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欲舞無台
雁朵頤看到是蔚凡,說:「這不是蔚公子嗎?」
「公子,請不要再打了,這件事情,不能怪他。」
「哦?不能怪他,那怪誰?」
「他是我家下人,是我有了私心,今日來東飛樓之前暗地裡托他送一些禮物給岑岑,卻不知他太唐突,引起了誤會。」
旁人聽了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蔚西楨在一旁看到如此情形,老臉都青了。雁朵頤心中暗喜,蔚西楨與雁羽卿是好友,現在,他可以藉此事發揮了,就故意問:「此事當真?」
蔚凡點頭答道:「是的。」
「如此的話,那自然算是好事了。不知公子送的是什麼禮物呢?」雁朵頤一步步引蔚凡上鉤。
蔚凡本只是想替雁始終解圍,一時情急也未想太多,雁朵頤這一問讓他不知所措了,因為禮物根本就不存在,他說道:「禮物……禮物是……」
就在這時候,突然從舞房裡滾出一個精緻的手鐲來,掉在地上,砸得砰砰響。
看到那鐲子,雁朵頤心裡當時就疑惑了:「難道是真的?」他撿起鐲子,說:「不錯的鐲子,不過看來送給第一舞姬,似乎略微次了一點……」
那確實是個很精緻的鐲子,鑲嵌著閃著光亮的寶石,作為禮物是再適合不過的了。然而在人群里,有一個人卻看出了這個鐲子的端倪,她便是羅裳。她嘴角一揚,似若有所得——她恰巧認得那鐲子。
「蔚公子,男歡女愛本是自由之事,但是岑岑可是雁南城第一舞姬,我提醒公子凡事要有一個度,也要認清自己的分量。今天是我上任的大好日子,凌雲將軍也在,蔚家在雁南也是幾大家之一,那此事呢,就權當是個誤會。小事化了,我不希望在這個好日子裡要影響了大家的興緻,你們將他帶回去吧。」
刀歌和坤奇他們趕來的時候,正碰到蔚西楨滿臉怒意地往外走,蔚凡背著雁始終走在後面,余涼和起兒則在一旁攙扶著。
「這是怎麼了?」刀歌問。
坤奇:「誰打他了?」
蔚凡小聲回答說:「回去再說吧。」
回到家裡,蔚西楨首先吩咐下人送余涼和刀歌他們去休息,然後就開始對蔚凡開始劈頭蓋臉的痛罵了:「你怎麼能做這種偷雞摸狗之事!你真是給蔚家丟臉!」
「……你聽到朵頤公子的話了嗎?要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你出了這事以後讓我怎麼出去見人!?臉都被你丟盡了!」
「……你看看朵頤公子,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你又是怎麼樣的……」
蔚夫人聽到罵聲,由丫鬟攙扶著來了,用微弱的聲音喊道:「老爺,就別罵了……」
「就是要罵,罵這個不爭氣、不開竅的東西!」
「老爺啊,別罵凡兒。凡兒也這麼大年紀了,看上個姑娘也不是稀奇事……」
「不稀奇?還不稀奇?都讓人家笑掉大牙了!!」蔚西楨邊罵邊喘著粗氣。
「扶夫人進去休息!」蔚西楨對那丫鬟呵斥道。
那丫鬟嚇得趕緊勸蔚夫人走了:「夫人,快走吧,等老爺氣消了再來。」
這事可不會因為蔚西楨氣消了就結束了——況且他氣還遠沒消。在東飛樓不知是三層還是四層的某間客房內,一男一女正相對而坐。是雁朵頤和羅裳。
「夫人,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不知找朵頤何事?」
「公子……還是喊我羅裳好了。」
「尊卑有別,朵頤……不敢冒犯……」
「公子……」羅裳抓住雁朵頤的袖子。
雁朵頤頓了片刻,然後立馬將手收回了,然後離開了桌子,說:「夫人,如果只是敘舊,不如擇日再來,朵頤定相陪。如果是找朵頤有要緊的事,就請坦言。」
「公子,我最近在練舞。」
雁朵頤聽后一愣,說:「練舞?!」
「果然,像舞蹈這東西,若是一天不練,就放佛相差了一年……」
雁朵頤繼續聽著。
「不過好在我記得很多,只是把動作再好好矯正一下,應該還能值得觀看。」羅裳說著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的街景繼續說道,「進將軍府這幾年,我很少跳舞了,凌雲他不愛這些。以前在樓里的時候,我厭煩它,每天都要跳每天都要跳……跳給那些我根本不認識、根本不在乎的人看,供他們取樂。」
雁朵頤看著羅裳,說:「你的舞,跳得很好。」
