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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彆扭的溫柔

  楚歌強自鎮定地去讓仇全傳白朮,然後回到龍座邊,不知所措地看著臉色難看的風城啟難。那碗面里有毒,可是,這卻是她親手做的面。


  是誰敢對帝王下手?亦或是,誰想借帝王的手殺了她?面是挽絲和的,湯是不語調的,整個煮麵的過程她一直在旁邊看著,沒有道理有人能下手。而且一路上她端過來,也沒有任何的異樣。


  "你……站在那裡幹什麼。"風城啟難封了自己幾處穴道,調了調內息,卻不想一口血又噴出來。


  楚歌一驚,連忙過去扶著他,下意識地將風城啟難的頭抱在懷裡。可惜夫子當年教了她輕功和武功,卻沒有教醫術,不然現在也不會這般干著急了。


  風城啟難半闔著眼,因楚歌這動作微微一驚,一垂眸,便見自己嘴角的血已經染紅了她的衣裳。雪白的紗,染了鮮紅的血,凄涼得很。


  "你怎麼樣?"楚歌低聲問。


  "嗯,在白朮來之前死不了。"風城啟難悶聲回答。心口絞痛,痛得臉發白,帝王第一次允許自己如此軟弱地被一個女子抱在懷裡。他是帝王,斷沒有在人前示弱的道理。父王也曾經說過,為帝者,無情無義,方固江山。


  可是他最近有些乏了罷,每次在楚歌身邊都睡得很沉很沉,絲毫沒有了以前的警覺。而這碗面,他竟然也阻了仇全試吃。他是不是太信任太放心左楚歌了?

  殿門被人推開,白朮只看了風城啟難一眼,便極快地將殿門合上,走到帝王身邊抓起他的手腕。


  "吃什麼了?"白朮冷冷地問。


  楚歌指了指桌上的空碗。白朮皺著眉先餵了帝王一顆丹藥,然後拿起那碗看了看。瓷表潔白,也無什麼異味,而碗里的面甚至湯都沒有了,想知道是什麼毒也無法。於是白朮黑著臉又細細把了一次脈。


  "參王丹都餵了,還擔心孤活不了么?"風城啟難眼皮一抬,有氣無力地看了白朮一眼,道。


  但是白朮何許人也,眼皮也不抬,照樣把他的脈,末了,淡淡地甩開帝王的手,道:"浪費了參王丹了。"

  楚歌:"……"


  這是楚歌第一次正面接觸白朮,據說白朮的身份是帝王的親衛,可是風城啟難對他的態度著實好得不像樣子。白朮臉上永遠只有一個表情:面無表情。而一向脾氣不好的帝王也能容得了他,不僅如此,風城啟難還特許了白朮隨時進入翔龍宮和勤政殿。


  這樣的特殊,使得宮裡宮外的人對白朮都充滿了好奇,然,無一人能查出白朮的身份。久而久之,人人都只在遠處看著白朮,沒有人敢去招惹。


  據說白朮醫術不錯,他既這樣說,那就表示風城啟難沒事了。楚歌鬆了一口氣,緊捏著衣裳的手漸漸鬆開。沒事便好,真出了事,她可擔待不起。


  "不過。"白朮的視線冷冷地掃過楚歌,看得楚歌背脊一涼。他卻不緊不慢地道:"王上需要充分的休息,以及需要水心蓮清毒。"

  "水心蓮?"楚歌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卻見風城啟難眉頭一皺,不贊同地看著白朮。


  "孤不需要。"風城啟難淡淡地道,隨即看了白朮一眼,眼裡帶了些堅決。


  楚歌微愣,低頭看著風城啟難沒有血色的嘴唇,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笑道:"既然需要休息,王上還是去鳳鳴宮罷,正好 守幽姑姑也在,方便照顧。嬪妾去讓仇全備輦。"

  說罷,朝帝王一福,走出了勤政殿。


  風城啟難見楚歌的衣角消失在門口,不由地皺眉看向白朮,低聲道:"這跟左相沒什麼關係,就算有,你拿她去試作用也不大。"

  白朮照舊沒什麼表情,只沉聲道:"不試透了,你如何得知能信?"

  風城啟難一僵,繼而沉默。是的,他到底是因為什麼相信了楚歌?是那一紙契約,還是她立下契約時眼裡的堅決?

  在去鳳鳴宮的路上,風城啟難還在想這個問題。楚歌沉默地坐在一旁,兩人都在出神。


  龍輦卻突然停下了。風城啟難回過神,皺眉低喚了一聲:"仇全,怎麼回事?"

  仇全為難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回王上,皇後娘娘她.……"


  楚歌微驚,伸手掀開了那明黃的帷帳。宮道之中,一襲黃色廣袖裙的方錦繡跪在路中間,眉目裡帶了懨懨的病色。看見楚歌掀開帷帳,皇后的眼睛一暗,但風城啟難卻坐在楚歌旁邊。此時此刻,她行禮也不是,不行禮也不是。


  行禮的話,左楚歌也在輦上,她沒有自覺地下來,那自己這一禮,豈不是也對她行了!可要是不行,王上會不會怪自己有失禮數?

