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封命格
一瞬,蘇舜欽隻覺著天地俱暗,身體中的氣血不斷從食指湧出,流進了元皎皎的眉間,在她的額上生出了一朵閃著暗光的骨紅梅。
元皎皎眉心的骨紅梅七開七謝,終化為朱砂眉印不落不滅。
坐在庭中的林倩影一幹人隻覺著周遭狂風大作,暗夜中的殘雲旋成了一個巨大的風洞。元皎皎房間的雕花朱門一瞬被吸開,林倩影三人隻看見屋內有什麽光芒一閃一滅,輪回七次,其後便再沒了光亮。
恍惚間,即漠隻覺著身子一輕,再回過神時他已被吸入暗不見底的房裏。房中的華服公子背對著他,長胡子老道卻正定定地看著他。
房中的茶杯、茶壺、琉璃燈等雜物皆被狂風吹得乒乓作響,震震欲碎。
半晌,眉或走到了即漠的麵前,將坐在牆邊的他扶了起來。“你家小姐如今有難,你可願豁出性命,甚至是承受比失去性命更大的痛苦來救她?”
“比失去性命更大的痛苦是什麽樣的痛苦?”即漠還未曾從剛剛的‘瞬移’中緩過神來,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呆滯。
“我不曾經曆過,所以我也無法回答你。”眉或垂眸道。
“.……”即漠沉默。而後……“我自是不能拒絕的。”即漠的意思,是他要救元皎皎。
“孩子,你可要想想清楚。”眉或其實並不希望即漠答應救人,可是,他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命數,無論今日之事會產生怎樣的後果,都是命中注定。蒼梧道主在他下山之前也特意叮囑過他了,無論怎樣,都要按天機盤上所算行事。
“元家收留了我和老母親,讓我們一直活到了現在,於情於理,今日,我都是要救小姐的。”
好一個“於情於理”。
卻少了一個“於心”。
原這千般不願,萬般無奈就是日後的禍根……
“我知你內心是如何想的,我也不會攔你,今日這一步是你自己走出的,無論多麽不願,多麽無奈,我都希望你能記得元家對你有恩,無論今天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要怨到皎皎小兒的頭上。”命中帶仙格的人總歸是不同的,眉或一眼就看出了即漠身上的傲氣。在元家為奴八年,他的心裏終歸是不服氣的。
“我如何會怨小姐。”即漠說著就從袖中拿出了一隻鴛鴦戲水的香包來。“我不知道你們需要我幹什麽,我也不知道今夜之後會發生什麽,所以,若是我與小姐無緣再見,還煩請道長將這隻香包轉交給小姐。”
眉或接過香包。
“小姐一直想要一隻鴛鴦戲水的香包,隻是她還小,不會做繡活,我與她做了一隻,也不負了我與她的竹馬之情。”
眉或不語。隻緩緩閉上了雙眼,又將右手緩緩放在了即漠的天靈蓋上,輕慢地從即漠的身體裏提出了一絲光亮。
原來,命格被提出之後是這樣微弱易碎的光芒……
即漠眼看著床上躺著的元皎皎在他的眼中變得越來越模糊,伸手想要去觸碰,卻再沒了知覺。
蘇舜欽接過眉或手中的光亮,用右手食指渡給了元皎皎。
窗外狂風不止,頓又起急雨。風雨無休無止地侵進了房間。
序言見此情狀便冒雨出了院中小庭,跑到屋簷下推閉了房門,誰知房中驀地妖氣四溢,一下子連人帶門將序言震開了老遠。
房中的琉璃燈茶盞等皆被震出,碎在序言的手邊,待序言回過神來,隻覺著手心刺痛,一看,那琉璃盞的碎片已深深紮入他的掌心裏。
他掌心的濃血和著雨水緩緩流進那琉璃盞的燈芯之中,一瞬,空中的萬般妖氣都凝於破碎的琉璃盞中,琉璃盞竟緩緩恢複如初。獨獨那片紮在他掌心中的碎片融化在了他手心的骨血裏。
恍惚間,序言仿若看見有一婀娜女子從那琉璃燈的燈芯中幻化而出,眨眼間,那“幻象”卻又消失在了黑夜之間。
庭中的林倩影似是受到了周遭妖氣的影響,雙眼頓時漲得通紅,再也壓製不住體內的妖氣……千年鳥精竟也被勾回了原形,露出了凶惡猙獰的本性。
序言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一時慌了神,也顧不得燈芯裏的幻象了,他在風雨中站起,跑到房中拉住了眉或,“道長!道長!元夫人現出原形了!”
“知道了,知道了。”眉或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門。
“哇!”剛出房門的眉或和序言一聲驚歎。
聽到驚歎聲的蘇舜欽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了眉或的身邊。
隻見著林倩影這隻千年鳥精化為巨大元身,將庭中石桌石凳破成了碎塊,倉佛洞裏不斷地湧出山中精怪,精怪裏的紅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隻赤狐朝著元皎皎的房間跑來。
“大事不妙啊。少將軍,是不是你太愛惜自己的氣血了?這……皎皎小兒的妖氣沒鎮住,竟引出了這些失了理智的精怪!”眉或皺了皺眉。
蘇舜欽蹙起眉頭,不與眉或說話,卻是徑直走到了元皎皎床邊,食指輕按在她的眉心,又給她渡了渡氣血。
精怪不停,他亦不停……
眉或一個人在房前築起了防禦牆,序言站在眉或的旁邊,竟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風雨漸漸小了下來,房前精怪也漸漸冷靜了下來……房中的蘇舜欽卻一下子癱坐在了床邊。
眉或歎了一口氣,看了眼癱坐在地的蘇舜欽,又看了眼失去意識的即漠,麵無表情地將那枚鴛鴦戲水的荷包係在了房中元皎皎的腰間。
林倩影恢複人身之後,暗暗驚異於自己剛剛被妖氣誘回原形時氣脈中充斥的力量。怪不得老天容不得半妖,若是這世上都充斥著這樣蓬勃的妖氣,還有他九重天什麽事?
*
氣血翻湧中,元皎皎的記憶全都清晰了起來。
半妖、除喙、道士、蘇舜欽……
元白不是元白,而是元皎皎?
這算什麽?穿越嗎?
“現在是什麽朝代?”元皎皎問道。
“雁朝。”答話的是那位幫她‘找回’記憶的少將軍。
“雁朝?”這是什麽朝代?還有她一個曆史係高材生不知道的朝代?這應該隻是在做夢吧?為什麽……有點……令人絕望?“你,是不是見過我?在……一個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元皎皎蹙著眉問蘇舜欽。
“沒有,我隻在元家大宅見過你。”蘇舜欽如實道。
元白聞言,心中苦悶。嗬,男人,你昨晚還一邊說著‘元皎皎,我好想你’一邊親了她,今天就不認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