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餘暉之眼

  刀歌很堅定地說：「減弱了。」刀歌又補充道：「或者是其他的原因，總之餘暉發生了變化。」


  余涼：「其實我也想到過這一點，但我卻又排除了這種可能。因為如果是餘暉發生了變化而引起生暉的母株沒有枯萎，那今年我們所吃生暉也一定有毒，但我們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但如果我們吃的並不是今年的生暉呢？」刀歌說。


  「並不是今年的生暉？」余涼聽后十分意外。


  這時候刀歌忽然起身來，離開了桌子。大家都覺得十分奇怪。


  一會兒后，刀歌來了，還帶著子嫣和小姘。


  刀歌：「子嫣，你還記得餘暉之日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嗎？你給我吃一顆生暉，然後你說生暉並沒有以前香了，說感覺放了很久一樣，還記得嗎？」


  子嫣想了想，說：「嗯，我記得，娘還說我瞎說呢。」


  刀歌又問小姘：「小姘，你還記不得，那天我們洗生暉，我說水很涼，你叫我不要弄到衣服上了。」


  小姘眼睛轉了兩圈，說：「是的，怎麼了？」


  余涼這時候臉色露出愁色，他似乎已經知道刀歌要說什麼了。


  刀歌：「生暉的確如子嫣所說，不新鮮了。至於它到底有多不新鮮，我想，很有可能已經存放了一年了。」


  「一年？」子嫣十分吃驚，說，「哥哥你真笨，一年早就壞啦！」


  刀歌笑著說：「所以那些水才會特別涼，因為生暉被存放在冰窖里。」


  「真的嗎？」


  刀歌點頭。


  「為什麼要這麼做呀？」子嫣問。


  「好了，你和小姘先進去吧，我一會說給你聽。」


  「我想現在聽嘛。」


  「聽話啦，快去吧。」


  「那好吧。」於是子嫣和小姘便進房裡去了。


  余涼知道，刀歌其實是不想讓子嫣知道這些事，但他現在心裡想得更多的是刀歌剛才所說的這一切，余涼當初猜測到這個結果時，心裡十分慌張，後來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才安心下來。現在，經過刀歌的推測，將他昔日的猜測證為了事實，他心裡十分震驚。這結果對刀歌而言也許沒什麼，但對於他來說意義就遠不一樣了。


  刀歌接著講：「翔飛是在臨近傍晚時出發的，我刻意讓他提前了一些，他路上沒有耽擱很多時間，那他到達城牆時應該是傍晚時分。我在三橋時，就聽說過餘暉城的白天特別長。我剛來餘暉時，發現也確實是如此。所以換作是平時，翔飛在那個時間朝西看的話，餘暉的光芒應該是很刺眼的，但是翔飛並沒有感覺到。那就是說，餘暉城的餘暉減弱了。」


  「對，我也覺得餘暉的白天好長，特別是下午，吃晚飯很久天還是亮的呢！不過這餘暉怎麼會減弱呢？難道太陽被人用布蒙上了？」坤奇說。


  「我以前在三橋城聽說的是在餘暉荒漠里，有一個什麼寶貝，它能吸取陽光，然後在傍晚的時候放射出來。因此我才大膽猜測餘暉發生了變化，是基於有這個『寶貝』而言的，就像剛才阿奇所說的，我不可能說是太陽改變了。涼叔，您認為呢？」


  坤奇：「哇，看來這裡真的有寶貝，是夜明珠嗎？」


  「別打岔。」刀歌打了一下坤奇。


  余涼臉上神情凝重，他停頓了半響，之後慢慢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許多事情就都很好解釋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刀歌問。


  「看來，那次我所見到的，是這所有一切的開端。」


  「這所有一切的開端？」


  「是的。誓裁內部發生糾紛，那時我們誓裁師也有察覺。后升級為叛亂，其中一個誓裁——也就是現任的誓裁，殺掉了其他誓裁，獨攬大權。之後消息不知怎麼傳出去了，說誓裁發生了內亂，誓裁便派我們將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滅口了。我因那次執行任務時回城過也成為了他的懷疑對象之一，所以也遭到趕殺，這是后話。之後，誓裁四處散播餘暉城有寶的謠言，哄騙大批外城人進城，製造混亂，大家的注意力因此被轉移了，沒人再去關心誓裁內亂了。緊接著，他又藉機頒布新城法，維護自己的權力，並不斷命誓裁師除去他所謂的叛亂分子，以維護自己的統治地位。」


