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剪春風,幾處銀髮飄
第二天,陽光正好,心寧醒來的時候,已經有暖陽灑在了窗前的地上。她微笑著打算起身,卻突然發覺,外室有人。
"誰?"眉心一擰,心寧低喝一聲。卻見帷帳拉開,一身素衣的獨孤紫襲慢慢走了進來,朝她輕輕彎了唇道:"是我。"
"紫襲!"心寧一愣,隨即興奮地蹦起來,朝獨孤紫襲撲了過去。一年未見,她看起來還是那般冷冷清清,但是眼裡的憂傷卻少了很多。想來,也是在慢慢放下過去的事情罷。
獨孤紫襲給了心寧一個擁抱,見她鞋都沒穿,不由地嘆息一聲,將她拉到床邊。
"我離開伏羲宮了,最後做的一件事,是將你的位置告訴了燕王。"
心寧點頭:"若不是你告訴他,他不可能找得到。只是,紫襲,你為何會告訴他?"
當初她從宮裡出來的時候,獨孤紫襲也是恨絕了風城啟難的,依她的性子,應該是絕對不會幫他才對。
"伏羲宮的刀山火海,他闖了。我允了會告訴他,便也沒有食言。"獨孤紫襲看著心寧,認真地問:"歌兒,你還喜歡燕王么?若他當時死在伏羲宮,你會不會怪我?"
聞言,心寧一愣,隨即道:"是他自願去的,我怎會怪你。風城啟難的生死於我而言已是無所謂,燕王的生死倒是有幾分重要。紫襲,我說過不愛他了,那便是真的不愛了。"
她戀他的時候,會把他作阿蕭看,其次才是帝王。而現在,風城啟難於她而言,只是帝王,其他什麼也不是。
獨孤紫襲沉默。她昨天在河邊救下風城啟難的時候,還猶豫了是帶他來找歌兒還是將他送回屬於自己的地方。如今想來,那選擇是沒有錯的。
???
白朮一路走著,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四周已然全是陌生的景物。身邊,也是空空蕩蕩,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本來應該很適應的,卻不想,還是無法避免地想了起了那個人。
他總喜歡嘟著嘴,可憐兮兮地對他說:"白朮,陪著我。"
白朮無奈,每次都是點頭,任南宮七同小孩子一樣賴在他的床上,抱著他的腰入睡。失去記憶后的南宮七,似乎特別沒有安全感。他一離開,他就會無措地到處找他,經常是衣衫不整鞋也不穿地從某個角落裡撲出來。導致白朮的反應都慢了,不會在有人靠近就渾身殺氣。
不過,某一天,南宮七突然不見了。他剛開始還以為是他走丟了,抑或者是躲在某個角落裡等他。卻哪知,這一不見,就真的再也沒見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尋也尋不到。
前面是熱鬧的市集,白朮正打算往回走,眼角里卻突然閃過一抹銀色。那是一頭純凈的銀色長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起來格外醒目。
鳳盛駱?白朮一愣,隨即跟了上去。小七是鳳盛駱的人,如今他不見了,似乎總得告訴他一聲。
哪知白朮剛想上去喚他,那人身影一閃,卻是不見了。他皺眉,看著周圍這條小巷子,嗤,這是伏擊的好地方呢。
"你跟蹤我做什麼?"那一頭白髮的人忽然出現在白朮面前,上下打量著他,好奇地問。銀髮掩映下的臉成熟穩重,同樣精緻,卻分明不是鳳盛駱。
看著白朮有些驚訝的表情,鳳南晚明白過來了:"你是不是認識一個也是銀髮的兔崽子?"
只有離國皇室之人才會是一頭銀髮,白朮看了看這人,他約摸四十歲的樣子,卻不顯老,眉宇間隱隱有絲霸氣,卻是掩蓋在更多的柔情之下。這樣的人,稱鳳盛駱為兔崽子.……那麼還能是誰?
"嘖,叫你不要去市集,嚇到人可怎麼好。"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鳳南晚身後傳來,白朮側頭,卻見面前這人的表情立刻溫柔了許多,笑著側開身子,道:"我這不是去打聽么?"
又是一個一頭銀髮的女子。穿了黃色的錦繡長裙,步步生蓮地走過來。看見白朮,不由地愣了愣,轉頭對鳳南晚道:"你這是在打聽還是在欺負人?"
鳳南晚撇嘴,道:"他跟蹤我,我才來問問而已,鳶兒你好凶。"
看著面前這兩個人,白朮倒不知該說什麼好,見他們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你來我往地鬧得正歡,白朮輕咳一聲,淡淡地道:"離王、王后,你們可是來尋三皇子的?"
鳳南晚和簡鳶都是一愣,紛紛側頭看向白朮。這人既然知道他們的身份,那麼一定是知道鳳盛駱的下落的。簡鳶不由地上前一步,看著他問:"你可知道他在哪裡?"