  正想著,風城啟難卻揮手放下了帷帳,淡淡地道:"時辰不早了,皇后還是回去歇著罷,別總跪著,跪病了可怎麼好。"

  帝王的聲音中氣十足,絲毫沒有破綻。方錦繡眼神閃了閃,卻只能拜道:"臣妾只是許久未見王上,來請個安而已。王上安康,臣妾便也無事了。"

  說完,帶著鎖春讓到一邊,看著龍輦緩緩往鳳鳴宮而去。方錦繡深呼吸了一下,告訴自己不用急,她的日子還很長,用不著急於一時。


  楚歌將風城啟難按在床上拿被子仔仔細細蓋好,又吩咐守幽和不語去打了熱水來,然後將白首殿的門窗大開,讓涼涼的夏風吹透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手帕在熱水裡浸濕了,楚歌挽著袖子,一點一點仔細地擦去風城啟難嘴角的血跡,還有衣裳上的。剛剛也幸好他的反應快,不然皇后一定會看到帝王身上的狼狽,那樣楚歌就逃不了關係了。


  平時誰敢直視王上呢?所以他們從勤政殿出來上輦,誰都沒有注意血跡的問題。當真是大意了。


  楚歌嘆息一聲,重新擰了帕子,擦拭帝王沒有血色的唇瓣。


  "喂。"風城啟難悶悶地開口。


  楚歌瞟他一眼,不管,繼續擦。


  "左楚歌。"帝王皺眉,抓住她擦拭自己嘴唇的手,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許去相府。"

  楚歌一怔,一時也沒注意風城啟難居然自稱為"我",只輕笑一聲,問:"王上不希望嬪妾去相府么?那為什麼還要吃那碗麵條?"

  風城啟難眉峰漸漸攏高,臉色難看地問:"你什麼意思?"


  楚歌低垂了眸,把玩著自己腰間的絲絛,漫聲道:"面是嬪妾看著做的,碰了食材的只有挽絲、不語和我。嬪妾以為沒有什麼錯漏,卻忘記了一點,我們身後站著的是守幽姑姑。"

  風城啟難臉色冷了下來,嗤笑一聲道:"你以為是孤自己害的自己?"


  "嬪妾沒有這麼說,只是王上若想嬪妾回一趟娘家,也斷沒有什麼不可以的,直接下旨便是,用不著折騰自個兒,去拿什麼水心蓮。"楚歌彎了唇,聲音卻沒什麼溫度。


  水心蓮是幾年前左天清得到的,十年開一次花的寶貝。據說能清百毒,甚至起死回生。左天清是極愛那花的,曾有侍妾不小心碰了一下,損了一片花瓣,都被他活活打死了。而今日白朮卻對她說,風城啟難需要水心蓮。


  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當時聽到這話,真有立馬回相府替他拿的衝動。不過稍想了一下卻也明了,風城啟難左右還是信不過她,想試探她而已。這麼一想,心卻慢慢涼了。


  風城啟難先是怒極,然後神色漸漸恢復冷漠,看著楚歌道:"昭妃當真是聰明,那後日你受了妃位之後,便回相府省親便是,孤與你恩旨。"

  楚歌垂眸,靜靜地起身,然後跪在床前,再抬眼,卻又是從容淡定的女子,輕笑著看著床上的人,道:"嬪妾謝王上恩典。"

  風城啟難冷哼一聲,翻身往床里睡了。楚歌跪得久了,便自己站起來,走到外間的榻上躺下。室內的空氣都是緊繃繃的。


  不語在門外,正想著今日為何沒有說話的聲音,偷偷往裡兒一瞧,卻見自家主子睡在外間。


  這還得了!不語一急,正想推門進去,卻被人拉住了手。一回頭,守幽姑姑那恬靜的臉出現在她面前,淡淡地道:"主子的事,你管也管不來,還是別添亂得好。"

  不語看著守幽,縮了縮肩膀,可還是想說什麼。守幽嘆了口氣,拉著不語離房門遠些,輕聲道:"沒事的,夜裡涼,若昭妃娘娘當真睡在了外間,我便進去給她蓋被子就是。"

  不語看著守幽那篤定的臉色,終於點了點頭。


  守幽入宮五年了,怎麼著眼力也比不語好,況且她會武,屋裡說的話她能聽個七七八八,也自然了解風城啟難的心思,畢竟她跟了他這麼多年。


  所以當夜涼如水的時候,自家主子翻身走到外間,點了昭妃娘娘睡穴,抱起來丟進裡間的時候,守幽一點兒也不奇怪。也許主子自己沒有發現,可是她卻看見了主子日漸變化的眼神。


  那是連看上官小姐時也沒有的眼神。


  不過由於這位昭妃娘娘身份特殊,守幽也實在不敢保證自家主子是真愛上了還是在做戲。某些時候主子的溫柔,真的可以迷惑人心,特別是像現在這種別彆扭扭的溫柔。


  但願主子能比她更明白他的心意罷,若相愛還彼此折騰,可真是難受了。


  嘆一口氣,守幽留了兩個小丫頭守著夜,自己將一旁已經沉睡的不語提回房間去。後天還要陪昭妃娘娘回去省親,不語這沒規沒矩的,也該好生調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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