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郎

  “少將軍，這村子有點奇怪。”掀開轎子門簾的男子濃眉大眼，這本是五大三粗之人應有的眼眉，長在他的臉上，卻秀氣的很。


  轎子裏，坐著一位華服公子，不過十三四歲，眼神卻異常堅毅，細瞧他的眉目如畫，麵如朗月入懷，一抿薄唇像是偷抹了女兒家的胭脂那般透紅，身上的氣息竟比此時的春風還要淸明上幾分。


  原是……鮮衣怒馬少年郎….……

  他的身邊，半躺著一個長胡子道士，鼾聲如雷，應是睡得深沉。


  許是胡子太久未剃的緣故，那道士穿得整整齊齊，卻還是讓人覺得他邋遢不潔。


  “現在才發現有哪兒不對？序言…你如今也是公子身邊的大侍衛了，該長點兒心了。”長胡子道士緩緩睜開眼睛，將序言嘲諷了一番。如此看來，他睡得也並不深沉。“你們已經抬著這轎子繞了這村子三圈了。唉，我就細眯了那麽一會兒，你們都得出些幺蛾子。”


  看來這道士不僅看起來邋遢，還有些許自負。


  “不知這村子到底有什麽問題，還請眉或道長賜教。”序言也不跟眉或糾纏，低下了身姿求教。


  “這村子被人下了結界，有進無出，整個村子沒有一點人氣，家家寂寥，唯那東南方妖氣衝天，人氣鼎盛，怕是有妖人作祟啊。”長胡子道士語氣裏帶著一絲雲淡風輕，似乎現在被困的不是他自己。


  “離拜師大典還有三日，還請道長屈尊，幫我出了這個村子，莫要延誤了拜師的時辰。”華衣公子語氣沉穩，倒是有個少年老成的樣子。


  “不急，先向東南方走著。”眉或淡淡一笑，旁人再怎麽覺得這黃毛小兒少年老成，在他眼裏，也終歸是個沉不住氣的。這次去千機山拜師，這小子可是撿了個大便宜。


  “聽道長的。”


  聽道長的……


  倒是知道，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須得底下姿態，處處隱忍……


  隻是這欲望太大，也終歸是要害了自己的。


  這村子的東南方盡頭是一座朱門府邸。


  朱門華麗，與這村子裏的破損茅屋顯得格格不入。


  眉或走下轎攆，大力敲著朱門。華衣公子不發一語地站在眉或身後。當然，他不可能一輩子都跟在他的身後，心甘情願的去當個小道士。


  朱門輕啟，開門的是一個絕美女子。


  嚐矜絕代色，複恃傾城姿……所謂傾城之姿，絕色美人，也不過如此了。


  美是美，美中不足的是這女子身上衝天的妖氣。


  “不知道長有何事？”女子聲音柔婉，就如籠中歌唱的金絲雀。


  “不知道長有何事？”一小女孩兒怯怯地從女子身後探出了頭來。


  稀奇得很，這小女孩兒麵上竟長著鳥喙，卻還是能發出人一般的聲音來。


  眉或彎下腰來朝著女孩兒笑了笑，“這小鳥喙滑稽的很。”原來，這衝天的妖氣竟來自於這個半大孩子。“我是來幫你壓住妖氣的，以後，你可不必長著鳥喙了。”


  “可是真的？我可不信你這長毛道士有這樣的本事，我阿娘給我吃了那麽多人靈都沒用。”女孩兒拉了拉眉或的胡子，滿眼裏都是鄙夷。


  “皎皎，莫要口不擇言。”女子忙捂住元皎皎的嘴，將她緊緊護在懷裏。


  “皎皎……聽起來是個美好的名字，不知是哪個’皎’字？”


  “’皎皎風流心自許，盡何妨，瘦影橫斜水。’的那個’皎’。”元皎皎掰開她阿娘捂住她嘴的手，撲扇著她的大眼睛回了眉或的話。


  “如此一聽，倒是不那麽美好了……”眉或低眉一歎，繼而又抬起頭來，看向了那位絕美女子。“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林倩影。”女子回了眉或的話，眼裏卻還滿是戒備之色。


  ”姑娘莫要害怕，眉或道長今日不是來收妖的，我們隻是想要借個道。我們幫這位小姑娘除了鳥喙，你幫我們開了結界，從此兩不相欠，互不堪擾。”華衣公子淡言道。


  “阿娘，你看！這白麵人兒長得比即漠還要好看！”元皎皎掙開了她娘親的懷抱，興奮地叫了起來。


  “你又是何人？”女妖的眼神裏總是帶著些戒備。


  “在下千機山蘇舜欽。”


  蘇舜欽……元皎皎自心中默念了念眼前這個男子的名字。


  那年，他的身後長柳飄飄，飛絮不盡，偶然間，還有一瓣無名花拂過了波心。


  那年，桃紅柳絮白，又紅又綠，場景俗氣的很，卻還是擋不住他的氣息襲入她心底。


  多年之後，即使元皎皎不再是元皎皎，那股子清明之氣卻還是縈繞在她的鼻間，久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