  「可是，這跟餘暉有什麼關係呢？餘暉怎麼突然間就減弱了呢？」坤奇說。


  「說起這件事，就必須說起餘暉之眼了。」


  「餘暉之眼？那是什麼東西？」


  余涼望了望門外：「那還得從頭說起……」看著門外那一片黑暗，余涼講起這段餘暉城的故事來……


  餘暉城並不叫餘暉城，而是有另外一個名字，但誰也不記得了，因為那時候它是一座非常小的城，或許還算不上城，只是一個小地方。


  而在餘暉城的北方，是綿延不絕的大山，名為雙赤群山。在這群山之下，有一座城，那是一座很古老的城了，居民不多，加上地處深山之下，城民自給自足，與外界少有往來，所以一直無人問津。


  直到有一天，一個消息從這座城傳出來，讓這座城在一夜之間成了所有人朝思暮想的夢。這個消息就是：那裡到處都是寶藏！


  的確，圍繞著這座城的，是雙赤群山的一部分山體。那些在這裡的城民的眼裡看起來是很普通的花花草草，其實都是一些奇珍異草，病者服之百病痊癒，無病者服之延年益壽；那些在這裡的城民眼裡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石頭，磨去表面那一層粗糙的外殼，都是發著光、透著亮的各色寶石……


  人們像瘋了一樣地從各個城、各個地方、各個角落如浪潮湧來，開始瘋狂挖掘。人貪婪起來是最可怕的，雖然有那麼多的山，山又那麼大，每座山上的寶藏又那麼多，但是他們還是會因為一點點小東西而爭吵打鬧。爭吵、打鬧還不夠，緊接而來的是偷盜，之後便是搶奪，最後是殺戮。


  餘暉城在那時是離雙赤群山最近的城，近水樓台先得月，這裡的人拋家棄子全部趕往了雙赤群山。僅僅十天半月，餘暉城就成了一座空城，那些被拋棄的老人和孩子的屍骨遍地都是。


  在群山下的那座城的居民，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幾天之內就被來自各處的人殘殺殆盡，沒人躲過那場浩劫。


  那些夜裡懷抱著寶貝睡覺的人，眼睛都是睜著的。無數人被殺，但是還是有無數的人趕過去，爭先恐後。


  山上的花草被採光了，他們就開始砍那些參天的千奇百怪的大樹；山上的石頭被搬完了，他們就開始掘地三尺地挖那些泥土；那些生活在山裡的動物，沒能躲過圍追堵截；就連流淌在山澗里的水，他們也要裝著帶回去……


  甚至有人在這裡定居了，他們不打算走了。不到半年的時間，這裡竟繁榮了起來——是比之前要繁榮無數倍的繁榮。


  然而，周圍的雙赤山巒都已千瘡百孔。


  可是，居住在這裡人們還不罷休——他們開始有一部分人朝雙赤群山的主峰行進，他們出發前唱著歌、跳著舞，興高采烈。


  大地一直很平靜，是因為她能包容下足夠。


  然而，足夠亦有盡頭，這個盡頭，在人們踏上雙赤群山的主峰那一刻起，已經到了。


  終於，大地怒了……


  那一天，傍晚過後，天色和往常一樣漸漸暗下來。然而大地突然毫無預兆地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咆哮，一束強光從雙赤群山的山峰上勃然噴射而出，直照東方。


  被那束光照射到的人，身上瞬間起火，而後在剎那間被燒成灰燼，花草、樹木，全都如此。就連那些石頭、泥土做的房屋和城牆也都難逃厄運，在這強光的照射下統統分崩離析，化為沙礫。


  在這束光下，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泡沫做的般，一被觸及就化為了煙塵。一夜之間，它將千里之內的一切都焚灼為了塵土。


  那是一場噩夢，是一場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從此沒有醒來的噩夢。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塵土，踩在腳下四處可見的塵土。貪婪、虛偽、狡詐、陰謀、慾望、詭計……全都埋在了那塵土裡，不復存在了。


  這天，後來被世人稱之為「焚灼之日」。焚灼之日過後，談赤色變，再也沒人敢踏往雙赤群山半步。


  風沙吹過，逐漸將那裡的一切都撫平了，那座城化作黃沙消失了，好像從來就未存在過一般。


  刀歌和坤奇在三橋時其實曾聽老人們講起過這個故事，說的是很多年前的一天傍晚，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太陽沒有下山，一直照耀著，因為他們看到西邊一直都是亮堂堂的。


  刀歌和坤奇當時還嘲笑那些老頭不會編故事，說太陽哪有不下山的。現在看來，這個故事，就是余涼所講的這段真實的事件。


  那天過後，那座裝滿了奇珍異寶的城不復存在了，整個雙赤群山以南，也被那光焚灼成為了荒漠。而在這荒漠之中，只留下了一座山峰，在這山峰至高之處，有一巨石，巨石之上，又有一酷似人眼之石。而這塊奇異的石頭，正是在焚灼之日射出強光的源頭，因為大小和模樣都與人眼相似，被人稱為「餘暉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