白朮點頭,同他們一起往慕容府走去。順便告訴他們他是燕王的親衛,所以知道他們的身份。也將鳳盛駱墜崖以後的事情選擇性地說了一些。
所以,到慕容府的時候,簡鳶已經笑盈盈地稱呼白朮的名字了。嘖嘖,這是個熱心的好小伙兒!只是臉上的表情少了些。
不過,"白朮"這個名字,她始終覺得很耳熟,非常耳熟,到底是在哪裡聽過呢?
"容在下冒昧地問一句。"在他們準備敲門的時候,白朮站在後面,輕聲開口。
兩人一頓,均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
"南宮七有沒有回離國?"白朮垂了眼眸,生硬地問。
簡鳶突然就想起來了,拍手道:"我是說你的名字很耳熟,小七回宮之後神神叨叨的,不就總是念的你的名字嘛!瞧我這記性,阿南,我是不是老了?"
鳳南晚乾咳一聲,道:"你不總是說銀髮顯老么?那就當自己已經老了罷,總歸孩子都生了那麼多了.……唔!"
腰上被人狠狠一擰,簡鳶鳳眼一瞪,怒視了鳳南晚半晌,然後才轉頭對白朮道:"你不必擔心,小七是我們派人接回國的。他敢連主子都忘記,我自然是要教訓他的。等太醫將他的失憶治好了,我再把他還給駱兒。"
聽得教訓一詞,白朮沉了臉色,不由地語氣不怎麼好地道:"怎麼個教訓法?"
簡鳶一愣,倒是沒想到白朮會這樣在乎小七,一時間竟然答不上話來。鳳南晚也是不高興了,將簡鳶護在身後,皺眉看著白朮。
可就在此時,慕容府的大門居然吱呀一聲打開了。鳳盛駱倚在門上揉了揉眉心,無奈地道:"我說怎麼起來的時候眼皮總是跳,果然是你們來了。兩位,在別人家的門口吵架可不是什麼美妙的事情。"
簡鳶看見鳳盛駱,眼睛一亮,哪還顧什麼儀態,飛過去就將他給抱住,清雅絕佳的臉上掛滿了擔心,看著他道:"死小子,沒死寄封信就完了么?不知道老娘會擔心你的么?混帳!"
鳳南晚扶額,上去將簡鳶從自家兒子身上扯了下來,沉著臉道:"小時候還沒抱夠么?都這樣大了還抱他做什麼?駱兒,你母后擔心死你了,連我有政事要處理也不管,急忙就拉著我出來尋你,你自個兒想想該怎麼辦罷。"
鳳盛駱嘴角一抽,有一種想把這兩人關在門外的衝動。要說鳳公子最怕什麼,當然一是楚兒的眼淚,二就是他這對極品父母。
先前有提過,離國是一夫一妻制的,所以君主和王后也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這位王後娘娘,從來不按常理出牌,比他過分多了。在他小時候甚至給他穿女裝,說什麼這樣比較"萌"!鬼曉得萌是什麼意思,但是童年的慘痛經驗告訴他,珍愛生命,遠離母后!
一聲響亮的啼哭從府里傳了出來,鳳盛駱臉上一僵,心裡頓時萬念俱灰了。小奶包定然是醒了,發現他和心寧一個都不在,所以又開始哭了,只是.……這哭聲落在母后耳里……
毫不意外的,眼前人影一閃,簡鳶轉眼就沒了影子,直奔哭聲來源而去。鳳南晚也趕緊跟上,只留下鳳盛駱和白朮站在門口,相視無言。
愣了一會兒,鳳盛駱才開口道:"回去照顧燕王罷,他應該比較需要你。"
白朮皺眉,立刻轉身往西城宅院奔去。鳳盛駱看了他的背影半晌,才關門進府。
心寧正帶著紫襲來看小奶包,卻哪知,一進門就看見兩個天仙一般的人將小奶包團團圍住,好奇地打量著。
"你們.……"
簡鳶一驚,連忙回頭,卻看見兩個女子站在門口,一個長相平凡但雙眸清亮惑人,另一個五官精緻卻氣息冰冷。
"誰是它的娘親?"簡鳶眼睛亮亮的,來回掃視著門口這兩個人。搖籃里的小奶包又看到了銀髮,於是停止了哭聲,好奇地看著鳳南晚的臉。
心寧看著這兩人的頭髮,當下也是心裡一跳。難不成,是鳳盛駱的爹娘,要來搶鳳歌么?
"我是鳳歌的娘親,二位來慕容府,可是找盛駱?"心寧平了平心情,微笑著問。
簡鳶眼裡突然湧上了淚水,撲過去抱住心寧,聲淚俱下地道:"他終究.……終究還是娶了你!"
這聲音之悲涼,活像被拋棄的深情女子。心寧迷茫了,難不成,這是鳳盛駱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