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曲拂死了
白衹不大,總共就是巴掌大塊地方,趕到漁陽郡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
漁陽郡的風格跟大隋鄴寧城有點像,但是沒有鄴寧城那麼粗獷剛毅,稍顯講究些,體面些。
大概是白衹的百姓都知道他們這個國家要完了,所以白衹百姓們的臉上都無笑意,只有濃濃的哀愁之色,對魚非池這樣的外鄉人更是十分反感排斥,看著他們的目光相當不善,充滿了惡意與厭惡。
魚非池理解,國之將喪,國中百姓心有怨恨而不得伸,他們理當憤怒與厭惡外人。
竇士君應是早就知道魚非池他們要到,所以早早就在城門口處接著了,未帶什麼下人,他好似是以當年的朋友,當年的大師兄身份來迎他們,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帶著一些赤褚的顏色,像極了當年他無為七子頭名的赤色身份。
「大師兄!」魚非池跳下馬車,跑到竇士君面前剛準備熱絡一番,卻見他鬢角早生華髮,幾縷銀絲在墨發之間格外顯眼,面色也有些憔悴蒼白,不再復當年學院里他溫潤如玉的樣子。
魚非池看著,很是心酸,大概是這白衹的一切,他一人難以支撐,內憂外患,足以讓他心力交瘁吧。
「小師妹,石師弟,遲歸師弟,還有這位想必就是小師妹的好友南九小公子吧?」他真是一如當年那般的和氣好說話,對誰都如溫風拂面一般的溫暖。
「大師兄,看來你在這白衹的日子,過得不順啊。」石鳳岐調侃一聲,與竇士君肩頭碰了碰,倒一如當年的舊習慣。
竇士君笑道:「為國盡忠而已,哪裡有什麼順與不順,你們快隨我來吧,現在白衹宮中可是貴客滿坐,我特意給你們留了上好的宮房,雅緻安靜。」
「師兄似乎知道我們一定會來?」
「小師妹我不敢確定,但是石師弟你怎會錯過此等盛事呢?」竇士君笑聲說。
「盛事?」遲歸歪頭:「有什麼大事嗎,大師兄?」
「你們剛來白衹可能還不是很清楚,今晚正好是白衹季將軍選駙馬。」
魚非池聽著愣一愣,白衹季將軍將選駙馬?
白衹民風如此開放?
男風如此盛行?
都可以直接選駙馬了?
她正一個人愣神,哪知聽得石鳳岐幽幽一聲嘆:「我過來白衹的路上聽說了此事,恐怕季將軍,很是無奈吧?」
「如今的白衹,哪裡還容得下一個人的樂意與不樂意?」竇士君微微苦笑,輕嘆了一聲:「走吧,我帶你們進宮,到時候,你們會遇到很多熟人的。」
魚非池抿抿嘴不說話,她覺得住在宮外蠻好,進宮去有點煩惱。
「放心吧小師妹,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事,已經叮囑過不得打擾於你。」竇士君探手拍拍魚非池腦袋,他可是太了解這位小師妹了,眼珠子轉一轉,就知道她厭的是宮裡的繁文縟節,還有熟人見面時的萬分尷尬。
魚非池笑開來,上前去與竇士君並肩一起走:「大師兄啊,這麼久不見,你有沒有想我啊?」
「想,想你上樹掏鳥蛋被鬼夫子罵的樣子。」竇士君笑得眼彎彎,溫柔地看著魚非池,那眼神,像極了兄長。
「好不容易見面,師兄你就不要專挑我的糗事說了。」魚非池苦起小臉,她在學院里作惡多端,而黑鍋大多是這位師兄幫她背了,說來也是有點慚愧。
「我記得你喜歡吃小點心,所以今早起來讓御膳房給你備了些,都是一些特殊的小吃食,你等下進宮就能吃到了。」竇士君又笑聲道。
「師兄你真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誰給你好吃的誰就是最好的人,你呀,就是個小白眼兒狼。」
「師兄你不要老是拆我台嘛!」
……
要有多強大的心智與力量,才能在白衹現如今這四面盡虎狼,劍拔又弩張的地方,依然保留得這份善良?
竇士君大師兄,他與當年在學院的時候未有半分變化,他依舊是這樣乾淨又光明的樣子,坦坦蕩蕩的君子,他是七子里,最像一個賢者,最像一個名儒的人,最難得的是,他經歷了那麼多,卻沒有變過。
魚非池看著大師兄熟悉又溫潤的臉龐,聽他說話時語帶著微微的寵溺,就好像還是在當年的無為山上一般,他疼愛著所有的小師弟小師妹,關心著每一個人,他從來不會恃才傲物,從來都是謙謙君子。
可是我的大師兄啊,亂世里,最最活不下去的,就是君子啊。
魚非池低下頭,掩住她的心酸,聽著竇士君溫聲慢語地說著話,他好像是真的很開心,一種見到故人的開心,沒有遮掩與偽裝,坦白赤誠的樣子。
白衹的王宮現在是看守嚴密,整個白衹現在都像是一隻炸了毛的貓,弓起了身子隨時準備對外人發起攻擊,可是一隻貓的力量,能有多大呢?再怎麼氣勢洶洶,也只是虛張聲勢,嚇不到知根知底的人。
竇士君送魚非池他們安頓下來之後,就道有事要先行離開一會兒,晚上晚宴的時候再派人來叫他們,而魚非池等人還未坐下太久,石鳳岐猛然發現這院子對面住的是音彌生。
音彌生啊!