羅裳先是一笑,旋即又陷入了憂愁,說:「我記得那時候有一個人,他來看我,卻不是為了舞蹈。他啊,跟所有人都不同,從他的眼神里就知道。那個人還說:『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為我跳一支雁舞的!』自從那天那刻起,我一直等著、等著,等著那一天的到來。我想我可以不再為任何人跳舞了,只為一個人,為一個不單是為了舞蹈而來的人。我每天都很開心,因為我放佛獲得了新生,我的生活不再只是單調的重複,而是有了目的,為了這個目的,什麼我都能忍受。」
羅裳深吸了一口夜裡清涼的空氣,說:「我從來沒想過是我傻,如此輕易地去相信別人一句話,是因為我相信那個眼神,那個人。」說完她轉過身來,看著雁朵頤。
「我想今天,就是他所說的那個『有一天』了,這個『有一天』,也就是我曾經苦苦等待過的那個日子了。可是,我卻已經不屬於這裡……」
羅裳口中的「那個人」,正是雁朵頤。那時的雁朵頤,為羅裳深深著迷。雁朵頤也當然知道「那個人」就是自己,現在,聽羅裳說起他曾經要當上這北雁東飛樓樓主的夢,他眼中不覺泛起晶瑩來。
「時間沒有過去多久,但一切都變了……但是我想,這也算是我多年的一個心愿,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我想完成它,不知公子能否成全羅裳。」
「可是這裡……」雁朵頤擔心他們倆會被發現。
「不用去別處,我已吩咐下人把房裡的東西都移開了,這裡就可以作為我的舞台。」說著羅裳圍繞那裡轉了一個圈,放佛真是舞台。
然而雁朵頤卻不肯:「要跳的話,不能在這裡。雁舞是榮譽的象徵,你的心愿,也不能就如此結束。」
羅裳聽到雁朵頤的這話心裡是極其開心的:「公子,沒關係的,哪裡都一樣……」
「不一樣!」雁朵頤斬釘截鐵地說,「你跟我來。」
雁朵頤帶著羅裳上樓,來到了岑岑的舞房前。雁朵頤對羅裳說:「你已不是舞姬,依照樓規不能上主舞台,但是岑岑的舞房,只要她同意就可以。」
說完雁朵頤就敲門:「岑岑?」
岑岑正在裡面休息,聽出了是雁朵頤的聲音,邊回答邊朝門口走來:「是公子?」
門打開了,岑岑注意到雁朵頤身旁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羅裳看到岑岑,微笑示意。平時來說,羅裳是將軍夫人,一般人見到了都要行禮問好,而岑岑卻沒有。如果換做在別處,岑岑必須做和其他人一樣的事情,但她此時此刻是以雁南城第一舞姬的身份站在東飛樓的舞房裡,滿身的榮譽使她可以不向任何人低頭。岑岑手放在胸前拿捏著雁南雲北玉,像是故意展示給羅裳看,她瞟了羅裳一眼,然後對雁朵頤說:「公子,讓您久等了。」
「沒關係。是這樣的,岑岑,我想借你的舞房一用,不知是否可以呢?」
「借我舞房?公子要跳舞嗎?」岑岑何其聰明,她早就猜到了肯定與羅裳有關,於是故意這樣問。
「哦,當然不是,是……」
「公子,您知道樓里的規矩的呀,這裡只有雁南城的第一舞姬和樓主才能進入呢。」岑岑知道如果要雁朵頤把話說出來再拒絕他的話,會讓雁朵頤難堪,所以她搶斷了雁朵頤的話。
「可是如果岑岑你允許的話,也是可以的,況且只借用片刻,我們稍後就離開。」
「公子,您找我借用舞房,其實是一件非常小的事情,岑岑樂意之至。舞房是可以借的,但是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用這個舞房的,如果讓外人知道了,怕壞了東飛樓的名氣……」
羅裳當然知道能聽出岑岑的意思,她心裡火冒三丈,氣得咬牙切齒,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來。為了不讓雁朵頤為難,羅裳說道:「公子,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岑岑練舞了。」然後羅裳又看著岑岑說:「岑岑這樣做是對的,換做是我,我也會這樣。好了,我先走了,希望你多加努力。」
羅裳的這一句「換做是我」似乎有其他的意思在裡面,但岑岑沒有去理會,她從頭到尾都沒看羅裳一眼。然而羅裳則時刻保持著微笑。
雁朵頤:「可……那……也好吧。我送夫人您下樓。」
「公子慢走。」岑岑甚至都沒有跟羅裳道別。
岑岑見兩人走了,關上門,在房裡得意地蹦跳起來,不知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