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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不甘心的不止魚非池一個

  商夷與后蜀的戰爭牽涉到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卿白衣,一個是韜軻,如果魚非池與石鳳岐去了,必是不惜一切代價從中緩和,不然傷了他們其中任何一人,魚非池與石鳳岐都不願承擔的後果。


  但蘇於嫿不一樣,她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兩國不死不休,大隋可以從中漁利。


  隋帝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噼啪響,也打得石鳳岐的臉噼啪響。


  身為大隋國的太子,他不能萬事以大隋為先,本就是一件不能為隋帝容忍的事。


  石鳳岐強按下心頭的怒火,不知是想說服隋帝,還果想說服自己,只見著他按著御案上的雙手都握成了拳,死死抵在桌子上,悶聲道:「我未必不能為大隋帶來利益,只是不會用蘇於嫿的方法!」


  「哦?那你說說,你會怎麼做?」老胖子依舊穩穩噹噹地看著石鳳岐,雖然石鳳岐這麼多年來一直沒跟在他身邊,可是他對石鳳岐的關注一日也未斷過,他做過些什麼事,犯過些什麼錯,有過些什麼弱點,老胖子他心裡都有一本帳,記得清清楚楚。


  石鳳岐不說話,只是緊咬著牙關,額頭的青筋突突地跳著。


  隋帝見狀,搖頭笑了一聲,又道:「便是你能記得你的身份,你的責任,你敢保證你的太子妃能記得?她的心不歸大隋,頂多只是歸你而已,這裡面的區別有多大,我想你這麼個大人了,不會不明白。當初白衹之事,如果不是因為她,你能拿下的就是整個白衹,那麼你解決起西魏的事情時,也會容易許多,此事我不跟你們計較,不代表沒有別人計較,你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替她營造盛世美名,不也是擔心她先前所為,日後會被大隋國上下所詬病,不接受她成為太子妃,甚至成為未來的皇后嗎?」


  他說著轉頭,看向上央:「還有你,上央,先前石鳳岐他在西魏所行之事,你以為真的瞞得過我?你為什麼要把蘇於嫿用上,送去邊關的原因,你當真以為我不清楚?他不惜求死一般要把魚非池逼出來,不顧我這個父親心焦,不顧我大隋後繼無人,不將你我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放在眼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乾的那點事,是點什麼心思,你們以為,我真不知情?」


  上央微低了頭,未與隋帝對視,果然天下最難測的心,便是帝心。


  隋帝說罷又看著石鳳岐,目光深邃難懂,說:「我不讓你們知道蘇於嫿的事,是因為我知道你們兩個會壞事,你們割捨不下的東西,蘇於嫿能割捨,到時候這一切的功勞依舊會算在你們頭上。而你們知道了,去了后蜀或者商夷,早晚會被你們的善良和仁慈害得身敗名裂,甚至死無葬身之地!皇后將此消息故意透露給你們,就是等著你們離開大隋,前去犯錯,她一擊致命!」


  「小胖子,你太讓我失望了。」最後,隋帝重新拿起桌上的奏摺,別過身子,懶懶地翻著,依舊是一副肥胖憨態的模樣,不再多看石鳳岐一眼。


  石鳳岐慢慢站直了身子,他的理智告訴他,老胖子這麼做的確是為了他好,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什麼是帝王之術,他絕不會害自己。


  可是他的內心在說,如果韜軻或者卿白衣,在這一戰中,誰死掉了,而他只是作了壁上觀,甚至有暗中推動的傾向,他一定會後悔終生。


  而林皇后的目的,石鳳岐他心裡也明白,她不能在鄴寧城中對自己如何,可是離了鄴寧城,就很難說了。


  他什麼都懂,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回去面對魚非池。


  如果連他都這麼難過,魚非池是不是已經再一次想逃了?


  如果再讓她經歷一次當年白衹舊地的竇士君之痛,她還能否承受得住?


  「上央,在我去無為學院這前,你並沒有跟我說過長命燭的事。」石鳳岐突然說道。


  上央一驚,不明白石鳳岐為什麼在此時提起這件事,皺著眉頭:「公子此話何意?」


  「因為你知道,我無意於一統天下,也無意於帝王之位,你需要一些東西來強迫我,逼著我往前走,長命燭就是這樣東西。」石鳳岐看著他,「我當年走遍天下,所作所為的每一件事,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天下難起戰事,對大隋沒有任何威脅。」


