,連忙起身去辦。白朮則看著帝王的臉色,將錦囊里的藥丸拿了出來遞與他:"想追上她,先保護好您的龍體。"

  風城啟難看了那藥丸半晌,還是拿來吃了,抬手讓白朮起來,道:"白朮,我好像後悔了。"

  一直以為是她離不開他,所以總是對她不甚在乎。可是當發現她真的離開了的那一瞬間,風城啟難才發現,不是她離不開他,是他離不開她.……

  若時光能倒流,他必護她在懷,絕不允許她這樣離開!左楚歌,我若悔了,你還願不願意回頭一次?

  宮牆深深,一片四方的藍天,註定困不住欲飛之凰。從相遇開始,他們即註定難相守,結局如何,還待後世評說。


  鳳鳴宮娘娘成為了後宮不能提起的話題,只有一日御膳房的小太監好奇,便拉了老太監嚷著要聽故事,那年邁的太監才丟下手中的活兒,細細給他將起當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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