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時機緊迫,容不得想太多
有話說一孕傻三年,但是這話兒在商向暖這裡顯然不怎麼好用,她雖已人為母,但是她在皇家鐵權之中磨練出來的智慧未減半分。
所以哪怕韜軻只是很隱晦地提了一句,商向暖也能明白他話中要表達的意思。
雖然說,當年後蜀背叛過一次商夷,在南燕與蒼陵開戰的時候,后蜀橫插一刀,殺入戰局,準備一口吞下蒼陵佔得便宜,壞了商夷的大局,而且那時候恰好是商向暖剛剛有孕之時。
雖然說,後來后蜀的打算也落了空,被魚非池翻天覆地手一攪,三國自此大亂,再無寧日,一直延續到今天還是戰火紛飛的局面。
雖然說,兩面三刀,背叛成性,幾國之間再無任何忠誠可言。
但是,假假說著,商向暖她如今也算是半個后蜀的人,更是有了孩子,再假假說著,她仍是商夷國的長公主,尊貴又驕傲,這兩重身份往她身上一放,端得是無上的榮寵,同樣著,她也得擔一擔這兩國的責任。
所以,她對書谷說了韜軻的猜測。
書谷聽罷之後,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拉了拉腿上蓋著的薄毯。
「你有何看法呢?」書谷一點大男子主義都沒有,他十分尊重商向暖,許多事都會問過她的意見,哪怕是國家大事。
商向暖看了一眼書谷,似笑非笑:「后蜀這國家已經變得沒有任何信譽可言,一會兒背叛這個,一會兒背叛那個,在夾縫之中求生存,但是書谷,這一次恐怕是,由不得后蜀置身事外了。」
書谷笑道:「國家的背叛不叫背叛,不過是做出最有利於國家與子民的選擇罷了,背負罵名的國君與臣子才會被人指著說背叛。如果你所說的是事實,我會去與君上討論此事,但是,向暖,你又如何保證,商夷不會對后蜀出手呢?」
「我當然保證不了,我甚至可以想象,商夷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要等時機一到,他們就會揮軍南下,趁機拿下后蜀。書谷,你說國與國之間不叫背叛,那我倒是想問,卿白衣這一次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商向暖輕笑了一聲,目光看著遠處,像是有些懷念一般的語氣:「書谷,我從來不會小看卿白衣,我也不會忘記他跟我石師弟之間的感情。或者說,我現在稱呼石師弟為大隋隋帝更為合適,我想,他們這兩位君王之間,應該有很多話可談吧?」
書谷輕輕握了下手,蒼白病態的臉上浮著些笑意:「這便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君上赤子之心始終未去,這是后蜀幸事,也是你我的幸事。也許,他會做出最有利於后蜀的決定吧。」
「你覺得,在蒼陵的人會是誰?」商向暖問道,語氣飄渺:「韜軻說隋帝與我小師妹依舊在大隋,也說石師弟記起了一切,受錐心刺骨之痛,原來的小師妹我可以保證的是她絕不會原諒他,畢竟她那麼古怪,忍得下很多委屈,卻受不得半點石鳳岐的背叛,可是如今,我是真的猜不到了。」
「聽說是一個叫烏蘇曼的人。」書谷也嘆道,「蒼陵那地方很奇怪,天生大力,卻無智慧,他們的天神之子被推崇備至,卻死得莫名其妙,我一直覺得那是一個陰謀,哈達尼也不應該那麼容易被攻破,如今看來,果如我所料。」
「只可惜,晚了。」商向暖嘆聲氣,「不是每一個都像你這樣智慧,能看得出陷阱與貓膩,鎮守邊關的大將軍不會看著勝利的果實擺在眼前而視若無睹,你也不能時時地控制著他們,每一步都計算精確,書谷,后蜀可用之人太少。」
每一個人有能力的人都覺得,手邊可用之人太少,石鳳岐也這麼認為,越到戰局迷亂的時候,越覺得可以撐住大局的人不夠多。
需要好些英勇的將軍,需要好些可以做出準確判斷的謀臣,需要能定得住人心的明君,還需要無數勇於赴死,不計代價的悍勇之輩。
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人也不夠用,總有種捉襟見肘,難以圓滿的感覺。
書谷輕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有些枯瘦的雙手交握放在身前。
他呼吸聲很微弱,心臟跳動得也不夠強壯,他拖著這副殘軀還能撐到幾時,他自己也不知道,只希望能拖到這場浩劫之後,能拖得后蜀可以躲過此次十年之難。
要拖得到那時候才好啊,否則他的君上,一人如何獨撐后蜀?
