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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黃道吉日宜安葬

  在魚非池與石鳳岐毫無動靜的時候,最最不安的人是庄言。


  這位像是得上天垂憐,找到了人生希望的庶子,他好不容易爬到今日的地位,好不容易擁有了一隻不俗的力量,他甚至想著,若有朝一日下得山去,哪怕他不是無為七子,哪怕他入不得葉華儂的眼,有這些人,他也可以自由地去任何一個地方,做出一番不俗的成就。


  他自是有真才實幹的,不止寫得了漂亮文章,手段與計謀在無為學院這人才濟濟的地方也十分的夠看,否則無法收伏葉華儂留給他的人脈,徹底化為己用,他已經想好了一百種方法應對魚非池與石鳳岐的反擊,他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壯著膽,他不怕,他能贏到最後。


  有自信是好的,只是要看清,這自信在絕對強大的實力面前,是不是自大。


  那日是開春后最好的一個天氣,吉祥槐上長出了嫩芽,泥土地里冒出了新草,一切都有著欣欣向榮的樣子,充滿了生命的活力與氣息。


  魚非池伸個懶腰,聞了聞這早春的芬芳,似是無意般問了遲歸一句:「阿遲,你與南九一同練武,現在能在南九手下過幾招了?」


  「十……二十招吧。」遲歸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成績拿出來實在不甚優秀。


  「夠用了。」魚非池轉過身子拍拍他腦袋,「最重要的是能保命。」


  對面走來石鳳岐,石鳳岐身後跟著瞿如與商葚,他對魚非池笑道:「我看過黃曆了,今日宜安葬。」


  「嗯,好日子。」魚非池也笑,笑得身邊的遲歸不明所以,張大了眼睛望著這兩人,又看到瞿如與商葚都佩上了劍,更覺疑惑。


  「去吧,把豆豆叫過來,我與她喝壺酒,聽說早春三月的好酒,最易使人醉,我倒要看看,在我喝醉之前,你們回不回得來。」


  「那你可要喝快點,我們動作很迅速的。」石鳳岐微笑的眼中含著銳利之色。


  「就怕你們不夠快。」


  豆豆是個一個看上去文靜瘦弱的小姑娘,平日里極不起眼,但眼神很靈動,透著聰慧溫婉,像極了這三月的春水,脈脈含情卻不外露,溫柔極了。


  時候還早,魚非池當真溫了一壺酒,與這豆豆說上了話:「戊字班的人大多死於庄言之手,葉藏與朝妍是因為腦子好用,躲得快,瞿如和商葚則是因為武功高,旁人傷不到他們,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豆豆那如三月春水一般的眼睛里泛起了苦色,細秀的手指放下酒杯:「戊字班的人大多是因為年輕氣盛,不服輸不肯低頭,才屢次落入庄言的陷阱里丟了性命,葉藏師兄多次勸阻,也攔不住他們,我是個膽小怕事的,每次有什麼事兒,我都往後躲,便跟著撿了這條命回來,非池師妹若是要笑,便笑吧。」


  「活著便好,我笑你做甚?」魚非池給她酒盞里滿了杯酒,這姑娘能被司業們看中帶上山,自是有她過人之處,怕死會躲,也算是一門本事,有什麼好笑的?


  「我本不願上這無為學院來的,怎奈家中家道中落,父輩們指著我下山後能有一番作為,苦口婆心勸了數日,我拗不過家中雙親的話,這才來到學院里,其實像我這樣的人,能有什麼作為?」豆豆苦笑道,喝了那盞酒。


  「你是哪裡人?」魚非池聽她說話口音有些耳熟,便問道。


  「武安郡人,一個小地方,非池姑娘你未必聽說過。」


  「大隋國武安郡?」


  「正是。」


  「你們郡上,可有一富紳名叫石磊?」


  「有倒是有,但說富紳也遠談不上,就是家中稍微殷實些,吃穿不愁吧,但聽聞那石家是習武世家,極痴槍法,與其說富紳還不如說是武道之家。」豆豆見魚非池有興趣,話說得細了些。


  「他們……一直住在武安郡嗎?」


  「倒也不是,大概是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搬去的,到如今也就七八年吧,非池師妹與他們有何淵源嗎?」豆豆奇怪地問。


  魚非池停杯,抬眼一笑:「並沒有,就是隨便問問。」


  豆豆滿是擔憂地看著外頭,有些不安地說:「也不知石師兄他們此去是否能平安歸來。」


  「能的,放心吧。」


  是能的,畢竟遲歸是要叫南九一聲小師父的,畢竟石鳳岐一桿長槍破過宮門,擋過刺客的。


  所以,當他們殺紅了眼一般殺進北院,殺開丑字班的課堂大門時,誰能阻擋呢?