他不是在南燕嗎?他跑來白衹幹啥啊!
魚非池到哪兒他跟到哪兒,他有病啊!
所以石鳳岐干瞪著眼看著他:「你不在南燕好好獃著,你跑來這裡幹什麼?」
音彌生似乎覺得石鳳岐這問題問得忒無聊,所以都不準備搭理,他一個南燕儲君想去哪裡,難道還要向石鳳岐報備不成?
所以他淡淡地轉地這眼,看著魚非池:「又見面了。」
魚非池十分,極其,特別後悔當時沒有選右邊那條路,委屈死石鳳岐就委屈死石鳳岐好了,好過委屈死自己啊!
「又……又見面了,你怎麼來啦?」魚非池訕訕一笑。
「白帝為季將軍招親,喜帖廣發天下,我也收到了,所以我就來了,想來石公子也收到了吧?」音彌生笑看著音彌生。
石鳳岐一臉想撞死在牆上的表情:「我收沒收到關你什麼事?」
音彌生笑笑不說話,他也不會跟魚非池他們說,當初他答應燕帝做最後的收局人時,其中有一個條件就是,不得限制他的自由,他可以在南燕掌權,但是他如果想去什麼地方,燕帝也不得阻止。
所以燕帝那時看到的只是一個空蕩蕩的東宮宮殿,音彌生早就啟程到白衹來了。
音彌生知道,魚非池一定會來這裡,因為石鳳岐會來。
反正兜了一圈,冤孽般的三人又相見了,這讓石鳳岐非常的不爽。
「對了,你們知道,曲拂已經死了嗎?」音彌生突然冒出來一句話,讓人莫名一怔。
「怎麼死的?」魚非池脫口而出。
她不是代表南燕去往蒼陵和親了嗎?怎麼死了?
音彌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南燕與蒼陵都在徹查此事,想找出真兇。」
「你們能找到就有鬼了。」石鳳岐大概是真的不爽音彌生跟了過來,說話也是刻薄刁鑽。
音彌生「哦」一聲:「難道石公子知道真相?」
這庭院修得妙,四四方方一院落,中間兩個小小的池子養著魚,還有幾行花種在四周,魚非池幾人在東邊,音彌生他在西邊,遙遙隔著這中間的院落說話,頗是奧妙。
石鳳岐他負了手,抬著下巴看著音彌生:「你南燕想與蒼陵聯姻,也不想想其他五國答應還是不答應,一個最好欺負最容易得手的國家,突然去找一個族人強壯的異域聯手,想對抗馬上就要到來的動亂。」
「可你想想看,后蜀能答應你南燕實力陡漲,與蒼陵形成夾擊之勢把他圍在中間嗎?商夷能答應你把他們的盟友蒼陵從他手中挖走嗎?再說遠一點,你覺得白衹這會兒正亂得不成樣子,大隋與西魏能容得下你們做這些小動作?」
他洋洋洒洒說了一大堆,最後冷冷地收了話調:「燕帝想得倒是好,不瞞你說,從燕帝準備把曲拂嫁去蒼陵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死定了,天下沒有人能容得下你南燕國這樁親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真兇是誰,是嗎?」音彌生問道。
「我知道你是想說,我暗子遍布天下總該有風聲,要麼就是我動手除了曲拂。但是音彌生,我告訴你,七國之中,比起這些明面上的你爭我奪,暗地裡的洶湧暗流才是最無形最可怕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殺了曲拂,因為沒有人想讓她活著,那麼,真兇是誰,還重要嗎?」
石鳳岐淡淡道。
「當然重要,曲拂一死,南燕與蒼陵之間必有嫌隙,聯姻不成反成仇家,若兩國之間不能得出一個最好的結果,於我南燕大為不利。」
音彌生氣勢不輸石鳳岐,兩人對站著這是要互噴起來了。
「不錯嘛,現在還知道說我南燕這三字了,有覺悟了啊。」石鳳岐調侃道,「但是你南燕與蒼陵不睦不正是幕後之人想要的結果嗎?你現在不如想想,什麼樣的結果才是你們兩國都可以接受,都願意要的,然後製造這樣一個結果吧,真相什麼的,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關心,世上的冤案錯案,你以為少嗎?簡直是笑話。」
瞧瞧這個人,耍起流氓來他還特別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