睡在旁邊的孩童一聲啼哭,在睡夢中醒來,張著軟綿綿肉乎乎的小手,商向暖笑著抱起她在懷裡輕輕地顛著,哄著哭鬧的女兒,書谷睜開眼來看著她們娘兩,神色溫柔得像是自葡萄架下穿過的風,那隻休息了許久的,色彩斑斕的蝴蝶被啼哭聲所驚,打開了翅膀翩翩飛走。
書谷與商向暖萬萬沒想到的是,蒼陵並沒有去攻打南燕,他們在後蜀動手之前,就已經與南燕達成了盟約,攜手並肩,放下仇怨,整齊地將矛頭指向了后蜀,以一種令人詫異,讓人不解,甚至使人恐懼的姿態,轟轟烈烈地啊叩響了后蜀的邊關大門。
蒼陵人對后蜀的邊境並不陌生,很多年前天下還是七國的時候,蒼陵就經常來「拜見」后蜀,搶幾城糧食劫幾城女人,蒼陵艱苦的冬季不易熬過,他們需要搶一些糧食幫著他們渡過漫長又苦寒的冬天。
這兩國的仇啊,是結了多年了。
紛紛擾擾至今日,早就沒人在乎誰對誰錯了,閉著眼睛瘋了般地往前沖,就像是公牛看到了紅色的布,不問紅布之後站著的是不是血肉之軀,一頭撞過去!
就像此時。
蒼陵與南燕的大軍沒有真正的會合,大家保持著一個挺恰當的距離,「友軍」們不必太過親近,否則總是容易生出事端來,算算舊帳你殺了我爹,我砍了你兒子,別等還未攻蜀,他們就自己先打起來了,那才是鬧笑話。
所以,兩軍保持好距離,但是約定好時間,同時對準后蜀一城,猛地紮下去!
后蜀邊境的城池幾乎不可能阻擋得了這樣的攻勢,蒼陵人的勇猛就不用說了,單說南燕也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角色,兩軍合力之下,幾乎可以踏平后蜀任何一城。
這樣的戰事石鳳岐不必親自到場,毫無懸念的勝負實在不必親眼觀看,他倒是一直覺得,打勝仗這種事沒什麼特別值得慶祝的,只是自然而然要發生的事情罷了。
反正,很少有什麼戰局是他估算不到結局的,便少了很多驚喜,胸有成竹的人總是會少很多驚喜。
而且這場戰事石鳳岐有意讓音彌生作主,給他指揮權與主導權,抬一抬南燕的地位,讓南燕覺得自己不是白撿了這樣一場勝利,也不是被蒼陵施捨了一條生路,好讓南燕心裡有個平衡,方便日後兩軍繼續友好合作。
心理上的微妙變化是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有些窩囊的勝利跟滿心驕傲的勝利,更是有雲泥之別,讓南燕的大軍可以重塑信心,也是對軍隊戰力的提升,石鳳岐懂得這個道理。
他與魚非池騎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著狼煙滾滾的戰場,那裡激戰的人們好像都化成了一個個的小點,如同螞蟻一般地湧向前方,這麼遠的地方是聞不到血腥味與刀銹味的,甚至聽不到太多嘶吼聲,就像是看著一副活動的畫一般,只是畫面不算美麗。
「此戰過後,后蜀就該察覺了。」石鳳岐說道。
「晚了啊。」魚非池笑一聲:「察覺也晚了,準備拿幾城?」
「先攻下后蜀與南燕相鄰的六城再說。」石鳳岐心中有一副地圖,哪國哪城哪河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估計會有水戰,這一方面,蒼陵不如南燕。」魚非池說。
「能避則避,如果避不開,我們就想辦法。」石鳳岐摸了摸馬兒的鬃毛,笑聲道:「我覺得,他們不會有機會的。」
「周全的準備總是沒錯的。」魚非池笑看著他:「與其相信他們不會有機會,不如我們直接不給他們機會。」
石鳳岐聽著輕笑,抬眼看著她:「真是個無情寡恩的女人。」
「你也未必見得仁慈啊。」魚非池笑聲道,「偃都……偃都是肯定要走水路攻下的,希望我們可以直接打到偃都吧。」
「這就不保證了,我想,南九與遲歸,或許也該行動了。」石鳳岐合聲笑說。
「那我想,韜軻師兄也快行動了。」魚非池語氣些凝重,「此戰的關鍵,不在後蜀,在商夷。」
「嗯,所以要辛苦瞿如他們拼盡全力了。」石鳳岐的音調也不再輕鬆:「我要一條路,一條跟當初大隋十城一樣的路,商夷給大隋的疆土劃過一道疤,我這個人又不是很大度,肯定要還他們一道的。」
「給蘇師姐送信,蘇氏門人全部借用過來吧,以蘇師姐對商帝,我還是有信心的。」魚非池抖了一下韁繩,坐騎撒開蹄子奔跑起來,石鳳岐縱馬追上。
是越說越覺得時機緊迫,容不得他們再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