  「公子!」上央想打斷他的話,當著隋帝的面,說這些並不合適。


  「南燕的世子音彌生,他不是會是一個愛爭鬥愛奪權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北上攻城,他只會把南燕經營好,完成他自己的任務。后蜀的卿白衣,他本是一個鬥雞走狗的懶散皇子,這樣的人胸無大志,更不會有什麼爭奪天下的想法,我故意把他扶上帝位,看中的的確是他的善良,還看中了他的無能,他必須與大隋聯手,共同制掣住商夷,如此一來,大隋南境最大的威脅就解除了。而西魏與白衹小國,於大隋而言不足為懼,如此,大隋可享長久太平,天下戰火難起。」


  石鳳岐說著笑了一聲,像是在笑自己的痴心妄想:「這樣的大隋,隨便一個稍微有點能力的人做帝君,都能穩穩地走下去,更不要提還有你這樣傑出的臣子。早在四年多前,我與學院司業來大隋的時候,就想除了石牧寒,讓笑寒可以一直代替我太子,我便可以遠離這一切,混吃等死一輩子,快活自在一輩子。」


  「你看穿了我的打算,你送我上無為學院,逼得我不得不面對這一切,我不得不為了活下去,開始手刃同門,上央,你明知這一切最後會變成這樣,你還是讓我去了,你何其狠心!」


  「真正想得到這天下的人,不是我,是你們,早在十多年前,你們就已經開始了這個陰謀,而我不過是你們一直驅趕著前進的棋子。老胖子,你說你什麼都知道,那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我從一開始費盡心機,只求著天下太平不起紛爭,到後來不得不直面殺戮,迫害同門師兄,你們以為,這樣的變化是我心甘情願的嗎?」


  上央與隋帝都沉默,御書房裡只有石鳳岐低沉而壓抑的聲音,他把這十數年來的困惑與不甘,都一一擺出來,講清楚,他把這些事消化得很好,沒有因此報怨,也沒有對誰生恨,事情來了,他去面對就是,既然逃不過,那就迎頭直上。


  但是他也有不甘心啊。


  所以啊,當初他們七子學成下山的時候,石鳳岐看著憤怒不甘的魚非池,才會說,七子里不甘的人不止是她一人而已啊。


  那一盞長命燭一亮啊,他就知道,他用了那麼多的時間,費了那麼多的心機,構織的那一場精心的設計,在上央眼中看來何其幼稚可笑,只需一根長命燭,就擊得他全盤的打算變成粉末,他終是逃不脫。


  在絕望中掙扎的人,何止魚非池一個?

  只不過他身份不同,他沒辦法改變他的出身,他的背負,他沒有逃避的選擇。


  「韜軻是我師兄,卿白衣是我朋友,更不要提,卿白衣現在的處境,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最後,石鳳岐說罷,轉身離去,朝服上的金線綉著的蟒蛇圖紋搖擺不定。


  一直聽著他說話,一動不動的隋帝放下手中的奏摺,看著上央:「長命燭是什麼?」


  上央悲然合眼。


  從王宮裡出來的石鳳岐,慢步走回了太子府,不再像以前那般恨不得越快到家越好,他的步子邁得又慢又沉,好像是雙腿灌了鉛一般走不動。


  他一路都在想著,要怎麼跟魚非池說,要怎麼告訴她這一切是他的父親和他的老師在瞞著,為的就是讓他這個太子,可以坐享其成,而不是出去犯錯。


  他又想著,明明說好了到了鄴寧城,他可以給魚非池足夠安寧的生活的,怎麼自己就這麼不守信呢?


  他想了這許多,突然覺得從王宮到太子府的路太短,竟然未有多久,他就到了府門前。


  他看到魚非池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等著他。


  魚非池見到他回來,笑聲問他:「怎麼今天回來得這麼晚?」


  「宮裡有些事,耽擱了時辰。」


  「那一定是些大事,竟然絆得住你。」


  「非池啊……」


  魚非池笑看著他,見他說不出來話,走過去抱住他的腰,靠進他懷裡。


  石鳳岐緊緊地擁住她,他很怕魚非池是來跟他告別的,而他已經想不出什麼理由留住她。


  「別怕,我不會走的,等鄴寧城的事辦完,我們給隋帝一個說法,再一起去商夷,我們一定能救他們,一定能。」魚非池輕聲說。


  於他們兩個而言,太多的話不用說出口,都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所思,所憂所慮。


  石鳳岐的力氣越來越大,牢牢地將魚非池箍在臂灣里,捏得魚非池的肩膀都好像要碎掉了一樣,混合著感動與難過的痛苦情緒淹沒他胸口,他的聲音在魚非池耳邊兇狠而剛強……


  「非池,就算是死,我們也不會分開,就算是死,我也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我不會放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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