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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偃都有故人

  盛夏的偃都渡口,人流穿梭不息,沉重的貨物壓彎了腳夫的背,豆大的汗珠滾滾直下,滴在渡口的石階上,「滋溜兒」一聲青煙,立時被陽光蒸發,縴夫呼喝著號子自不遠處傳來,整齊劃一,再沒於人聲陣陣中。


  一艘破爛的小船在一眾碩大的貨船中搖搖晃晃地飄著,險險地擠過來,靠上了渡口,渡口有人在等,一見到船上幾人,喜笑顏開。


  「師妹!」朝妍跳過去,重重地把魚非池摟在懷中,抱著她轉三圈。


  魚非池讓她勒得喘不過氣,憋了半晌:「輕點兒輕點兒,痛痛痛。」


  朝妍鬆開她,見她手臂上還線著布條,布條上浸的血跡已經幹了,暗紅的顏色。


  「這一路上你們怕是遭了不少罪吧?」朝妍看著她傷口,有些后怕地問。


  不等魚非池說什麼,便聽見身後的石鳳岐一通怒罵:「卿白衣你個龜兒子,你說的這一路上派人保護呢?人呢!你告訴我人呢?你大爺的!」


  卿白衣一身白衣,略顯尷尬:「不……不好意思啊,近來宮中侍衛疏於訓練,保護不周,讓你們受驚了。」


  「你一句保護不周就完事了啊?我們幾個命都差點搭進綏江里,卿白衣你就說我要你何用!」


  怨不得石鳳岐火氣大,自打離了無為學院順綏江南下到他這后蜀國來,這一路上的暗殺和刺客那是數不勝數,殺之不盡,若非是他們幾個武功都夠看,怕是真箇要葬身魚腹了。


  而卿白衣說好了會一路派人保護,那都是些什麼人吶!砍翻他們跟削麵片兒似的容易,不求他們保護,不礙事就是天大的幫忙了。


  石鳳岐信誓旦旦地跟魚非池說「跟哥走,哥保證這一路沒人找麻煩」,結果耳光噼里啪啦地往他臉皮上打,一路上不知被魚非池嘲諷多少次,他此時好不容易留著命活著到了后蜀,未直接把卿白衣按地上揍一頓,已經是極力剋制過後的結果了。


  卿白衣低頭對對手指,小聲地說:「這也不能怨我不是,誰能想得到他們對你們三興趣這麼大,得不到就要殺掉,這不腦子有病嗎?」


  「你還有理了!」石鳳岐果然跳起來,把卿白衣按在地上就是一頓打。


  卿白衣兩護衛,站在旁邊,看著石鳳岐騎在卿白衣上揍他的樣子,紛紛掩目沒眼看……好好的一國之君,怎麼就這麼慫?

  遲歸走過來,拉拉魚非池衣角,指了指地上那滾在一起的兩人:「小師姐,他們兩個……」


  「嗯,師姐給你上一課,這叫斷袖之癖,又叫龍陽之好,阿遲,你學會了嗎?」魚非池一本正經地說。


  「斷袖你大爺啊!」


  「龍陽你姐夫啊!」


  兩人起身,卿白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石鳳岐身上的傷,嘆氣一番:「這個,你們還是住我宮裡吧,住外頭,我怕保不住你們性命。」


  「廢物!你這一國之君要之何用!」石鳳岐罵道。


  「你罵夠了啊!石鳳岐,再罵你信不信我斬你九族啊!」


  「你來你來你來啊!不斬我九族我跟你姓!」


  「你把你九族報上名來,你看我斬不斬!」


  「連我九族是誰都不知道,你個廢物!」


  「來人啊!」卿白衣氣得要瘋了。


  「到!」兩護衛涕淚而下,君上終於有君上的樣子了,要發威了。


  「算了沒事。」


  ……


  十多年前那場戰事時,商夷國的前七子林澈陰險得很,倒了大把的石灰進后蜀國的田地里,良田千萬頃毀於一旦,自那后便是半粒米都長不出來,但后蜀國的人總不能坐在家中等著天上掉糧食下來啊,日子總得過下去。


  后蜀的先帝是個聰明人,有一回望著這綏江想了想,一拍大腿:「做生意!」


  咱種不出糧食來,買還不行嗎?有銀子還怕餓死人?


  於是十多年前起始,這后蜀國便大肆鼓勵生意人,行經商之事,降低了賦稅,修起了渡口與商道,甚至遷了國都,自內陸些的地方直接遷到了臨綏江的偃都,以示后蜀決心。


  十多年過去,后蜀不負先帝重望,成為了七國中貿易最繁榮的地方,偃都這渡口,每日流通的貨物價值不可估量,后蜀的國庫已不是日進斗金可以形容,總之,這地兒啥都沒有,就一樣,有錢!


