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卑微願望

  皇帝新封的公主得寵,連冊封大典也與太子一起,一時風頭無限,誰也不敢得罪。


  司衣司的人早派人去了終家,掌管後宮各事的陸侍中親自請旨出宮,替陽信公主量身,一點也不敢怠慢。


  禮部尚書聽了此事,不免心生不憤,借著商討冊封的事情,先跑去了魏王府。


  “皇上此番作為也太叫人寒心了。”尚書大人覷著為明桓的神色,道,“不過是隨便找了與宸妃長得像罷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公主?也是皇帝自己糊塗。”


  明桓倒是風平浪靜,一直到現在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此刻甚至還有心情寫字。


  禮部尚書急得都要跳腳了,卻又不敢在明桓跟前造次,隻能默默忍著。


  明桓寫好一幅字,不知是不是終於滿意,這才將筆擱下,正色的看了禮部尚書一樣,“你著急又有何用?難不成還能叫父皇收回成命不成?”


  說著此話的明桓,眼中帶著戲謔,嘴角勾著的笑容卻又十分諷刺,“你是不是忘了?父皇一向比誰都無情。能利用本宮牽製老九,自然也能利用別人來牽製本宮,有何稀奇?”


  禮部尚書聞言,頓了頓,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明桓。


  明桓卻是一點都不在意,繼續說道,“本宮也感到奇怪的是,你說父皇此次找誰不好,非要找一個病秧子?”


  總是溫潤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不屑,對於終漓漓的不屑,亦是對皇帝和明曄不屑。


  “可是……”禮部尚書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臨時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將話咽了回去。


  明桓隻當他是擔心終漓漓是個變數,並未放在心上,“你放心便是,本宮的自有分寸,斷然不會讓明曄再有牽著本宮鼻子走的道理。”


  見明桓執意如此,禮部尚書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沉默的閉了嘴。


  起身從書房退出之時,正好撞見蕭嵐慢吞吞的出現在書房外麵,雙眼上蒙著黑布,明知自己行動不便,身邊卻是沒有任何一個服侍的人。


  曾經在京城享盡榮華的人,如今卻是淪落到了如此這般田地,也不知是不是該惋惜、


  不知蕭嵐是不是察覺到了有人,腳步一頓,往禮部尚書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隨即偏了偏頭,抬袖作揖,算是見了禮。


  禮部尚書站在原地沒動,看著蕭嵐一步一步慢慢進了書房,掩上房門之後,他方才離去。


  “方才可是禮部的人?”蕭嵐扶著椅子坐下,伸手碰了碰,觸碰到了還帶著餘溫的杯盞。


  明桓點了點頭,完了才想起蕭嵐看不見,這才嗯了一聲。


  “是為了陽信公主的事罷?”蕭嵐繼續道。


  皇帝的聖旨雖然還沒下,但知情者都已經知道皇帝此次要封的是陽信公主,身份尊貴,能與一般親王諸侯平起平坐。


  蕭嵐自從看不見之後,就一直深居簡出,但並不妨礙他從一些地方獲取消息。


  明桓又嗯了一聲,“明曄既然已經將終漓漓都帶進了宮,說明他已經沒招了。想來此次不成功便成仁。你覺得呢?”

  下人重新進來上茶,蕭嵐伸手過去,還沒碰到杯盞,倒是先伸出一隻手,將溫熱的杯盞放進了他的手心。


  蕭嵐道了謝,喝了茶水潤喉,這才不緊不慢道,“殿下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來問臣呢?”


  明桓就站在蕭嵐身邊,低眉看了他一眼,這才不緊不慢道,“倘若失敗了你又當如何?”


  “臣這幅樣子,還能如何?”蕭嵐聞言,嘴角便多了一點蒼白的笑容,“晉王殿下不會容得下我,因為臣效忠的是殿下您。”


  明桓聽了這話,心中不知是何感情,他眸色一轉,想到的是當初在靜安寺時,蕭嵐自動喝下他早前就準備的好的毒藥的模樣。


  “你如此犯倔,讓我如何……”如何什麽,後麵的話明桓卻是沒在繼續說下去。


  蕭嵐沉默了一會兒,放下了手中杯盞,正色道,“昨日臣收到消息,北梁的公主還有半月便到京城,臣此次前來是想提醒殿下一聲,縱然二皇子放下話願意合作,可對方狡詐多疑,殿下還需格外小心。”


  “你在擔心本宮?”明桓一下便偏離了重點。


  蕭嵐聞言,隻是小小的愣了一下,隨即又輕笑道,“是啊,所以殿下你能不能讓臣多活一會兒?”


  明桓沒說話,淡淡的掃了一眼臉上至始至終都帶著笑意的人,神色格外複雜。


  “其實臣也沒什麽可求的了,殿下。”蕭嵐這才垂下頭,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輕輕歎了口氣,“我虧欠了所有人,唯獨不想虧欠你。”


  明桓雙眼一眯,那雙曾讓所有人為之傾倒的目光,帶上了一點可怕的幽深。


  “既然如此,那我滿足你如何?”明桓忽然傾身,將蕭嵐從椅子上扯了起來,“滿足你一直以來的……卑微的……願望?”


  蕭嵐僅僅隻是一頓,半張臉上的情緒都不見起伏,“這樣若是能使殿下高興,臣自然願意。”


  話音落下,竟是扯住了明桓了衣袖。


  看著蕭嵐主動地近乎討好的動作,明桓隻覺生氣,手上力道一重,將人推到了一邊的小榻上。


  “你蕭大公子僅剩的尊嚴,今日也不要了?”明桓冷哼,反扣著蕭嵐的手,壓到了一邊,“別在作踐自己了,蕭嵐。”


  蕭嵐沒說話,發髻歪了也顧不上,長發傾瀉在肩頭,為他的狂亂與放縱曾添了一絲從容。


  從容的作踐,從容的赴死罷了。


  說什麽僅剩的尊嚴?


  他哪裏還有什麽尊嚴可言呢?早在放棄一切身段走近這魏王府時,他所有的尊嚴都已經被這個人狠狠的踩在了腳下,如今的蕭嵐不過是隨時都可以拋棄的廢物罷了。


  蕭嵐弓著身,殘存的理智一點點走向深淵時,忽然彎著唇笑了笑,“我此生已經這樣了殿下,我所求不多,隻希望最後死時,見到的人不是你。”


  當年宮宴初遇,他發誓所要效忠的三皇子已經不在了,而那個發誓的人停在原地,卻不是現在的蕭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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