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佛渡我

  序言將眼睛靠上去，隻看見小二在桌上擺了一桌的菜，正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噢，還要兩壺酒啊，得嘞，小人立馬就去給您備上！”小二說完便轉身準備開門下樓。


  序言立馬直起身子，仿若無事地站在一旁。


  “客官您站這兒幹嘛？有什麽事情要吩咐嗎？”小二一出門就撞見了序言。


  “是的，我正到處找你呢，我想吃點東西，你隨意給我備些送房裏吧。”序言微微一笑，假裝自己剛剛什麽都沒有看見

  “得嘞。”小二一聲吆喝，請了個安便下了樓去。


  “你們好。”小二下樓時，並沒有將‘住有兵將’的房門關起，琉璃燈小妖便朝裏頭看了看，而後打了聲招呼。


  “你在跟誰打招呼？”序言又看向房中，依舊是沒有看見任何人影。


  “就那幾個男人啊，又高又壯，還有喉結，長得還很凶。”琉璃燈小妖指著裏頭，笑道。


  “你也看得見他們？”序言一時間竟開始懷疑是自己的問題，不然為什麽小二和琉璃燈小妖都可以看見，而他不可以？

  “你看不見嗎？”琉璃燈小妖反問道。“他們的身體有些透明，額頭上還冒著黑氣，好像是怨氣集結成的惡靈。”


  “惡……惡靈？”看來他看不見不是他的問題。


  序言拉著琉璃燈小妖回自己房間拿出了配劍，而後火急火燎地帶著她跑出了客棧。


  “我們不休息了嗎？”琉璃燈小妖問道。


  “惡靈啊！遇見了惡靈不得趕緊跑啊？”序言欲哭無淚。“對了，那小二還說那山前有累累白骨，你能看見嗎？”


  “看見啊，早就看見了。”琉璃燈小妖說道。“我們住的房子還是白骨變得呢。”


  “你怎麽不告訴我？”


  “你沒問啊。”


  “客官你要去哪裏啊？”小二突然出現，攔住了序言和琉璃燈小妖。


  “啊，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些急事，得趕緊啟程了。”序言答道。


  “再休息會兒吧，客官。”小二突然陰笑。


  周遭的陽光漸漸暗淡，序言與琉璃燈小妖緩緩被紫黑色的濃煙包裹。


  遠古時，這裏還是一片黃沙地，荒漠無垠，無數戰爭在此發生，血腥廝殺中，究竟有多少人真的是為了家國忠義而死？又有多少人是因統治者的窮兵黷武而死？


  黃沙莽莽掩白骨，這裏頭埋的，不是將士，而是兒子、父親、丈夫……他們死時，或許垂垂老矣，或許春秋鼎盛，又或許，不過舞象之年……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啊！

  濃煙中，古時的一幕一幕皆在序言和琉璃燈小妖的眼中上演。


  “我為什麽會有一種心髒塞住的感覺？”琉璃燈小妖隻覺的眼角濕濕的，並不知從自己眼角流下的是什麽。


  “那叫傷心。”序言現在渾身緊繃，越來越呼吸不上來。


  “你怎麽了？”琉璃燈小妖倒是一如尋常，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我可能要死了，這些濃煙好像有毒。咳咳。”序言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無數雙白骨手向他伸來，像是要將他帶離塵世。


  “你要死了？這可不行。”琉璃燈小妖在手中燃起一團火來，在黑暗中，這團火似乎閃爍著聖光，毫不費勁便驅退了兩人周圍的濃煙與白骨，隻是，治標不治本，他們依舊被困在惡靈之中。


  序言微微緩過些氣來。“你有什麽辦法出去嗎？”


  “他們的怨氣已經積聚了千百年，我們要出去的話，恐怕要將這些亡靈超度，送回他們本該去的地方。”琉璃燈小妖說道。


  “超度？”超度應該要找佛家人來做吧，現在也找不到什麽寺廟和尚呀。


  “南無勒擔那，達納耶耶，南無阿利亞，阿彌達巴雅……”琉璃燈小妖盤坐在地，念起往生咒。


  序言一驚。這小妖究竟什麽來曆？為什麽還會超度亡靈？

  琉璃燈小妖的額頭漸漸滲出汗水。


  此處惡靈甚多，冤屈更是解無可解，琉璃燈隻能為他們引渡，至於他們走不走、願不願意選擇放下，琉璃燈也無法強迫。


  “得失從緣，心無增減。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周遭濃煙漸漸褪去，白骨也緩緩變成萬股輕煙，凝結成一條長長的往生之路，細數著一段滄桑散盡的故事。


  陽光漸起，藍天白雲皆在序言眼前漸漸清晰。之前的店小二也化作一捧黃沙消失在清風裏，

  一切重歸平靜，就好似之前什麽也不曾發生。


  琉璃燈小妖踉蹌站起。


  序言見狀，便上前扶了一把。“這次真是多虧你了。但是你究竟是什麽來曆？為何還會引渡死靈？”


  “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我本來就會吧。”這是刻在她骨血裏的東西，說不清也道不明。


  序言與元杪冬的故事講到這裏，元杪冬正好洗完了澡。


  麗姨一邊幫她穿著衣服，一邊說道：“如此誌怪之事，老奴還是平生第一次聽說。”


  “我還以為我跟蘇舜欽的經曆就已經夠精彩了呢，沒想到你們過得也很驚心動魄呀！”元皎皎感歎道。


  最近這世道，怎麽感覺妖魔鬼怪越來越多了呢？走兩步就能撞著一個。


  “那在這之後呢？這之後你們怎麽回來的？為什麽比蘇舜欽晚了半個月才到京都？”元皎皎問道。


  “其後倒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隻是我和序言走到有人煙的地方，問路之後才發現我們的方向走反了，隻好回頭重新出發了。更糟糕的是序言身上的銀子還花光了，剛剛街上有賣元宵的，看起來特別好吃，他都沒錢給我買。我們一路風餐露宿，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裏來的。唉！錢真是太重要了！”杪冬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我現在洗完澡了，什麽時候給我吃元宵啊？”


  “哈哈哈，老奴現在就去給你做。”麗姨哈哈一笑，收拾了收拾沐浴用具，便退下了。


  元皎皎看著杪冬的小臉，突然道歉道：“對不起啊，之前把你給弄丟了，害你受了那麽多苦。”