  而卿白衣,他就是個撿了大便宜的人,他老子已經把后蜀拉上了正軌,他只要安安生生地按著他老子規劃好的路子走,不出意料,這后蜀會一直這麼繁榮下去。


  這麼有錢的地方,自然是十分適合葉藏與朝妍兩人的。


  他們揣著石鳳岐寫的介紹信,來到了這后蜀國,卿白衣不加任何思索,二話不說立刻給了他們與后蜀國人一樣的待遇。


  在後蜀做生意是很有講究的,后蜀國對自己的國人格外寬容扶持,賦稅能減就減,方便能給就給,但是對外來人都極為嚴苛,條條框框的門檻足以嚇退許多想來后蜀發財的人,這樣的好處是保護了自己國民的利益,並且迫使外人不得不去他國行商,最後再形成與后蜀的貿易,算是一個極好的循環。


  而卿白衣給不假思索地給葉藏這個外人便利,足以看出他對石鳳岐的信任。


  葉藏也未令人失望,他來后蜀一年,生意做得有模有樣,不算大富,但供著朝妍揮霍卻是可以的。


  只是這生意有點不那麼好啟齒,畢竟小黃書在後蜀國大肆流行,就是他開的好頭。


  不怨他,這后蜀國里的生意能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行行業業都有各尊大山橫在前方,葉藏想發財賺錢,只能劍走偏鋒……雖然這鋒偏得有點厲害。


  如此富有的地方,王宮自然也是修得富麗堂皇的,石鳳岐站在王宮的正門前,像是想著什麼往事,停下了步子。


  卿白衣見了,往回走兩步,與他並肩,也一同望著那王宮宮門:「別看了,血早就洗乾淨了。」


  「不是,我是琢磨著,這上面的鮫珠啊,金子啊鏟下來,能賣多少錢?」石鳳岐嚴肅地說。


  卿白衣撫額一嘆:「你有點出息成不成,這點小錢也看得上?」


  「那我換個說法,這上面鮫珠啊,金子啊鏟下來,夠你輸多久?」石鳳岐繼續嚴肅地說。


  卿白衣嘿嘿一笑:「我在宮裡頭有骰子牌九馬吊鬥雞和蛐蛐,你隨便挑,不是我說,嘿,石鳳岐,這回我不把你底褲贏過來,我卿白衣這三字,倒著寫!」


  「衣白卿,一白二清,一清二白,好名字。」石鳳岐說。


  不同於魚非池與遲歸,朝妍與葉藏並未見識過卿白衣與石鳳岐之間的罵仗,只以為他們關係交好,但卻不知他們關係好到如此地步,此番見識,未免驚詫,便問道:「師妹啊,這蜀帝……跟石師兄……」


  「都說了龍陽之好了,小兩口不都這樣嗎?」魚非池煞有介事地說道。


  「咱兩晚上練練,讓你見識見識我是不是龍陽之好,怎麼樣?」石鳳岐走過來對魚非池狠聲道。


  「晚上沒空,不約。」魚非池負手而行,大步前行,看都不看一眼石鳳岐。


  石鳳岐剛欲追上去,遲歸一腳橫過去攔下他:「都有了蜀帝了,石師兄你還不知足,真是過份!」


  「卿白衣,斬他九族!」石鳳岐喊一聲。


  「好勒,請問這位遲公子九族有哪些人?」卿白衣立時應道。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這麼聽話,有點怪怪的。


  一行人打打鬧鬧,吵吵笑笑,都忘了一路兇險顛簸而來時身上的酸痛與舊傷,大概卿白衣是七國中對七子追求最低的,所以石鳳岐才把這裡當做一個落腳的地方,否則去了任何一國,都怕是躲不開連番的遊說。


  做為一個國主,卿白衣他或許不是很合格,成天愛玩愛鬧愛賭,但是做為一個朋友,他絕對的夠義氣夠哥們。


  將石鳳岐接進王宮后,他也未對外人大肆說這起件事,更不要提對朝臣們講起,在他看來,石鳳岐如果有心要留在後蜀幫他,自會留下的,就像當年幫著他坐上帝位一樣,若是他不願意,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會逃走的,也就像當年他逃離后蜀一樣。


  過份要求與逼迫,反而只會把石鳳岐越逼越遠。


  他沒有鋪張奢華地辦宮宴,只是準備了石鳳岐以往就愛吃的菜肴,擺在了荷花池中。


  魚非池並不排斥卿白衣,相反她覺得如果天下帝君個個都如他這般就好了,少來些盛氣凌人的氣勢,多一些平易近人的溫和,所以席間她倒也沒有幾分拘束的感覺,偶爾卿白衣說些笑話她也接得上,大家提起一年前的商夷國初遇時,都付一笑。


  提起商夷國的舊事,自然會提到那位生來體帶異香,又美艷迷人的琉璃美人溫暖,魚非池問:「不知溫暖姑娘如何了?」


  難得一見的,卿白衣沉默了下來,臉上都些落寞和無奈的神色:「明日再說此事吧。」


  魚非池心中微微一個突兀,直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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