  在那些魚非池與石鳳岐沉寂不動的日子裡,他們每夜都在尋找,當初到底有哪些人參與了迫害戊字班的好友,一個個尋出來,列在名單上,一個個記下,懸在刀槍上,等到這一日,他們終於找齊了所有人,名單也列了長長的一條時,石鳳岐對魚非池說:「大開殺戒如何?」


  「處理好了就行。」魚非池說。


  所以他們今日用了一種誰也不曾想過的粗暴方式,向這些仇人發起了最直接的報復,那就是,大開殺戒。


  魚非池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果然三月早春的好酒最易醉人,她身子微熱感到微醺。


  石鳳岐殺了一個又一個的人,想著自己若不能趕在她醉倒之前回去,怕是又要被她笑話。


  庄言厲喝痛罵了一聲又一聲,眼看著丑字班變修羅場,死去的人一個又一個,他除了招架住遲歸的長劍,竟分不出半點力氣去幫旁人。


  瞿如他們與石鳳岐不一樣,他們已經壓抑了太久,許多次他們想救下誰的時候,都會被人生生拖住,分不開身,眼睜睜看著一個個要好的朋友死於敵手,他們卻毫無辦法,那種感覺早已足夠將他們逼瘋,所以當他們有了這樣宣洩的機會,他們是下手最無情,最狠辣之人。


  兩人武功本來就不弱,練的雖然都是大開大合的招式,但是發起狠來,卯足了勁兒地要盯著一個殺的時候,也有著極其可怕的力量。


  瞿如的眼睛甚至都是紅的,平日里他話不多,但是極重情義,失去那麼多的好友,他未早早衝來與丑字班拚命,已是他極力忍耐過的了,此時得了機會,如何指望他會留情?


  而遲歸在山下經過半年曆練,再也不是那個扛幾具屍骸都要吐上半天的稚嫩少年,見多了死人與鮮血,漸漸也能習以為常,手起刀落間,隱隱著也有了幾分南九的架勢。


  並不是所有的復仇都需要用到冗長無比的陰謀,當可以直接了當地解決問題時,以魚非池那般懶散的性子,是絕對會選擇最簡單的方法的,她與許多人不同的地方在於,她深刻地理解過一個看似簡單的道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都是無用的。


  無情地碾壓,有時候才是世事常態。


  庄言的人是不可能與能力與石鳳岐等人相抗衡的,在偌大的學院中,有太多高人隱藏著,而庄言雖然往日里有幾分隱忍,卻依然不夠隱忍,過早地暴露了出來,一舉成為眾人的眼中釘。


  這樣的後果,是石鳳岐對庄言的人進行單方面的屠殺時,沒有一個外人願意幫助他們,大家選擇了沉默。


  他們殺了很多人,掐指算算約摸十來個,丑字班裡三分之一的人便這麼去了,但石鳳岐卻偏生留下了庄言的命,帶血的手指捏著庄言的臉:「不急,你的命我會留到最後。」


  庄言眼中儘是恐懼,不知為何下山半年,戊字班的人全都換了心腸一般,往日里那般溫吞懶慢的性子,再也不見,取而代之是眼前這如同厲鬼般的果決與狠辣。


  殺人取命並不是最可怕的折磨,真正令人膽寒的事情是,我會殺你,但你不知我何時會殺你。


  石鳳岐他們並沒有想就這樣給庄言一個痛快,那未免太便宜了他,他們還會來找庄言,但庄言並不知會在何時,要的,便是讓他日日夜夜提驚受怕,不知何時屠刀落下。


  屍體是要需要處理掉的,殺了十來人,一人扛著兩具屍體,便往後山走去,拋屍入深淵。


  什麼?你說你要去找司業們告一狀,告發戊字班這等暴行?


  有誰看見了?誰看到石鳳岐他們殺人了嗎?

  韜軻說:「石師弟等人今日一直在與我比武切磋,甲字班諸人皆可作證,哪裡有空去對丑字班的人下手?」


  商向暖她說:「就是啊,明明剛剛小遲歸輸了瞿如師兄三招,氣得還要跟瞿如師兄再戰幾回合,怎麼就去過丑字班了?」


  旁人他說:「我們沒看見。」


  丑字便孤立無援。


  畢竟,誰願意得罪學院中實力最強的北院甲字班?誰又願意與石鳳岐和魚非池這兩個妖孽為敵?

  庄言他永遠不會明白,權威的力量有多可怕。


  三月春風吹,魚非池將要喝醉,卻未等來石鳳岐一行人回來,暗自笑話一句:「手腳真慢。」


  門口來一人,長身玉立,清雅有禮,有著自骨子裡生出來的溫柔,他說:「非池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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